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老殘游記》中的官場亂象

（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摘要】：《老殘游記》所描寫的官場中充斥著一群以“清官”自居的酷吏敗官，著力刻畫了以玉賢、剛弼為代表的一些不論是政績還是民生都“清廉的咯噔噔”的基層官吏，打著“清官”的名號濫施酷刑，草菅人命，進而得出“清官害人尤甚”的結論，由此可見晚清官場“清者不清”，“魚龍混雜”的混亂現象。

【關鍵詞】：《老殘游記》；晚清社會；官場亂象

劉鶚的《老殘游記》是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小說主要通過寫一個搖串鈴的江湖醫生老殘在游歷途中的所見、所聞、所為，運用幾近寫實的筆法展示了晚清社會底層昏暗的生活和極度腐敗的官場亂象。《老殘游記》所描寫的官場中充斥著一群以“清官”自居的酷吏敗官，著力刻畫了以玉賢、剛弼為代表的一些不論是政績還是民生都“清廉的咯噔噔”的基層官吏，他們打著“清官”的名號濫施酷刑，草菅人命，進而得出“清官害人尤甚”的結論，以此可見晚清官場“清者不清”，“魚龍混雜”的混亂現象。自古以來“贓官可恨，人人知之”，然而“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而且“清官”害人較之“贓官”有過之而無不及，究其緣由，“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我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依據《老殘游記》中的“清官”形象，可以將小說中的官場亂象歸納為以下三類，具體論述如下：

一、追求政績，不擇手段

自古以來，被冠以“贓官”之名者，多為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食金官吏，所以在《老殘游記》中不收受金錢的官吏即被奉為“清官”，通過老殘的耳朵得知曹州知府玉賢為官清廉，從不收取任何賄賂，同時政績卓著，所管轄地方上的民風淳樸，路不拾遺，經玉賢之手處理的案件沒有辦不了的，在第四回中也寫到“玉大人官確是個清官，辦案也實在麻力”，殊不知玉賢辦案之所以麻力，全靠酷刑嚴拷。他署理曹州府期間，在衙門前設了十二個站籠，“未到一年，站籠站死二千多人”，“聽說他隨便見著什么人，只要不順他的眼，他就把他用站籠站死”，而“玉太尊所辦的人，大約十分中九分半是良民，半分是這些小盜。若論那些大盜，無論頭目人物，就是他們的羽翼，也不作興有一個被玉太尊捉著的”。在這些嚴刑酷吏的打壓下，當地百姓一時風聲鶴唳，噤若寒蟬，不敢言玉大人之過，皆言玉大人的英明政績，于是玉賢的“清官”之名流傳日甚，殊不知曹州百姓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悄然議論“玉賢之酷烈至矣”，“清廉人原是最令人佩服的，只有一個脾氣不好，他總覺得天下人都是小人，只他一個人是君子，這個念頭最害事的，把天下大事不知害了多少”。玉賢這樣一位不聚錢財，以“清正廉潔”自居的官吏何以施行如此慘無人道的劣跡呢？究其原因“只為過于要做官，且急于做大官，所以傷天害理的做到這樣，而且政聲又如此奇好”，因而實施暴行壓制百姓，使百姓盡言其好，利用百姓的口碑為自己揚名，進而宣揚自己的政績，更為甚者竟以民為盜，玉賢冤殺了于朝棟父子，王勝夫婦的獨生子因錯說了幾句話就被活活站死，馬村集客店主人的妹夫由于被義和團的小師兄報復，也被站籠站死了。正如玉賢自己說的：“這人無論冤枉不冤枉，若放下他，將來一定不能甘心，將來連我前程都保不住。俗話說得好，斬草要除根”，這些劣跡斑斑的行徑就為要博得一個“路不拾遺”、“清官能吏”的美名，為此，不惜以人民百姓的鮮血來染紅他們的頂戴，壘著百姓的白骨為他們的晉升之路鋪階梯，這是官欲膨脹的利己主義，不為貪財聚利，只求名留四海，官運亨通，位極人臣，實屬為禍官場，腐蝕國本的毒瘤。

二、臆想斷案，嚴刑逼供

身為人民的父母官，當為百姓謀福祉，以正大光明的姿態裁決民間案情，但《老殘游記》中的官吏斷案場景著實令人瞠目結舌，在案件審理過程中，他們不做實地調查，不聽當事人的申訴，判斷是非曲直的方法和手段，完全憑自己的主觀臆想。在小說第四回中寫到由于強盜懷恨于朝棟一家，便設了圈套，栽贓于家，但當玉賢看到從于家搜出來的打鳥兒用的土槍時，就立刻喝道：“那有良民敢置軍火的道理，你家一定是強盜”，再后來看到被強盜栽贓的衣服時，玉賢則完全置于家父子流血含淚的“冤枉”聲于不顧，大嚷道：“人贓現獲，還喊冤枉！把他站起來！”繼而不分青紅皂白地釀成了一出殘劇，而“清廉得咯噔噔”的剛弼的武斷行事，更是到了近乎荒唐的程度，小說第十六回寫到剛弼在闡述自己的立案理由時嚴辭鑿鑿地說：“倘人命不是你謀害的，你家為什么肯拿幾千兩銀子出來打點？……我勸你們早遲總得招認，免得饒上許多刑具的苦楚！”在剛弼的意識里，魏家肯來行賄，便是有罪的一個鐵證，肯拿重金相贖則更是罪大惡極，卻不曾想過是酷吏的嚴刑已使百姓不寒而栗，在百姓心里只要是被衙門的人逮了去多半是死，所以能用錢解決的事即便是傾家蕩產也愿意，可剛弼僅憑著主觀臆想就斷定賈魏氏謀害了他人性命，所以主張用嚴刑來拷問賈魏氏。在剛弼的嚴刑拷問下，賈魏氏熬不過酷刑，只得含冤承認。玉賢、剛弼的這種主觀臆斷，固執蠻橫，已經使他們完全喪失了人性。于朝棟的兒媳吳氏，想方設法去挽救蒙冤的于家父子的性命，“他天天到站籠前來灌點參湯，灌了回去就哭，哭了就去求人，響頭不知磕了幾千，總沒有人挽回得動這玉大人的牛性”。不僅如此，他們就連國家法律也置若罔聞：“這位東家向來不照律例辦事的”。玉賢、剛弼等官吏上不顧國家律例，下不顧民情事實，一切以主觀臆斷為中心，“小則殺人，大則誤國”，“把天下大事不知害了多少”。

三、徇私枉法，藏污納垢

舊時的官僚體系龐大繁雜，朝臣之間容易形成勢力派別，各權力集團開始無限制地培養自己的親信，任人唯親，舉親拒才。長此以往，官場內部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官吏的腐敗根源就此滋生，下層官吏仗著有后臺勢力的庇護，有恃無恐，為所欲為。《老殘游記》中寫有山東巡撫莊宮保這樣一位“好官”，他思賢若渴，延攬賢士，有見善若不及之勢，是他最終接受老殘意見，制止了剛弼在齊河縣的濫刑，使冤案得以平反。然而剛弼這個酷吏，卻是莊宮保舉薦的，后來又是他，將剛弼保護了起來。同時，莊宮保還輕信觀察史鈞甫據西漢賈讓《治河策》所提出來的廢去黃河兩岸民埝，退守大堤，不與河爭地的主張，葬送了幾十萬百姓性命，做了“殺這幾十萬人的一把大刀。”小說中痛斥莊宮保云：“然創此議之人，卻也不是壞心，并無一毫為己私見在內，只因但會讀書，不諳世故，舉手動足便錯。孟子所以說：‘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豈但河工為然？天下大事，壞于奸臣者十之三四，壞于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之六七也”。貌似清賢的莊宮保是好心辦壞事，他求賢若渴，極力招賢納才，無奈不辨忠奸善惡，所識官吏皆是些窮兇極惡之徒。莊宮保身為上司不依法定罪，反而以私權為其開脫罪責，于公不能還黎民百姓公道，于私不能使個人官道良心昭然于世，莊宮保的“好官”形象亦然破敗不堪。《老殘游記》中的官場亂象有力地揭示了晚清官場的腐敗吏治，為官者本應為民服務，但晚清時的官吏個個為禍于民，濫用酷刑。官場內部的腐化也為清王朝的覆滅埋下了禍根。小說不僅僅對清官害民、清官誤國現象作了深刻揭露，還寄托了作者對政治文化的反思，揭示了晚清中國的政治文化特性。這部當時中國社會縮影式的作品，亦是作者以文字代替哭泣的深刻表達，它在文學的歷史長河中，綻放著無限的光輝。

參考文獻：

[1]劉鶚，老殘游記[M].齊魯書社，1981.

[2]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3]田同旭.《老殘游記》“清官”思想之探源[J].山西大學學報，2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