麥 豆
失眠者(組詩)
麥 豆
他們整夜在耳朵里
敲錘,支模板,澆混凝土
互相打手勢
說方言,建造巴別塔
夢境與現實已被電鉆打通
不再是人類逃避懲罰的去處
在一個神遺棄的世界里
勞作者與休息者都在焦慮中
煎熬,時時刻刻
像在水面漂了一夜
無法靠岸,也無法下沉
被聲音的細線拽著
運砂車,砼攪拌機,砼高壓泵
所有的魚徹夜在腦袋里游來游去
像生活在一個鼓里
像在異鄉度過了悲傷的一夜。
像受審者眼睛血紅。
早晨起床,體內的戰爭接著打響。
《噪聲防治法》第三十條規定
夜深應人靜,使讀者徹底憤怒。
八十年代出生,我和弟弟
童年吃紅薯干、玉米餅
淘氣遭暴打
我們感受不到父親的愛
二十一世紀,孩子單身一人
生下后丟在家鄉
由爺爺奶奶喂養長大
農民進城后叫建筑工
不再叫爸爸
三十三層高樓,長滿眼睛
公交站臺,河流兩岸,公園四周
文明的野獸隨處可見
它們從廣袤的原野上來
比月亮還孤獨。
它們價格不菲
建筑師設計,建筑工建造
歷經數月,才無中生有
它們不吃人
它們只靜靜注視著你
一舉一動,隨時準備
將你掏空,上鎖。
人群中尋找一個人
尋找一個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幫你的一個人
猶如尋找我們共同的那個親人
我只知道她叫李長園
一名保潔員
聽同事講她五十多歲
贛榆農村人
將我身份證上的徐念成于
打聽了很多人
才找到我的辦公室
歸還挎包后
又回到人群中去了
我一邊找她一邊想
她會不會像我的母親
她會不會像我的母親呢
春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了
午后的空氣中
飄著一絲淡淡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