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勞》人物姓名信息隱義解讀

【摘要】：《生死疲勞》是莫言的長篇小說，這部小說以六世輪回為敘事結構，以西門一家和藍臉一家的命運為主線，從土地革命、農業集體化到改革開放，講述了五十年間的中國農村的社會變遷，描述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圖景。《生死疲勞》中的人物姓名是格外引人矚目的，同時是富有強烈深意的，蘊藏著特定的文化內涵、時代內涵與豐富的信息量，與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命運也是息息相關的，可以說，《生死疲勞》中的人物姓名從側面體現了作者的創作意圖和思想感情，是不可忽視的一個研究點。

【關鍵詞】：姓名隱義；人物命運；時代背景

一、人物名字決定人物命運

在小說創作中，人物姓名是小說文本的重要的有機組成部分，小說中人物姓名的背后既暗藏隱伏著人物的性格命運，還包含著創作者的愛憎褒貶，有著深刻的思想內涵和極高的審美價值。可以說，一定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在觀念形態上的反映。小說中人物的姓名與小說的整體是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的，是解析小說思想內涵的一個重要線索，而這種聯系在《生死疲勞》中有著明顯的表現。

莫言在長篇小說《生死疲勞》中描述了從1950年到2000年中國農村50年間發生在山東高密東北鄉西門鬧、藍臉、黃瞳三家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西門鬧是一位大地主，姓西門，單名一個鬧字，他之所以取名為鬧這一字，我認為與他的身世命運有著很大的關系，在小說中，西門鬧是革命運動中的無辜犧牲者，他意外死亡而心有不甘，求得閻王爺讓他轉世生還，在這六世輪回中他分別轉生為驢、牛、豬、狗、猴。然而他雖身為動物，卻依舊有著人的想法和眼光，這就使得他擁有一個獨特的視角去描繪世界，這也是他“鬧”的體現。在第二世，他投胎成了長工藍臉家新出生的一匹小驢子，這時他發現他在生前無比寵愛的兩位姨太太已經“棄暗投明”，一位改嫁給自己的長工藍臉，一位改嫁給民兵隊長黃瞳。但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什么也改變不了。這也是他“鬧”的體現。接下來他以“驢”的身體參加了水利建設，正看見人們扒它的祖墳，于是怒而奮起，驅趕人眾，然后出逃，無人能控制它，后來它碰到了熟悉驢性的陳縣長，被其收服，成為他的專人“座駕”，得以享受尊榮，卻不料出了“驢”禍，“驢”失前蹄，不僅使縣長受傷，自己也給摔斷了一只前蹄，幾成廢“驢”，但在這之后，人們又給它成功裝上“假蹄”，到這時，本該“驢”程遠大光明，無須在陰間再重新轉世為其他畜牲的，可它卻又在突然之間被饑民給打殺、給肢解驢肉。于是就有了第三世——牛，在西門牛的時代，也有一場西門牛與集體牛比賽耕田的熱鬧場景，生產隊的九頭牲口、鐵犁加上還有兩臺拖拉機與“我們”的一頭西門牛參加木犁比賽，這場比賽正式開始之前莫言先還寫了一個熱鬧的“開幕式”，書記洪泰岳還上綱上線的講到了這場比賽的深遠意義，“從金門、馬祖講到朝鮮戰爭，從土地改革講到階級斗爭”，講到“春耕生產就是向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和走資本主義的單干戶發起的第一個戰役”。按理，這種重要的且兵力懸殊的比賽勝負不言而喻，可結果卻有些莫名其妙且出人意料。拖拉機雖然出場，但后面就沒有音信了，只剩下生產隊的牛在耕田，而生產隊的牛很快就不行了，可“西門牛”雖然還是第一次犁地，卻很快就把生產隊的牛給比下去了。最后西門牛獲勝，雖然勝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在這場意義重大的對決中，西門牛獲勝的原因除了它是一頭“神牛”外，我們找不到任何深層次的原因。第四世化身為狗，伴隨著黃合作和藍開放。第五世化身為猴，伴隨著西門歡和龐鳳凰。最后投胎化身為龐鳳凰和藍開放的大頭孩子藍千歲。在西門鬧得六世中，無論是充滿智慧的驢、猴、還是獨特的豬、狗，他的轉世輪回都充斥強烈的著鬧劇色彩，而六道輪回的安排也正是莫言將他取名為西門鬧的用意安排。

小說中的藍解放是藍臉與迎春之子，曾任縣供銷社主任、副縣長等職。我覺得莫言之所以將他取名為“解放”蘊含著當時一系列解放運動。藍解放的一生追求于自身的解放，他跟隨心靈的聲音，從少年意氣，從貪欲起，投入到滾滾紅塵，追逐名利；再到靈魂饑渴，為愛私奔，最終繁華落盡，徹悟生命，這不僅是他一生的寫照，也正是解放道路發展的反應，所謂解放就是消除束縛，任其自由發展，這樣在正式藍解放一生的追求目標。他晚年同居者名叫黃互助，“互助”這個名字也正應了解放道路上的合作互助。我們通過藍解放的名字便可概括他的一生。在他的身上有著人類熱愛生命的人性光輝，這是人類所共同追求的人生目標。在小說中有這樣一段是藍解放描述他自己的一生：“在六年的時間里，我藍解放從縣供銷社政工科長到縣供銷社黨委副書記再到縣供銷社主任兼黨委書記再到主管文教衛生的副縣長，我確實蹦足達得不慢。盡管有種種議論，但我問心無愧。盡管先任組織部長后任主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的龐抗美是我爹用毛驢把她娘馱到縣醫院生出來的，盡管我同母異父的哥哥西門金龍與她的關系非同一般，盡管我與她爹她娘她妹妹都很熟識，盡管我兒子與她女兒是同班同學，盡管我家的狗與她家的狗是一母所生，盡管有這么多的盡管，但我藍解放當上副縣長，完全靠的是我自己。我自己的努力，我自己的才華，我自己營造的同僚關系和我自己奠定的群眾基礎，向冠冕堂皇里說，當然還有組織的培養和同志們的幫助，但我沒走她龐抗美的門子。”人如其名，藍解放的一生真的稱得上是解放的一生，沖破束縛的一生。同時莫言通過藍解放的一生也向更深刻的含義引申，包括當時的政治政策等等，令人深思。

藍開放是藍解放和黃合作之子，曾任縣城車站派出所副所長。西門鬧化為狗伴隨著他，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他的一生可以用“開放”兩個字來概括，他成長的環境和背景都是處于開放時期，許多現代的因素進入到生活中，思想開放、生活習慣的開放等等。藍開放象征著他們這一代“開放”的人，他們擺脫了以往賴以生存的土地，擺脫了時代束于身上的枷鎖，然而卻沒逃脫感情世界的十字架，在情感的世界里，他掙扎著，痛苦著，最后用死為小說畫上了句號。《生死疲勞》通過人物的姓名充分表現了人物的命運，簡單明了卻意味深刻，隱藏著豐富的神深意，同時與時代背景相結合。

二、人物名字與時代背景相結合

《生死疲勞》主要描述20世紀50年代一直到21世紀這50年間的故事，而這50年間的中國經歷著火熱的人民公社，大躍進，大煉鋼鐵，以及改革開放。在鄉土中國，那段歷史的顯露無疑是最真實的和發人深思。

《生死疲勞》中人物的名字與時代背景相結合，用另一種方式展現了這段歷史。莫言在《生死疲勞》中所用的人物的名字都被他賦予了內涵，總結下來讓人感觸頗多，我覺得莫言就是在描寫當時的社會。小說中隱含了許多深刻的問題：為什么開放要死？為什么解放沒死！改革沒死！互助沒死！而開放死了！合作死了！我想這也正是莫言想要表達的思想，對于中國當時的社會，開放是失敗的，只能選擇改革。合作社失敗了，只能依靠互相幫助才可以發展。當時解放跟金龍都喜歡互助，而不喜歡合作！仔細想想這與當時的歷史有諸多的相似之處，最后的結果是互助跟了金龍，而合作跟了解放！金龍的女兒鳳凰，居然不是互助的，而是抗美的。而鳳凰為什么生下千歲而死去？我想這象征著因為親美派的必然失敗，而他們生下的千歲只能用互助的頭發來維持生命。互助的頭發越拔越多！而這頭發有個特點，不能剪的，只能拔的！我想這是不是資本呢，資本是不能斷的，一斷就流血了。藍千歲也就是新世紀以后的社會只能靠資本來維持生命，不然就要死，這也象征著新世紀以來我國社會的一些變化。莫言通過這一個個名字將中國進現代的發展串聯起來，通過對人物性格命運的描寫，巧妙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無論是寫作技巧與手法都讓人深思。

《生死疲勞》中也花了不少篇幅寫革命，這才是一場真正的鬧劇，以輕松喜劇的方式將這場沉重的人類悲劇化為一笑，比如，小說中寫到的陳縣長被游街示眾的故事：“他頭皮刮得烏青——后來他在回憶錄里寫，刮成光頭是為了防止那些衛兵們揪他的頭發——腰上套著一具用紙殼糊成的驢，在鑼鼓聲中，他節拍分明地奔跑著，舞蹈著，臉上掛著白癡般的笑容。他這樣子，與正月里扮耍的民間藝人十分相似。因為他曾在大煉鋼鐵期間騎著我家的黑驢到處視察，當時就有人給他起了一個‘驢縣長’的綽號。為了增加游斗走資派的娛樂性和可視性，吸引更多的觀眾，就把民問藝人家的紙驢給他騎上了。我們這位縣長用幽默而又生動的筆調，寫了他的遭遇。他說他騎著紙驢，在全縣的十八個集市被游斗，把身體鍛煉得無比結實，原來的高血壓、失眠等毛病全都不治而愈。他說他一聽到鑼鼓點就興奮，腿腳就顫抖，就像那頭黑驢見到母驢就彈蹄噴鼻。結合著他的回憶錄，回憶當年他套著紙驢舞蹈的情景，我就明白了他臉上為什么有那癡癡的笑容。他說他只要一踏著鑼鼓點，搬弄著紙殼驢舞蹈起來，就感到自己漸漸地變成了一頭驢，變成了全縣唯一的單干戶藍臉家的那匹黑驢，于是他的心思就飄飄蕩蕩……

莫言將人物的姓名與時代背景相結合，巧妙地描述了整個大時代變化下人物的變化，是一部真實的反映建國以來農村生活變遷的長篇小說。

三、以人物的姓名表現作品特點

把握人物性格，起一個合適的名字，在讀者心靈深處烙下深深的印記，這是高明的作家始終追求的。[2]《生死疲勞》中莫言通過不同形象的視覺敘述了中國的變革，雖然莫言創作《生死疲勞》只用了四十三天，但我覺得他用了數十年收集材料，并且摻雜了自己在農村生活的經歷，著重的表現出作品的特點。瑞典諾貝爾頒獎詞中說到的莫言的作品“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這也是莫言作品最大的特點。例如西門鬧化作驢折騰的一生，此時的驢，對前一世有著深刻的印象，還對錢前世的人對他的審判與槍決有著深深的怨恨，西門鬧以驢的身份看著自己死后的命運，老婆們改價，奴才藍臉翻身做了主人，懷著這樣的心情，使他的驢脾氣顯得更為倔強，怨氣沖天的他對自由卻極其渴望。但幸運的是遇到了自己心愛的驢，所以更堅定了它的倔強，希望能夠和心愛的母驢一起私奔。驢的這一世就是在不停的折騰中度過，莫言給驢起名為驢折騰，既符合驢子本身的精力充沛、逃離羈絆的生物本性，又暗含了當時的社會環境整個社會相對還是公平的，生活氛圍是相對輕松的，大多數百姓也沒有成為社會的運動和斗爭的犧牲品，從社會變革中是得到好處的。

西門驢死后投胎轉世為牛此時的社會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此時的“自由”成為了一種奢望。莫言將老師勤懇的牛轉化為追求自由的象征，牛是執拗倔強的。他毅然拒絕給人民公社耕地，哪怕被火燒死也在所不惜，這份倔強是對命運的抗爭也是對時代的抗爭。

第四世西門鬧變成了一條狗的時候，他遠離故土，成為了一只混跡城市的狗，當上了狗協協會的會長，整天的吃喝玩樂，活的瀟灑快樂卻失去了生命原本該有的活力，莫言將狗的這一世稱為狗精神，這也正是對現代人失去“精神”的警示。

西門鬧第五世化為猴子，這是與人類思維都最為相似的動物，卻仍毫無理性可言，只是人類的寵物罷了，最后一世西門鬧終于投胎成人，卻成了一個患有怪病的嬰兒。這六世轉換不同，每世轉換的動物都具有其特點的“姓名”，這也是它們性格的標簽，這標簽與故事發展、時代背景密切相關，莫言將人的思想賦予在動物身上，用動物的名字表現動物的特點，用動物的視角看待問題、講述故事，用動物的轉世輪回體現著他創作的特點，看似荒謬離奇，但這正是最能體現莫言魔幻現實主義的地方。

小說就是戲劇化了的生活，讀了《生死疲勞》之后發現，此言不虛。莫言憑借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用荒誕的筆觸、狂歡的語調講述了一個極富東方色彩的故事。西門鬧的六世輪回，人生的生死悲歡，歡樂與苦難的相互交替，不同的轉世都仿佛一個含義深刻的時代預言，沒有人能逃脫時代發展的大潮，深刻的體現出莫言的魔幻現實主義。總結來看《生死疲勞》中的人物名字體現著作品的特點，是具有象征意義的，將人物命運與人物名字相結合，將人物融入到時代背景中去，將作品的特點表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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