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
我的乳名像一只有態度的手,從一開始就糾纏母親,扯亂母親的生活和衣袖。
母親的立場一次次原諒我的立場,包括原諒我破壞她那些美好的青春。
我喜歡保留童年,還有童年的家,其實這些一直都在,未曾走遠。故鄉有一個確切的名字,家里確定有杏樹、花椒樹、一群雞以及很多土豆。院子很大,晚上抬頭就是滿天的星星和月亮,我喜歡它們在夜晚明亮,喜歡看它們照亮的每一個事物。
春天,母親在田野里勞作,我觀察一只蝴蝶怎樣占有春天,怎樣鼓動山花,有著怎樣一顆熱鬧的心。田里的玉米苗四月天鉆出土地,葉子帶著露珠只管碧綠,只管表明一個正確的態度,有時候上面爬著綠色的小蟲,它也不在乎。
夏天,陽光在山坡上,帶著草葉長大,我抱著妹妹,跟在母親身后,突然產生已經長大的態度。
面對一個個素面朝天的日子,四個兒女是母親種在土壤里期望成長的植物。白天母親在勞動,用日常的熱愛和艱苦耕耘日子,夜晚在燈下納鞋底或者補衣服,目光不時透過燈光看我們,有時給我們講一個好人和一個壞人的故事,還說“長大要做正確的事,以后不管走多遠的路,都不能錯了腳步”。
終于,熬過苦日子的母親,被日子熬老了。那些皺紋像一場戰爭發生在她的臉上,彎曲的雙腿決定了母親站立的形狀,頭上青絲已不在,只是母親的慈眉善目和她的壽命一樣在延長。
我承認,世上的母愛,可以和天空一起說偉大,說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