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立
當代城市生活和想象力的無從出發
劉紅立
技術、信息,及其構成的時代科技,貫穿和籠罩我們的生活。特別是在城市,這一個由來已久的文明的試驗場和集散地,文化的混戰與茍合、沖撞與妥協,乃至凝結與擴張,源于此也將根植于此。我以為,這就是所謂當代城市生活的本質。將來,也許不會太久,吾輩之后的諸多后生,都將會有退讓于信息技術,甚至意志和精神也有被各種終端所篡改和掌控之虞。
“我們的大多數痛苦是我們自己造成的。”浩大雄渾的自然,精細宏大的科技,構成了人類文明最強有力的翅膀,但由于科學技術的無限擴張與“入侵”,使得人類不得不向自身的科學發明創造進行必要的妥協和不自覺的“讓步”,甚至被其有效“奴役”。如上所述,盡管不可能人人感同身受,深有共鳴,但這是一個不可阻擋的“大勢”。事實上,我們的很多城市人已經步入到了信息解決一切的現實生存的基本狀態,當然還有一些人,因為物質方面的制約,可能稍微遲鈍一些,但可以確定的是,人類社會的科技化、信息化肯定不再是夢想和神話了。
在這樣的一種光怪陸離、異彩紛呈的背景下,面對“科學只能斷言‘是什么’,而不能斷言‘應當是什么’(愛因斯坦語)”的境況,我們的詩歌寫作到目前為止,仍舊或者說是更加難以與時代相匹配了。我感覺,盡管很多詩人已經意識到了技術環境的凌厲與強大,也感覺到了某種意味,進行了非常有效的寫作,可是,相當數量詩人的筆觸乃至體察,仍然與真正的時代現場及其本質不相適應。即是說,我們身在其中,覺察和體悟的能力都非常的強大與細致,但反映在詩歌寫作中,多數還是囿于自身,而沒有對整個時代進行過精準深透的發現與呈現,表達與判斷。
每一種生活都是現實的,現實一方面具有非常具體的堅硬性質,另一方面,也具有非常寬闊的想象空間。一個詩人、藝術家,根本的能力是在時代的內部,洞徹整個時代乃至人類的核心和本質,尤其是未來的走向,此時我在的種種困境,以及我們在日常當中的個體所能體驗到的那些愈發深刻、遼闊的孤獨,越來越倉皇的內心,似是而非的幸福之后所產生的莫名的沮喪與不安,甚至罪感和茫然等,使得我們在詩歌寫作當中不得不在靜夜諦聽個人內心在逐漸稀疏的轟鳴聲中的真實跳動,以及在熟悉卻又陌生的人群中明確感到的那種可觸可摸,但又暗藏兇險的疏離的悲哀情緒。
每一個人,都是特殊的個體,不斷地與人發生聯系,熱衷于各種交集與溝通,但每個人最渴望的,還是結束這一切,回到獨處的狀態。從這一方面來看,城市人就像無數的灰塵和商品,同質同樣地被運到某些地方,又以同樣的姿勢,堆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身在城市的詩人及其詩歌寫作,想象力是被嚴重限制或被消耗了的,也是正在被技術竭力格式化的一種人的最寶貴的“天性與本能”。就我個人而言,長期處在成都這一座數千年來詩意彌散、文化燦爛的城市當中,我的寫作多數陷入到了“個體的無限與狹小”“現實的嘈雜與想象的艱難”,以及“生活的繁復和詩歌寫作的緊張與無力”等奇怪而又原本如此的“怪圈”當中。
雷諾阿說:“痛苦會過去,美會留下。”身在城市的詩歌寫作,所要進行的,將是一種持續的歷險,迅速的轉換與自我意義上的“釋放”與“縮緊”,當然,詩歌的本質是寬闊的、深厚的、靈性的,也是大度的,具備氣象的,慶幸的是,親歷時代,并且與一座城市乃至更多的城市發生扎根般的聯系,無論我在其中如何存在,城市及城市的現實生活,都是我詩歌寫作的基點所在與想象力出發的港口與“發射塔”。
記住米沃什一句話:“要想掌握現實的原貌,要想保持它固有的善與惡、絕望與希望的交纏,惟一的方法就是保持距離,也就是翱翔于現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