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西游記》中的女妖形象

【摘要】：《西游記》是中國古代神魔小說創作中的一枝奇葩，擁有令人著迷的藝術魅力。孫悟空作為其中著墨最多的形象之一，其反叛精神歷來為人稱道。而西游記中的特殊群體---女妖，也同樣擁有突破自我，掙脫束縛的反抗意識。在對孫悟空反叛精神濃墨重彩的同時，女妖強烈的自我抗爭精神同樣不可忽略。筆者將從自主追求愛情婚姻和極力達成自身目標兩個方面來淺析女妖的形象。

【關鍵詞】：女妖；愛情；欲望；反叛

千百年來，妖就是一種反常怪異事物的名稱，《左傳·宣公十五年》曾云：“地反物為妖。”而在《西游記》的妖精形象體系中，女妖是極其獨特的一群。與男妖的面容可憎、恐怖丑陋不同，西游記中出現的女妖，幾乎清一色的是絕色美人。不同于世俗女性對待情愛的矜持內斂，女妖大膽熱情，奔放直接，對于情愛情欲的渴求坦蕩而又熱烈，更對于自身欲望毫無遮掩，順從渴望，直面目標，堅定執著，反抗束縛的反叛精神堅決又慘烈。本文將從自主追求愛情婚姻和極力達成自身目標兩個方面來淺析其形象。

一、自主追求愛情婚姻

在中國傳統文學中，“自薦枕席”的傳說由來已久。戰國宋玉曾云：“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原薦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陰，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旦朝視之如言，故為立廟，號曰朝云。”（《高唐賦》）塑造了自薦枕席的女子形象。從高唐之女的巫山云雨，到后世聊齋里的花妖狐魅，皆不乏主動追求，自薦枕席的精怪，其不受傳統“安于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規則束縛，大膽追求愛情，自主安排婚配，骨子里的反抗意識直接而強烈。西游記里的琵琶洞蝎子精是其典型。

蝎子精的形象在前代西游故事中并不存在，到《西游記》時才出現。《西游記》中，蝎子精的故事是借鑒了雜劇《西游記》“女王逼配”故事中女王的性格特點，而附之以蝎子精的外形創造出來的。蝎子原就以毒辣著稱，蝎子精更是憑其絕招“倒馬毒”橫掃四方，“如來痛難禁，菩薩不敢近”，連八卦爐都奈何不得的孫行者也傷了頭，吃了大虧，足見其狠辣兇殘。其卻獨獨對唐僧殷勤溫柔，柔情以待。強擄唐僧回洞，見其面黃唇白，眼紅淚滴，隨即體貼的令侍女奉上面食，軟語寬慰：“且休煩惱。我知你在女國中赴宴之時，不曾進得飲食。這里葷素面飯兩盤，憑你受用些兒壓驚。”溫柔細膩，竟絲毫不見兇殘狠戾模樣。趕退行者三人，令侍女將臥房收拾齊整，掌燭焚香，嬌媚向唐僧邀請：“常言‘黃金未為貴，安樂值錢多。’且和你做會夫妻兒，耍子去也。”大膽直言，毫無遮掩，令人咋舌。遭遇拒絕，明明惱羞成怒，卻也輕輕放過，只將將用一條繩子，把心愛的人兒捆的像個猱獅模樣，從頭至尾卻未曾動過殺戮念頭。不同于世俗女子提及愛戀情欲的扭捏矜持，蝎子精欲與唐僧成其好事，各種手段計謀層出不窮，言語極盡挑逗之能事，熱情奔放、多情放蕩，其骨子里主動追求愛情、期盼靈肉合一的渴望展露無遺。

二、極力達成自身目標

白骨夫人是《西游記》中首先出現的女妖，這一形象是小說在前代西游故事基礎上的創造。《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已經出現一個與白骨夫人名號極為相似的女妖——白虎精，而《西游記》中白骨夫人恰好住在白虎嶺。此外，《詩話》“過長坑大蛇嶺處第六”一節中記有枯骨的故事：“又過火類坳，坳下下望，見坳上有一具枯骨，長四十馀里。法師問猴行者曰：‘山頭白色枯骨一具如雪？’猴行者曰：‘此是明皇太子換骨之處。’”《西游記》中白骨夫人的故事應是化用此處枯骨的故事。由此可見，這是《西游記》創作出白骨夫人這一妖魔的材料依據。

白骨夫人極富謀略、變化無窮，屬于智慧型女妖。初見唐僧，便不勝歡喜：“造化，造化！幾年家人都講東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蟬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體。有人吃他一塊肉，長壽長生。真個今日到了。”毫不掩飾其欲長生不老的渴望。她為達成長生的目標而做了三次變化。第一次，搖身變為一個月貌花容的女子，提著砂罐磁瓶，徑奔唐僧，以柔弱外貌消其防備，而代之以同情憐愛。唐僧果然中計，全然不顧行者勸說，輕易相信白骨夫人的花言巧語。雖其失手被行者打殺，卻已獲得唐僧的信任，令行者信譽掃地。白骨夫人脫命升空，不愿勞而無功，再生一計，搖身變作個年滿八旬的老太太，一步一聲的哭著走來尋找女兒。唐僧見其痛苦難抑，憐憫頓生，完全不曾細思“六十多歲的老嫗如何產女”，只痛恨行者心狠手辣，無心向善。二次失手后，白骨夫人毫不氣餒，還欲下去戲他一戲，做了第三次變化，變為一個老公公，前來尋找妻女。唐僧看其手捻佛珠，口誦佛經，親切感油然而生。可一切偽裝皆逃不過行者之眼，成功被其誅殺，卻也惹怒唐僧，哀而被逐。雖最終制服妖精，四人團體卻分崩離析。白骨夫人對于烹吃唐僧以求長生不老的欲望毫無遮掩，一出場便直言其渴望，為圓夙愿，計謀百出，花樣不斷，憑一己之力，借三次變化，便擊潰取經團體，險些得手。直面欲望，坦蕩直率，面對目標，傾盡全力。其堅定不懈的精神令人側目。

除卻白骨夫人，靈感大王的義妹斑衣鱖婆也極善謀略。其不甘于籍籍無名，極欲提高自身地位，保障權勢利益，為達此目標不遺余力。在《西游記》四十八回中，靈感大王被悟空及八戒所變兒童欺騙，險些丟了性命。待僥幸得命，回歸水內說明緣由，那水族中，閃上一個斑衣鱖婆，對其跬跬拜拜，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難處！但不知捉住他，可賞我些酒肉？”在眾人皆沉默之際，抓住機會，直言不諱，借機彰顯自身價值，為其目標鋪墊。靈感大王隨即許諾：“你若有謀，合同用力，捉了唐僧，與你拜為兄妹，共席享之。”那鱖婆就待這話，遂了心愿，聞言大喜，忙獻策，令其作法凍結通天河，待唐僧腳蹤響處，迸裂寒冰，即可捉拿。唐僧果被靈感大王擒獲，鱖婆如愿成其義妹，地位上升。靈感大王迫不及待要烹吃唐僧，鱖婆及時制止，讓其靜等幾日，待行者等人離去在從容享用。假意平靜，粉飾太平，免除后顧之憂，甚是高明。靈感大王原能自在享受唐僧，眼看長生不老心愿即將達成，悟空三人卻打上門來，其迎戰不敵，吃了大虧，那斑衣鱖婆唯恐義兄失敗身死，義妹地位轉眼落空，為保利益，及時道破行者身份，又獻一計，極力規勸義兄閉門不戰，堅守宮內，義妹身份險險得以保全。斑衣鱖婆為能擺脫貧窘困境，躋身權利階級，達成自身目標，先是獻計擒獲唐僧，價值得以凸顯，換來地位成功提升。再獻計將唐僧困于水宮之內，令其義兄能從容享用，進而鞏固已有身份。在行者三人前來搭救唐僧，義兄即將落敗，地位不保之際，又能施計挽其劣勢，從而成功保全地位。其為遵循內心欲望，達成既定目標，分析形勢，揚長避短；頻繁獻計，展現價值；層層鋪墊，環環相扣。《西游記》中的女妖皆大膽奔放，坦率直接，毫不作偽，執著不懈，反抗意識堅決而又強烈。作者之用心，令人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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