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一個實際的建筑物,它區分空間也創造空間,它在區分空間的同時也帶來了距離感,讓墻里的人顯得更孤獨,墻外的人更渴望。而一個女性對于“墻”的體會如何,當一個女人站在墻邊,低眉俯首,她是渴望墻外的自由,還是懼怕墻外的改變。在匈牙利的女藝術家Lili Qrszag的繪畫中,墻成為了藝術家作品中一個顯著的符號,被多次運用,空無一物,潔凈而規則的墻面上只有磚石的紋理,一個女性在規矩的近乎潔癖的墻壁之前,靜靜的站著,或試探或凝視或憂傷,女性的細膩、矛盾及難以抉擇時的困惑都出現在畫面的情緒之上。這堵墻所帶來的孤寂清冷伴隨了畫家的一生,也讓畫家從對孤獨的試探掙扎中,過渡到與孤獨共存的自語。讓她一生的作品都貫穿了“卡夫卡式的孤獨”氣質。
Lili Qrszag 于1926年出生于匈牙利,1950年從美術學院畢業后,Lili便在布達佩斯的木偶劇院工作,在工作期間曾和Endre Bálint, Anna Márkus, Dezs? Korniss and Vera Bródy等藝術家建立良好的關系,并在Bálint的影響下繼續創作。
Lili的早期作品和同時期的匈牙利藝術家類似,都受到與之相近的法國超現實主義的影響,在《被釘十字架》和《蒙太奇式神秘人物》中都可以看到這種影響的痕跡。然而可能由于女性天性中存在的細膩而綿長的執著和傾訴欲,使得Lili Qrszag的繪畫開始慢慢逃離了超現實主義表達方式及元素的規則性,用一種女性本身的包容,融合了超現實主義表達的內在幻想感,將她自身中孤獨的訴說安靜的融合在魔誕的畫面構成中,形成了藝術家自己的特質。在《穿長袍的女人》中,潔凈而規則的墻壁占據了畫面比較大的空間,兩塊墻體分割了畫面空間,畫面中的空間分為了我們可以看到的墻里,和不能看到的墻外。畫面中長長的黑色剪影,似鬼魅一般手指墻面似乎想探觸墻的世界,而黑色影子前的女性,光影和描繪是如此完整,然而卻不無遺憾的只存在一半的身體,似乎畫面中的兩個女人都是如此不完整,擁有光的不能擁有完整的身體,擁有完整身體卻不能擁有光明,這兩個重疊的女人就如同同一個女人的兩種極端狀態“綿柔似水的純清,偏執如狂的欲念”。然而我想藝術家終是在探究自己,因為畫面暗藏的矛盾沖突之后同樣充滿著女性特有的潔凈感。畫面潔凈與孤獨的省視中和了畫面中赤裸裸的沖突,畫面的情感就如同女性綿里藏針的性情,終是明明白白但也含含糊糊。
由于Lili本性中的內向和不安全個性,她的作品直到60年代后期才在匈牙利藝術界得到相應的尊重。到了70年代左右,Lili開始了自我的放逐,去尋找那些孤獨了千年的隱秘的斑駁。她尋找布拉格的老猶太人的公墓、保加利亞圖標、那不勒斯龐貝古城、耶路撒冷和印度。她如同一個考古學家,一步步的去觸摸這些古跡,探究他們曾經的歷史曾經的故事。如今石壁上這歲月侵蝕的斑駁就如同它自身歷史堆積的印記,lili在它身上感受到了獨自屹立千年之后的孤獨的自語和清唱,她開始享受和古跡中的孤獨對話,開始品味她人生中那面孤獨的“墻”的另一層深意。這時期的的作品有《龐貝古城》 、《石墓》 、《城市和它的過去》等。《羅馬式的基督》也是這個系列的作品,藝術家在木板上進行繪制,刻意的保留了木頭的機理,讓油畫材料在上面形成自然斑駁的肌理,層層疊疊的顏色和斑駁就如同古石板上的痕跡。她從古建上截取了標志性的符號來構筑畫面,將建筑上那些依稀莫辯的圖案和故事都淺淺的畫在畫布上,模糊不清的圖案似乎重疊又似乎在獨立的講述著原本古跡所頌揚的英雄的史詩和文化。她將文化的印記,自然的侵蝕以及她所鐘愛的形象都呈現出來,用淺褐的色調回復著它曾經受的沉重。藝術家在這些繪畫中并沒有加入過多的個人情緒,而是用一種平靜且忠實的觸感描繪這些歷史,似乎這些歷史上千年的孤獨矗立,讓她從心里生出一種敬畏之感,讓它不忍去破壞這千年累積成的深厚和超然。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的“她只是希望這些古老的存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而這些古跡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意義超過了任何言語的描述和溢美。Lili也開始從這寂靜無言的力量中體會到了一種坦然的面對孤獨的力量,她和孤獨自我的對話開始展開。
在她生命的末期1973—1978年她創作了一件系列作品《迷宮》,共48件,這個系列的作品都加入了印刷電路板的印跡,電路板復雜多元的電極、電阻和控制元件如同現代社會的龐大城市及其規劃。電路板復雜的的電路軌跡,行走線路的形式美感及重重疊疊,如同一個加入了特殊編譯程序的現代迷宮。在《迷宮》系列中,lili對于電路板的印跡進行分割,再按照自己的意愿進行重組,并施以不同的色彩,形成了一種民族風俗風的畫面特征。畫面中出現的不同于電路板印跡的圖形,是藝術家對于古代文明和古代神話形象的疊加,將古老的神話故事的內涵引入作品的哲理性范疇,是試圖在現代迷宮單調的重復之上加上她自己獨特的人文理解,來連接古老人類的痕跡和現代文明的實踐,也是企圖尋找一種在古跡中徜徉多年的現代存在感,讓自己孤獨而自在、遠古而模糊的話語融入在這現代的迷宮之上。《迷宮》的系列創作一直持續到藝術家的死亡為止,真如藝術家的一幅作品《迷宮:阿里阿德涅的線》,lili自身也在自己的人生迷城中以自己孤獨的自省和探索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阿里阿德涅的線”。
完成了一生的Lili Orszag,從最初的只能站在自己那面潔凈而規則的墻前,到后來可以去觸摸并構建屬于自己的“自在之墻”,她完成了自我孤獨的歷程,“墻”終于立了起來,至于千年之后,它是老舊的存在著,亦或是已經轟然倒塌,我想lili 都只會淡然的回望著,而這曾經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曲似真似幻的故事,存在于人們淺淺的吟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