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摘要】:海明威作為美國20世紀“迷惘一代”的代言人,在那個充滿迷茫、空虛的時代中塑造了一系列有勇氣、有毅力、敢于抗爭和不屈服的“海明威英雄”——“困境中充滿勇氣,壓力下不失風度”。而《白象似的群山》卻塑造了一個與懦弱男主人公形成鮮明對比的女性形象,本文著重分析女性形象,看到了海明威筆下一個栩栩如生的“女英雄”。
【關鍵詞】: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女性形象;“女英雄”
二十世紀的現代文學作品主張反傳統、反英雄,“一戰”后的社會現狀更是顛覆了人們的傳統價值觀念,大批的青年和作家更是迷茫、空虛,甚至出現了安德森筆下變異的“小鎮畸人”。然而,海明威“以獨辟蹊徑的文學手臂,在二十世紀英雄缺席的文學沙漠中開拓了一片令人欣喜的展示英雄的文學綠洲, 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挑戰生命極限、給人類增添力量和信心的所謂海明威式英雄形象, 為二十世紀西方文學形象畫廊增添了一道獨特的文學景觀。”(張巖)海明威作品中塑造的一系列“準則英雄”與其自身經歷密不可分,他從小深受父親的影響,喜歡打獵、釣魚和露營這些親近自然而富探險精神的戶外運動,這也進一步影響了他對戰爭的向往,他親自見證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和西班牙內戰,親身經歷了戰爭的殘酷,自此也培養了海明威的硬漢氣質。因此,海明威筆下的英雄才會如此鮮活,讓讀者為之動容。
一、海明威式“準則英雄”
最著名的海明威英雄莫過于《老人與海》中的老漁民圣地亞哥,“一個老漁民釣魚的故事使無數美國人熱淚盈眶, 甚至有人以此在教堂講道。《老人與海》的意大利文翻譯者則是一邊翻譯一邊流淚。”(于婷)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孤身一人在大海上歷經84天還未捕到一條魚,他用驚人的毅力最后奮戰了兩天兩夜才捕到一條巨大的馬林魚,就在老人即將勝利凱旋時,卻遇到大鯊魚,這位老人從未退縮,他奮力與大鯊魚搏斗,最終帶回了被鯊魚吃光魚肉的骨架。雖然老人只帶回了馬林魚的骨架,但讓讀者看到了一個毅力非凡,竭盡全力和不畏強大壓力的英雄,即使失敗,即使絕望,也要保有風度和尊嚴,正如圣地亞哥的名言:“ 一個人生來并不是要給打敗的, 你盡可把他消滅掉, 可就是打不敗他。”(Hemingway103)除此之外,《太陽照樣升起》中的杰克·巴恩斯在戰爭中喪失性功能,并沒有自甘墮落,而是依舊追求生活的的意義,保持著“壓力下的風度”;《永別了,武器》中的亨利為搶救戰友而受傷,錯判為逃兵而受追捕,在帶著凱瑟琳逃跑的過程中,心愛的人不幸難產而死去,亨利無疑是一位飽受戰爭和環境折磨的硬漢。
海明威在三十幾年的創作生涯中塑造了性格命運各異的男性形象,他們是在“困境中充滿勇氣,壓力下不失風度”的“海明威英雄。然而,海明威筆下也不乏一些鮮明的女性形象。
二、海明威式“女英雄”
十九世紀女權主義運動在歐美國家興起,二十世紀初女權運動前期了第一次高潮,海明威作為一位敏銳的作家,在迷茫的時代中看到了女性“進入到二十世紀時便無所畏懼;相比之下,倒是男性真正感到了威脅”(朱剛340)。因此,在海明威的作品中也出現了一系列鮮明的女性形象。《太陽照常升起》中的布萊特,即使處在一個迷茫虛無的時代,依然向往愛情和幸福的家庭;還有《永別了, 武器》中的凱瑟琳和《喪鐘為誰而鳴》中的瑪利亞, 她們都被稱為海明威理想的“完美女性”。(易麗君,徐定喜)
《白象似的群山》(以下簡稱《白》)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1927年)中的代表作品,海明威以他簡潔的文風和“冰山原則”著稱,強調“浮出水面的只有八分之一, 還有八分之七藏在水下。你知道的東西可以略去不寫, 這樣反而加固你的冰山。略去不寫就是含而不露”。(周國珍200)而《白》無疑是海明威運用“冰山原則”的代表作品“這篇不足1500字的小說除了少量的景物和人物描寫外,幾乎全部由對話構成,沒有任何的心理描寫,卻留給讀者和評論家廣袤的解讀空間”。(莫麗娜)小說講述了在盛夏時節,西班牙的某個火車站,一個年輕的美國男人帶著他懷孕的女友吉格,等待著開往馬德里的火車去做墮胎手術,距離火車到站還有40分鐘,天氣的炎熱讓兩人決定去附近的酒吧喝點酒,由此展開了對話。對話過程中,美國男人反復強調那是一個很簡單很安全的手術,甚至連手術都算不上,而女友吉格卻很重視并想要保住自己肚子里的胎兒,吉格望向遠處的群山,多次提到遠處的群山就像白象一樣可愛,亦指自己肚中可愛的新生命。懦弱的美國男人不愿承擔一個新生命和一個家庭的責任,他正是當時美國社會中“迷茫一代”的代型青年,只在乎自己的縱欲享樂,過著居無定所,毫無生活目標的日子。相比之下,《白》中吉格卻是一個向往穩定幸福家庭生活,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女性,面對男友的百般勸說甚至脅迫,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無法與那不想負責任的男友無法繼續,她更加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吉格是海明威筆下的“女英雄”。
三、“女英雄”的表現手法
《白象似的群山》以一段環境描寫開篇,“埃布羅河河谷的那一邊,白色的山崗起伏連綿。這一邊, 白地一片, 沒有樹木, 車站在陽光下兩條鐵路線中間。緊靠著車站的一邊, 是一幢籠罩在悶熱的陰影中的房屋, 一串串竹珠子編成的門簾掛在酒吧間敞開著的門口擋蒼蠅。那個美國人和那個跟他一道的姑娘坐在那幢房屋外面陰涼處的一張桌子旁邊。”(陳良廷)這段看似樸實的自然環境描寫,卻從字里行間感受到一股壓抑沉悶和消極頹廢的氛圍。小說的情節發生在車站,這個富有象征意義的地點,在結尾處,讀者進一步了解到這是女主人公吉格與男友分離的車站,這也是她即將駛往新生活的起點。接著,吉格反復提到遠處的群山看上去像“白象”,甚至是“可愛的白象”,初次懷孕的吉格難掩她初為人母的喜悅激動之情,在她眼中,就算是普通的群山也能像是“可愛的白象”,這是她的男友永遠都體會不到的景象。同時,“白象”也意味著負擔,意味著承擔責任,文中那個只貪圖眼前享樂的男友永遠無法理解“在愛情的數學中,孩子象征著兩個生命不可思議的總和”(寧敏56)。相比之下,吉格卻是想要保住自己的胎兒,她向往著穩定幸福的家庭生活。文中的第二處環境描寫是吉格走到車站的盡頭,看到了鐵路對面的農田和樹木,吉格看到了遠處的山巒和大河,這些富有生機的遠方景物,象征著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即使是在一個布滿迷茫,喪失了信仰的時代,她卻依然懷有希望。最后,在候車室里的男友拎起那沉重的行李箱,上面印滿了他們之前住過在旅店的標志,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的人群。這是當時典型的美國男青年代表,也是海明威沒有賦予他名字的原因,僅僅稱呼他為“the man”,作為“迷惘一代”,他一心要女友去墮胎,不愿承擔家庭的責任,更對未來看不到希望。吉格在最后絕望到極點時,連說了七個“please”讓男人閉嘴,面對陌生的酒吧女服務員,即使吉格聽不懂她的語言,仍然能以微笑示意,當男人文吉格有沒有好一點時,即使她心里對這個男人已經絕望,吉格仍然笑著回答沒事。最終,這位海明威式“女英雄”用她意義不同的微笑,表達了她的尊嚴,堅定了她對未來生活的信念。
小說運用意向描寫,使得男女主人公的形象鮮明顯現在讀者眼前,對比之下更使“女英雄”生動形象,除此之外,小說全篇幾乎以人物的對話展開,海明威如實地記錄下人物之間的對話,未加入主觀評論。人物之間的對話正如海明威“冰山原則”中浮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而人物的心理活動更能通過語言對話表現出來,仔細分析小說中人物的語言,能夠更好地幫助我們理解那沉在水面八分之七的內心世界。《白》中兩人的對話是以吉格的主動開始,她看著遠處的群山“它們看上去象一群白象”(陳良廷306),而男人卻絲毫不在意周圍的事物,對他來說“樣樣東西都是如此”(陳良廷307),他只關注眼前和自身“因為使我們煩心的就只有眼下這一件事兒,使我們一直不開心的就只有這一件事兒”(陳良廷309)。所以,男人一直執著于自己的話題,對于女友的話卻是敷衍,一直向女友強調甚至灌輸:
“那實在是一種非常簡單的手術。”
“甚至算不上一個手術。”
“只要空氣一吸就行了。”
“手術非常便當。”
“我認識許多人,都做過這種手術。
為了掩飾自己虛偽的面孔,竟然面對女友的詢問時,聲稱自己愛女友,尊重她的決定,甚至大言不慚地說:
“如果你本人不是真心想做, 我也絕不勉強。”
“我不希望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
然而,對話的深入讓這個自私虛偽懦弱的男人形象逐漸浮出水面,這位“女英雄”依舊不想放棄自己的男友,想要最后一搏,證實自己的愛情還有希望,所以,吉格向男友提問
“那以后咱們怎么辦?”
“你真的希望我做嗎?”
“如果我去做了, 你會高興、事情又會像以前那樣、你會愛我——是嗎?”
“如果我去做了, 那么倘使我說某某東西像一群白象, 就又會和和順順的, 你又會喜歡了?”
“如果我去做了手術, 你就再不會心煩了?”
也正是通過對話讓女主人公吉格徹底地醒悟了,從一個和男友過著居無定所,享受著眼前這所謂虛無短暫愛情的弱女子,面對男友的冷酷無情和逃避責任,吉格最后一句“我覺得好極了”儼然蛻變為一位海明威式“女英雄”。此刻的吉格,對未來有了清醒認識,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穩定幸福的生活。
四、結語
海明威根據他的人生經歷刻畫了二十世紀文壇上一系列硬漢氣質的海明威式“準則英雄”,照亮和鼓舞了許多在困境中絕望和迷茫的人。然而,女權運動的發展,使得海明威筆下的女性形象也變得生動形象,她們是海明威式“女英雄”,遭遇困境,卻不失勇氣希望和尊嚴。《白象似的群山》作為海明威的短篇小說代表,全篇幾乎敘述對話,同時豐富的意向描寫進一步幫助讀者領悟主人公的內心世界,此篇小說一反海明威小說中刻畫的男性英雄,而是一個迷茫時代的普通男人和相比之下一位新時代的海明威式“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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