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國璽、秦始皇小璽與“乾隆宸翰”

2017年9月26日，法國媒體《歐洲時報》報道稱，Primardeco拍賣行披露，乾隆皇帝一枚玉璽“乾隆宸翰”日前在圖盧茲以98萬歐元（約771萬人民幣）拍賣成交，若算上手續費最終高達122.5萬歐元，而買主是位中國人。我也想簡單談談中國古代皇帝的玉璽。

璽，就是印信、印章。先秦時期無論尊卑，起初皆可用璽。《月令》曰：“固封璽”，《左傳》曰：“季武子璽書追而與之”，這是諸侯大夫之印，皆可稱作璽。衛宏曾說：“秦以前，民皆以金玉為印，龍虎鈕，唯其所好。秦以來，天子獨以印稱璽，又獨以玉，群臣莫敢用。”天子之璽，乃白玉螭虎鈕。

我們在二十四史中首先看到的璽，是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縣卒?！边@就是秦始皇與嫪毐的斗爭，內中提到秦始皇與太后，此時皆已有璽。崔浩《史記正義》曰：秦始皇玉璽，正是李斯磨和氏璧制作而成的，漢代皇帝皆傳承用它，而稱作“傳國璽”。然而，傳國璽這方印章，一說是用藍田玉鐫制的。至王莽時，邊角小損缺且有來由?！稘h書·元后傳》云：王莽令王舜逼太后取璽，王太后怒，投地，其角小缺。韋曜《吳書》云，傳國璽方四寸，上句交五龍，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漢書》卻說傳國璽文曰“昊天之命，皇帝壽昌”。由此而知：二文不同。秦朝覆滅時，秦王子嬰在白鹿原軹道旁（即霸上）受降而向劉邦獻上了“傳國璽”。

《三國志·吳志》云：傳國璽，孫堅入洛，掃除漢陵廟，軍于甄官井得之，后歸魏。晉懷帝永嘉五年六月，帝蒙塵平陽，璽又入前趙劉聰。至東晉成帝咸和四年，石勒滅前趙，得璽。穆帝永和八年，石勒為慕容俊滅，濮陽太守戴施入濮，得璽，使何融送與晉。傳到宋，宋又傳給南齊，南齊再傳給梁。梁傳至天正二年，侯景破梁，至廣陵，北齊將領辛術定廣陵，得璽，送與北齊。至周建德六年正月，平北齊，璽又入周。爾后，傳國璽又傳諸隋，隋又傳與唐?？墒翘拼螅瑖嗽僖矡o緣見到傳國璽了。中華民族諸多寶貝皆未能保存下來。

盡管我國印譜類的著作源于宋代，可是今天我們能見到最早的印譜，則是明代隆慶時期顧從德于1572年編輯的《集古印譜》，以秦漢原印蘸印泥鈐拓的譜集，收玉印二百二十余枚，收銅印三千三百余枚。

然而，在《集古印譜》里，我們已經見不到秦始皇那枚“傳國璽”；但是秦漢小璽、王印、君印、公印、侯印，我們依然能一睹其風采。秦印，即可見到“疢疾除永康休萬壽寧”九字秦始皇小璽，乃白玉盤螭鈕；其書為李斯小篆，無毫發失筆意，非昆吾刀不能刻其文。印譜專家認為：此非漢以后文字，決為秦璽無疑。據稱：此璽，明代以前原歸私人所藏，后入清秘閣而不知所蹤。天子六璽，此大概為其一吧？

《集古印譜》中“萬歲”玉印卻是以鉤為鈕?！皶x陽侯印”乃銅印龜鈕?！爸猩酵酢睂氂裼?，乃獸鈕。唯“樂安王章”銅印、“京兆郡開國公章”銅印、“綏武侯”銅印，有一寸大，較四寸“傳國璽”，還差得甚遠哩。然而，秦始皇是否與西漢皇帝一樣，也有“天子六璽”呢？因缺乏考古實物乃不得詳知。

然而，我們現在可以確切地說，西漢從劉邦開始，皇帝乃“天子六璽”，加上“傳國璽”，共七璽。其“天子六璽”為：“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史稱“乘輿六璽”。漢代所謂“乘輿六璽”并不是某一個皇帝的印章，而是漢王朝世世代代傳授的御璽，鐫刻時間也只能在漢高祖劉邦即位之初，而不可能在以后某個時期。非常遺憾，漢代皇帝之“天子六璽”無一幸存，僅見“皇帝信璽”封泥一種，亦不存于中國，而遺留至日本。

雖然從秦始皇開始，皇帝的印章叫“璽”，一般的官印、私人印章卻叫“印”，但各個朝代并非絕對執行，也有例外情況，如《漢書》記載，南粵王趙佗的璽印，也稱“璽”。到了唐代，皇帝御璽名稱又改為“寶”，主要是武則天不喜歡“璽”字。隋唐御璽的形制已多不可考，其御璽實物亦無留存。但據文獻記載：隋朝御璽有八種：即乘輿六璽、傳國璽與“神璽”（亦稱受命璽）。唐立國后，乃承繼隋朝八璽，唐太宗為了封禪祭神，又鐫制一枚，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唐朝皇帝御璽又增一枚，乃成九鈕。

宋代御寶皆無存。明朝初年，御寶有十七種：“皇帝奉天之寶”“皇帝之寶”“皇帝行寶”“皇帝信寶”“天子之寶”“天子行寶”“天子信寶”“制誥之寶”“敕命之寶”“廣運之寶”“皇帝尊親之寶”“皇帝親親之寶”“敬天勤民之寶”“御前之寶”“表彰經史之寶”“欽文之寶”，及一方印文不明的玉寶。至嘉靖十八年又新制七寶，與明初十七寶合共二十四寶。數量之多已達前所未有。然則竟無一留存，僅出土有定陵之嘉靖皇帝謚寶，乃木質龍鈕。

清初御寶有二十九種。乾隆十一年，乾隆帝根據《周易·大衍》“天數二十有五”之記載，希冀清朝亦能傳至二十五世，因而欽定御寶為二十五種，后世稱這二十五方印章為“二十五寶”。其順序為：“大清受命之寶”“皇帝奉天之寶”“大清嗣天子寶”“皇帝之寶”（滿文）、“皇帝之寶”（漢文，檀香木）、“天子之寶”“皇帝尊親之寶”“皇帝親親之寶”“皇帝行寶”“皇帝信寶”“天子行之寶”“天子信寶”“敬天勤民之寶”“制誥之寶”“敕命之寶”“垂訓之寶”“命德之寶”“欽文之璽”“表彰經史之寶”“巡狩之寶”“討罪安民之寶”“制駕六師之寶”“敕正萬邦之寶”“敕正萬民之寶”“廣運之寶”。初定二十五寶，除“皇帝之寶”是滿文外，其余皆為滿漢兩種文字，漢書用篆字，滿文則用本字。乾隆覺得這兩種書體不協調。因之決定除“大清受命之寶”“皇帝奉天之寶”“大清天子寶”以及滿文“皇帝之寶”四方乃“先代相承、傳為世守者，不敢輕易”，其余檀香木“皇帝之寶”以下二十一方，一律改鐫，將其中滿文本字悉改為篆體篆刻。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的二十五寶，皆為新改刻者。

二十五寶皆為金質或玉質，形體碩大。大者達19.6厘米見方，小者乃6.8厘米見方。其鈕式有絞龍、蹲龍及盤龍三種。

至于所謂米色滑石乾隆之印，乃高9.2厘米的“乾隆宸翰”印章，絕非二十五寶之一，乃乾隆皇帝專門用于繪畫和詩作之印章。乾隆皇帝竟然擁有五十多枚私人印章。而這枚“乾隆宸翰”印章，自19世紀末以來，一直屬于一個法國家族所擁有?！度Ｌ梅ㄌ芳从羞^鈐此印之記錄，是一枚較小的四字陽文方章，而小巧玲瓏，然而與《三希堂法帖》中“乾隆精賞”“乾隆御玩”“乾隆御賞之寶”“三希堂精鑒”“珍秘”“御書”（多枚）、“三希堂”（多枚）、“神品 ”（多枚）及單字“乾”（圓）“隆”（方）合印等相比，乃大為遜色。因確實為存世量極少且有記載之御玩，賣得高價，亦洵然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