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流行語“X得不要不要的”多角度分析

【摘要】：“X得不要不要的”是近年來網絡語中比較流行的用語，主要用來表達程度特別高的情感，大致相當于極性程度補語，通常在句中做謂語，“X”是由動詞和形容詞構成。本文主要探討這一修辭構式的形成基礎、語義來源、語義功能和語用價值。

【關鍵詞】：X得不要不要的；網絡流行語；形成基礎；語義功能；語用價值

一、引言

在現代社會中隨著網絡的普及和發展，有很多可以方便人們交際交流運用并且能夠表達特意義的新興流行用語逐漸產生。“X得不要不要的”也是在這一大背景下產生，根據筆者調查這一流行語最先可能使用于網絡游戲，逐漸從微博、論壇等網絡世界流傳到現實生活中，其中主要是大、中學生等一些年輕群體使用較多。筆者在人民網檢索出使用這一流行語的句子有8871條（包括重復用例，截止到2017年5月1日15點），使用頻率和程度還是比較多的。

如：

（1）不過好在最后善良天真的邱瑩瑩遇到了耿直的IT男應勤，看著他們在一起的樣子，真是被害羞得不要不要的。（http：//ah.people.com.cn/n2/2016/0520/c358329-28368150.html ）

（2）人物性格正直又執拗、忍辱負重、器宇軒昂的靖王，有情有義沒腦子，有時透著點男人的小脆弱，也是萌得不要不要的，這樣的人設讓觀眾不愛上也難了。

（http：//ah.people.com.cn/n2/2016/0520/c358329-28372073.html ）

“X得不要不要的”根據使用來看主要用來表達程度極高的情感，其性質大致相當于極性程度補語，比如現代漢語中的“死”、“極”、“壞”或“透”等。從語義上看，都表示某種性質或動作行為及狀態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往往帶有一定的夸張意味。與“X得不要不要的”形式幾乎相同的新興極性程度補語還有“X得不行不行的”，但使用頻率較少（根據在人民網檢索的例子來看）。本文主要探討“X得不要不要的”這一流行語的形成基礎、語義功能、語用價值和發展態勢。

二、”X得不要不要的“形成基礎

（一）語言外在因素

1.社會因素

我們知道，語言不能脫離社會而單獨存在或發展，對社會有絕對的依賴性；而語言也會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會根據社會變化和交際需要不斷變化。隨著互聯網逐漸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網絡言語作為網絡空間交流媒介也漸漸受到人們關注。網絡空間相較于現實生活空間具有虛擬特性，它對作為網絡交流媒介的網絡流行語形成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由于網絡空間不斷增大的影響力，網絡應用技術也快速發展著，各種新興網絡媒體的不斷涌現，使得網絡語言已經逐步超越“網絡空間”的使用范圍，正在大量地進入到人們的現實生活空間。微博、微信、網絡論壇等各種交際工具的廣泛使用，年輕一代在表達自己的感情時往往為了突出表達的情感也會使用最新奇的表達方式。

此外，“萌文化”的強勢發展并隨著大眾媒介進入了每個人的生活，“萌”系網絡流行語具有更加輕松愉快可愛的意味，“萌”系網絡流行語被廣泛接受和使用。徐默凡對此提出過看法認為，他認為“萌”系網絡流行語是由于網民對無意義的語言形式具有游戲化或者娛樂化的心理，喜歡追求一些新奇特異的表達方式，而這種表達形式也是各種各樣的，比如仿造詞語、簡稱、同音替換、提取新特征構造新詞等等。我們認為“萌”系網絡流行語所具有的簡單、純真和輕松，代表了一種年輕的心態和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X得不要不要的”也具有萌系流行語的特征，它的流行離不開大環境“萌”文化的發展。

2.心理因素

張誼生在其文章中提到：“創新和求變是人類活動的永恒追求。”而信息化社會的快速發展更為人們的求新、求變和標新立異創造了極其適合的背景環境。很多傳統的、原本的表達方式在長期的使用中其語義都會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和消減。正如呂叔湘所說，“一切表高度的詞語，用久了都就失去鋒芒，‘很’字久已一點不‘很’，‘怪’字也早已不‘怪’，‘太’字也不再表示‘超過極限’。舊的夸張沒落了，新的夸張跟著起來，不久又就平淡無奇了。”語言中已經存在的極性程度表達方式隨著語義程度的磨損和消減，人們不但認為其表達語義的程度不那么高了，而且還失去了使用語言的新鮮感，所以人們就去尋求更加獨特新穎、更具有表現力的表達方式。

“X得不要不要的”的產生和發展正是人們追求新鮮與陌生化表達方式的反映。“不要不要的”以一種突破常規的重音動詞形式來表達“超出常規”和“程度極高”的意義，便于抒發說話人某種強烈的情感或主觀評價。這種新興的極性程度表達方式會在說話時表現的更加生動形象，這種表達方式也非常有新鮮感，疊詞的語音也具有與一定畫面感，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這一流行語被年輕人廣泛接受和使用。

（二）語言內在因素

1.隱喻的認知基礎

隱喻對語言的影響是很美妙的。人類思維在社會、經濟、文化等基本經驗影響下，往往會在不經意間對具有相似性的事物進行加工，這就是“隱喻”。“隱喻”建立在事物相似性的基礎上，是從一個概念域到另一個概念域的映射，也是對語域不同、語義不同的詞進行重新匹配的過程。“X得不要不要的”這一網絡流行語的演變及虛化過程主要是在認知隱喻的機制下進行的，語義的相似性和關聯性也正是隱喻能夠完成的基礎。由表示禁止和勸阻的副詞轉變成具有程度極深意義的副詞構詞重疊，并位于補語位置相當于極性程度補語，這時它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變成了表達極高的程度。

2.經濟原則

花最少的力氣做到最好的工作，尋求最大效益這是人類的本能。在日常交際中，我們也希望說最少的言語達到最好的交際效果。關于認知語言學的研究表示：“大腦的認知活動是在已記憶知識的基礎上以最節約的方式進行的，所以隨著對新事物的認識，大腦總是在記憶中尋找已經存在的概念，根據新認識事物的物理、功能等屬性將其與已認識的事物發生某種聯系。借助已知的事物和已有的語言形式認知和命名新的事物”。同時，人的認識是由粗疏到精細、由具體到抽象不斷向前推進的過程。隨著認識能力的提高，人們自然而然要求表義精確細致用以表達更復雜、抽象的概念。在言語交際表達中人們常會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把自己腦中某種性質或行為狀態所達到的極性程度的所帶來的主觀感受，最為極致、最為充分地表達出來。這時一些已有的表達程度的詞或短語不能達到這一要求，就會在已有的詞上進行加工來進一步表達。“不要”是現代漢語里本來就有的詞語，人們并不陌生。根據經濟原則人們想要用舊的表達方式來表達新的含義，就會通過改變其形式來達到表達效果。

三、“X得不要不要的”語義來源和語義功能

（一）語義來源

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對“不要”的解釋：表示禁止和勸阻，副詞。我們可以看出來其重疊式和現在表達的程度意義并沒有太大關系。而與“不要不要的”相類似的“不行不行的”也表達程度意義，我們可以先從“不行不行的”來看。查閱《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可以看到“不行”具有程度極深（放在補語位置）的意思。“不行不行的”是“不行”的重疊式，通過這種重疊的形式來加強表達的語氣。而“不要不要的”可能是從“不行不行的”這種極性程度表達形式的基礎上形成的，年輕人一開始在網絡游戲中需要一種極其新穎的表達程度的方式，所以就產生了“不要不要的”這一流行用語。

（二）語義功能

劉大為（2010）提出修辭構式的概念，即“所有帶有不可推導性的構式，只要這種不可推導性還沒有完全在構式中語法化”。根據他的這些觀點我們認為，無論是基本句式構式的一些“非典型”的用法還是語法化程度還不高的構式，都屬于修辭構式范疇，這同高度語法化的語法構式是不一樣的。他還把修辭構式和語法構式的關系解釋為一個連續統的兩端。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人們想要表達很高程度的意義時都會選取他所認為的最高程度的表達方式，但是每個人對極性程度的認識存在不同的差異，盡管有時候使用的是同一種表達方式。而語言中現有的語法構式或者說語法表達方式并不能滿足人們表達夸張的程度，這種夸張程度就是修辭學中所謂的夸張程度。為了彌補這一差距，就會在言語交際中導致語法構式逐漸向修辭構式轉化。語法構式是如何修辭構式的轉化的呢？一條重要的途徑就是改變構式所依賴的行為方式，也就是改變人際交互功能，通過曲折的推理把直接言語行為轉變為間接言語行為，簡單來說就是用傳統的、舊的形式與新意義的重新匹配，并由此帶來新鮮感，也通過這種矛盾的語義關系來提升表達程度。

在現代漢語中，“不要”原本是一個副詞，“不要不要的”是在“不要”一詞的基礎上通過新的搭配來獲得新的程度意義。“構詞重疊是指接連反復某一音節或詞根以組成新詞的一種構詞方式，構形重疊則是對某一個詞連續反復以表示某種語法意義的變化形式。”（張誼生1997）“不要不要”是屬于副詞的構詞重疊。同時，根據觀察我們發現在日常對話中“不要不要的”會帶有一定曲折上揚的重音語調，當說話人要表達的程度格外高時，這一語調會往往會更加明顯。所以我們認為“X得不要不要”屬于重音式構詞重疊。這種重音式重疊具有表示程度高的意義，性質是極性程度補語，其中X可以是性質形容詞或者表示心理、生理活動的狀態動詞，它在語義上表示某種性質或動作行為狀態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往往帶有一定的夸張意味。我們把“X得不要不要的”看成是為了彌補在交際中表達程度時語法構式已經不能滿足人們表達的夸張程度所形成的修辭構式，這一修辭構式也是通過舊的形式與新意義的匹配來達到及其高的程度感。這個修辭構式通常在句子中充當謂語。

此外，這種重音式的語調和重疊的詞形也使得這一流行語具有一定的可愛輕松撒嬌的意味，這也正符合當下“萌文化”的盛行。根據其現在的使用情況來看，“不要不要的”前面可以加動詞或者形容詞構成一個表達極性程度的修辭構式。

1.形容詞+得不要不要的

“不要不要的”可以跟在性質形容詞后面，表示程度極高，主要有生理心理感受類（如冷、痛、渴等）、品行性格態度類（如厲害、蠢等）、體貌年齡類（如胖、虛弱）、事物屬性類（窮、多等），意義上大致相當于“很”、“非常”，構成的短語在句子中作謂語。

（3）為什么時尚博主們穿著白襯衫、純色T就時髦得不要不要的，而大多數人穿就是路人甲乙丙呢？（http：//nx.people.com.cn/n2/2016/0526/c192481-28404237.html）

（4）全國只有我們大廣東的名山四季如春，這種生機勃勃的景象，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http：//hi.people.com.cn/n2/2016/0523/c231180-28385627.html ）

2.動詞+得不要不要的

“不要不要的”也可以跟在動詞后面，但不是所有的動詞后面都可以帶上“不要不要的”，主要是示心理動詞和感受動詞，心理動詞如迷、害怕、喜歡等等，感受動詞如嚇。這一構式所表達的含義是這該動詞所表達的動作行為程度極高，同時還具有一定的可愛撒嬌的意味，這也符合“萌”文化背景下新型流行語的一般特征。

（5）520那天被林心如霍建華的戀情虐得不要不要的，現在終于可以稍稍冷靜下來了。（http：//jx.people.com.cn/n2/2016/0601/c186330-28433766.html ）

（6）張一山和夏雨，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嗎？每個角度都像的不要不要的。

（http：//hb.people.com.cn/n2/2016/0527/c192237-28408441.html）

四、“X得不要不要的”語用價值

“X得不要不要的”能夠在大學生等年輕群體中廣發使用和流行，除了具有一定的語義基礎外，在語用價值上也具有傳統加強型程度副詞所不能達到的獨特語用功能。

1.用語時尚性

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發展，在當前的語言使用環境下人們的創造、創新能力和接受能力不斷加強。有很多突破傳統和常規的表達方式不斷產生和更新，既為語言使用注入新的血液，但也對當前的語言系統帶來不小的沖擊和挑戰。網絡使用的主要群體是年輕一代，他們崇尚標新立異，追求新的體驗和感受，一旦有新的好玩的、有趣的表達方式產生，他們就會樂忠于傳播和使用，以使得自己不會很“落伍”或者“傳統”。“X得不要不要的”這種新興用法的流行也符合年輕人追求時尚、求新求異的心理特征。

2.表意凸顯性

現代漢語中的程度副詞大多是由古代漢語中的實詞演變而來，在語言的反復使用和漫長演變中，這些程度副詞的虛化程度不斷提高，因此我們現在使用時并不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在修飾描述對象時的輕重程度。此外，這種程度注重整體感受，具有抽象性，所以不能進行更加細致形象的描述。而這些新興的程度補可以將程度表達的更加具體。

另外有學者表示程度副詞程度副詞在語言的演變過程中極易被更新因為程度副詞具有顯著的表情功能，說話者需要用新產生的語言形式來突出這種情緒。“X得不要不要的”不僅僅能表達極高的程度，還具有輕松可愛的意味，有一定的表情功能，這樣其表達的意思會更加凸顯。

3.年輕口語化

根據筆者觀察，年輕人尤其是經常上網的大、中學生等各類群體使用這一網絡流行語較多，而中年人、老年人使用較少。此外，由于這一流行語具有“萌系”流行用語的特征，使用群體女性多于男性。從使用媒介來看，網絡尤其是微博、微信、論壇等使用頻率最高，其次是休閑雜志、報紙、娛樂節目等，而嚴肅的官方網站、報紙則使用較少。從使用語體上看，主要存在于口語語體中，書面語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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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單光素，年齡：24，性別：女，就讀學校：浙江師范大學，專業：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