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比手法是《史記》常用的一種寫作手法,在《項羽本紀》和《高祖本紀》中表現尤為明顯,通過鮮明的對比,我們對兩個人物形象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從而了解歷史的發展命脈。
【關鍵詞】:項羽;劉邦;對比
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說:“況發奮著書, 意旨自激, ……恨為弄臣, 寄心紙墨,感身世之戮辱; 傳畸人于千秋,雖背《春秋》之義,固不失為史家之絕唱, 無韻之《離騷》矣。惟不拘于史法,不囿于字句, 發于情, 肆于心而為文。”1太史公的“發于情,肆于心而為文”所產生的感染力確實是巨大的,讀《項羽本紀》和《高祖本紀》,同樣讓人欲效項羽之剛烈而直斥劉邦之無賴。《史記》的文學性強,在重現劉邦、項羽這兩個歷史人物時,高超地運用了對比的文學手法,也把自己的情感深深注入其中,使劉邦和項羽有了一定的文學形象的成分,從而使人們讀后,引起更加強烈的共鳴。
關于兩人的出生問題,《項羽本紀》中記載“項氏世世為楚將,封于項,故姓項氏。”“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2世世代代為楚將,項羽出生于世代貴族之家。《高祖本紀》中“姓劉氏”、“父曰太公,母曰劉媼”,簡單的幾句話介紹其家世,只有父母的稱謂,連確定的名字都沒有,可見其出生低微。在他們同見秦始皇時,項羽曰:“彼可取而代也”,說他可以取代秦始皇,看出其性格的傲慢、魯莽。劉邦卻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看出其成熟穩重,把一個卑微之人對權貴的渴望表現的不見聲色。他們先后同進咸陽,項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齊貨寶婦女而東”,項羽表現的是一種強盜行為,并沒有稱王的長遠計劃。劉邦卻“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余息除去秦法。”劉邦首先安撫人民,約法三章,獲得擁護地位,顯示了其稱王的野心。在項羽攻下彭城的時候,他“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安于現狀,沒有長遠的眼光。劉邦“立沛公為漢王”“項王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遷也。軍吏士卒兼山東人也,日夜跂而望歸,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決策東鄉,爭權天下。”表現的是不安現狀,決心奪取天下的決心。隨后,劉邦的手下曹無傷告密于項羽,項王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他缺乏思考,缺乏謀略,白白出賣向自己告密的沛公左司馬曹無傷。劉邦得知后,“沛公至軍,立殺曹無傷”,看出他的狠心。鴻門宴中,“范增數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默然不應”,項羽不聽范增的謀劃,婦人之心,沒殺掉劉邦。劉邦面對嚴峻的形式,“起如廁”、“托身獨去,以至軍矣”,他聽張良、陳平等的建議,偷偷逃跑,只留張良、樊噲留下來應付宴會,表現了他善于聽從建議、不拘小節的性格。項羽集團內部,只有范增一位謀臣,而“項伯即入見沛公”,項伯反而胳膊往外拐,私密張良,而出賣了項羽。劉邦集團內部卻是“噲遂入,披帷西向立,嗔目視項王”、“樊噲從良坐”、“陳平召沛公”,張良、陳平、樊噲等多位有勇有謀之人,且內部團結一心,全面擁護劉邦。對待身邊的謀臣,“項王乃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之權,范增大怒,愿賜骸骨歸卒伍。”“項羽乃疑亞父。亞父是時勸項羽遂下滎陽,及其見疑,乃怒,辭老,愿賜骸骨歸卒伍,未至彭城而死”,項羽疑心重重、缺乏謀略、年輕氣盛,君臣內部產生矛盾。劉邦對待謀臣卻是一味聽之,善于聽從謀士意見,君臣相處和諧。隨后的爭斗中,項羽抓住劉邦的父親太公,“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雖殺之無益。’項王從之”,項羽心慈手軟、婦人之心。劉邦卻說:“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多么心狠手辣的劉邦!其奸詐狡猾的無賴形象變現的淋漓盡致。在廣武之地,項王謂漢王曰:“天下匈匈數歲者,徒以吾倆入耳,愿與漢王挑戰決雄雌,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表現出項羽的仁愛之心與英雄氣概,但又缺乏政治謀略,他不明白這是在奪天下。劉邦“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余罪人擊殺項羽,何苦乃于公挑戰”,缺乏仁愛之心、膽小懼怕項羽、有奪天下的野心。他倆達成平分天下的陰謀后,“項王許之,即歸漢王父母妻子”,項羽立刻答應,歸還劉邦的家人。劉邦卻聽從建議“不如因其機而遂取之”,不守信用,想一心奪得天下。對于兩人的勝負結果,項羽說:“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此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乃自刎而死。司馬遷對此提出批判:“尚不覺悟而不自責,過矣。”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項羽到死都沒有認清自己失敗的原因。劉邦能認清楚,“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與人功,得地而不與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功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劉邦對自己成功的原因及對方失敗的原因分析的很清楚,是用人問題。
司馬遷在《項羽本紀》和《高祖本紀》中對兩人的對比描寫,可以說是有意為之,這樣鮮明的對比,把一個年輕勇敢、富有仁愛之心、剛愎自用、不善于用人、缺乏政治謀略的項羽和一個老成猥瑣、心狠手辣卻善于用人、富有政治謀略、最后奪得帝位的劉邦描寫地鮮明突出、淋漓盡致。司馬遷把項羽破格列入本紀,就說明對項羽的英雄氣概表示肯定與贊揚,堅持“不以成敗論英雄”的歷史觀點,同時又對項羽年輕氣盛,少不更事的幼稚與缺乏政治心理的悲劇表示惋惜甚至指責,在烏江自刎的那一刻,他都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失敗的真正原因,這是司馬遷所批判的,他把自己的失誤及失敗歸為天意,歸為老天亡他,而沒有認識到是他自己的猜忌、不善用人、幼稚的政治心態所導致。可是縱觀整個楚漢戰爭,我們仍然為項羽的勇敢無畏、善良仁愛表示喜愛,對他的悲劇結局表示惋惜。二十四歲起兵,連戰連勝,三十多歲自刎,人們對這個年輕的英雄寄寓太多的同情。可以說項羽是我國悲劇英雄的典型,后世的文人們總是對他或惋惜或贊揚或懷念。“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題烏江亭》杜牧),“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夏日絕句》李清照),“貫云石佳人閣淚棄英雄,劍血不銷原草碧”(《別離情》貫云石),可以說,項羽已成為人們所歌詠的一個歷史符號。
兩個人的出生,一個出生于普通的平民家庭,一個出生于世代的貴族家庭,筆者贊同司馬遷的觀點,認為他們成敗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用人方面的不同。出生平民的劉邦渴望用人且廣泛的運用大量的謀士,“漢初三杰”、陳平、周勃等都是漢朝的開國元勛,而項羽身為貴族,他缺乏用人的意識,他沒有把用人當作事業成敗的重要原因,身邊只有一個范增,還是作為亞父的身份來當謀臣,而比如韓信、陳平等一開始作為項羽集團的人物,他卻沒有發掘他們的才華,沒有重用他們,以至于最后都到了劉邦那里;而渴望用人、為了事業成功的劉邦則不顧他倆的身份,重用他們,從而為他打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劉邦屬于卑微的寒族,他會特別注重用人方面的問題,會不顧身份、不顧出身的重用謀士、賢臣,為他的事業來做貢獻,他善于聽從謀士們的意見,虛心采納,導致他最后的結局是成功的。項羽身為貴族家庭,顯赫的貴族家庭,他沒有考慮用人方面的問題,性格上剛愎自用,即使很有謀略的韓信與陳平,卻因為出身低賤,在項羽集團都沒得到最好的重用,而這些寒士是很希望得到重用的,所以他們被迫逃到劉邦那里。正如出身寒族的曹操一樣,渴望賢臣,廣納賢士,為他的政權著想,到出身貴族的司馬氏篡奪政權后,不注重用人,所以注定不會長久。我們從出身與自身的性格看出他們用人的策略的不同,從而看到了成王敗寇的悲慘結局。
劉邦和項羽有著鮮明的對比,司馬遷把他對兩個人的感情融入其中,我們能夠看到司馬遷對項羽英雄氣概的崇拜以及品評人物的公正性,看到了用人的不同對事業成敗產生的不同影響。
參考文獻:
[1]魯迅.漢文學史綱要[M].(《魯迅全集》第九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2](漢)司馬遷撰,三家注《史記》,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北京:中華書局,1982.(原文全引自此套書,不一一列舉)
作者簡介:路艷(1990—),女,漢,山西和順人,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15級碩士,方向:漢魏六朝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