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滇西北地區的移民

【摘要】：明清時期是云南的大變革時期，此時大量移民進入云南，他們或隨軍，或自發，或從商，或被貶謫，以各種方式來到了云南。這其中也有不少人進入了滇西北地區。滇西北地區有著自己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歷史文化，移民的到來對滇西北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關鍵詞】：明清；滇西北；移民

一、滇西北地區的環境

滇西北地區地處橫斷山脈“三江并流”地帶及其延展地區，有玉龍雪山、怒山、云嶺、碧羅雪山、高黎貢山等高山，也有金沙江，怒江，瀾滄江等長河。區位上東鄰四川，北接西藏，西至緬甸，是一個多元文化交匯之地，同時也是多民族交流的中心地區。歷史上，由于該地區的區域位置極為重要，因此對于該地區的爭奪也很激烈。唐朝時，吐蕃，南詔，唐王朝三方勢力就是在此交匯，并為了爭奪這個地區的統治權而戰爭不斷。

正是滇西北地區獨特的地理環境和重要的地理位置，才形成了該地區獨特的社會環境。滇西北地區居住著納西族、藏族、白族、彝族、回族、普米族、傈僳族、怒族、獨龍族等少數民族。在歷史上是氐羌系統民族遷徙、分化、融合、繁衍的重要區域。由于各民族所處地理環境的差異性，周圍民族文化影響的特點和程度的差異性，導致各民族歷史文化發展變遷有其特征，使該地區形成具有多元的、復雜的政治、經濟、社會、語言、文化和宗教特色。[1]

各民族生計類型依照海拔高度不同和山川阻隔而表現出一種多樣性。納西族和白族大部分在平壩地區，以牛耕為主要的生產方式；迪慶藏族大部分處于高寒草原地區，因此以半農半牧為其生計方式，但也有少數居住于峽谷地區的藏族，以農耕生計方式為主；彝族、部分納西族和普米族的生計方式則以山地耕牧形為主；而更邊遠的傈僳族、怒族、獨龍族以游牧農業生產勞動為主要生計方式，同時以采集、狩獵、捕魚等活動做為補充。這些民族的生計方式都可以在相關史料中得到佐證。

歷史上各個時期不斷的有移民進入云南，但高峰是明清時期。移民在這個時期大量進入云南是有原因的。

二、明朝時的移民

明王朝移民入遷云南，主要為穩定邊疆，提供賦役，鞏固政權。蒙古軍隊借道云南滅亡南宋，引起此后人們對云南戰略地位的高度重視?！鞍吹嵬翞槲髂蠘O境，……有力者據之，自是以馮陵巴蜀，為中國患。”[2]因此，明王朝在云南采用了軍事移民的方式。

明初對云南的軍事移民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從洪武十四年九月至洪武十八年（公元1381年-公元1385年）初，三十萬征南大軍中的一部分隨沐英鎮守和初設衛所而形成的軍事移民；第二階段，從洪武十九年至洪武末年（公元1386年-公元1398年），明朝為平定各地反抗和初征麓川、充實云南人口而形成的又一次大規模調兵和“屯戍聽征”的軍事移民。[3]

明王朝在云南的第一批軍事移民結束后，并沒有得到預想的安定效果，云南發生了多次土官叛亂。僅在滇西北地區， 就有洪武十八年的巨津土官阿奴聰劫掠石門關和洪武二十年的劍川土官楊奴反叛。

因此在平定了云南各地的叛亂后，沐英向朱元璋建義：“云南土地甚廣，而荒蕪居多，宜置屯令軍士開耕，以備儲偫。”他的建議得到朱元璋的贊賞和支持，據《明實錄》記載，“洪武二十年八月，詔：在京軍士戍守云南，其家屬均遣詣戍所?！薄昂槲涠荒耆?，命兵部：凡官人侍女有父戍守云南者，悉取回給賞，仍以其女還之?！薄昂槲涠哪昶咴?，賜云南、大理、陸涼諸衛士卒妻子之在京者白金人十兩，鈔十錠，仍給以官船，送往戍所?！边@些史料都反映了除了衛所駐軍之外，還有大量駐軍家屬移民進入云南。

明朝在滇西北地區的軍事移民也是主要靠設立衛所和屯田進行的。此時期，在滇西北地區共設立了四個衛所和一個御。洪武十五年，在大理府治南設立了大理衛；洪武二十年，在云南縣治東設洱海衛，在鶴慶府治北設鶴慶御（隸屬大理衛）；洪武二十三年，在蒙化府治南設蒙化衛；洪武二十九年，在北勝州治南設瀾滄衛。根據萬歷《云南通志》中的記載，我們可以得到滇西北這四衛一御的屯軍人數。大理衛有馬步旗軍1210人，屯軍204人，軍余10314人；鶴慶御有馬步旗軍802人，屯軍1100人，軍余1518人；洱海衛有馬步旗軍357人，屯軍763人，軍余7358人；蒙化衛有馬步旗軍587人，屯軍1473人，軍余3279人；瀾滄衛有馬步旗軍1017人，屯軍1126人，軍余6262人。這些衛所的軍屯移民除了守城護衛的義務外，大部分都是在衛所及其周邊進行屯種，并逐漸在附近定居。所有軍屯都逐漸成為移民新村，即漢族人村落，成為其固定的居住場所。

此時進入云南的移民，除了軍事移民外，還有政策性移民。明代實行“移民就寬鄉”政策。云南地區開發較晚，地廣人稀，屬于“寬鄉”。因此平定以后即由官府組織大量移民，從而在衛所之外產生了不少外來移民定居。據謝肇淛的《滇略》載：“高皇帝（朱元璋）既定滇中，盡徙江左良家閭右以實之，及有罪竄戍者，咸盡室以行。”洪武十七年，明朝將內地一些富家大室遷移至滇；二十年，又“詔湖廣常德、辰州二府，民三丁以上者出一丁，往屯云南。”在民國《大理縣志稿》卷六《社交部·社會》中也描述大理府“逮明初削平段氏總管，遷中土大姓以實云南，而吳越間漢族來者紛紜踵至。”此類移民具體人數雖無明載，但數量必很可觀。所以至今云南不少地區的漢族都聲稱他們的祖上來自明代時的“南京應天府，”或“從南京柳樹灣高石坎充軍而來”，而在今天滇西北的大理、麗江等地，持此種說法的人也不在少數。

除了上述兩種移民方式外，還有罪徙移民。罪徙移民包括了謫遷和流放兩種。謫遷，主要限于仕宦；流放，又稱充軍，則包括了所有不同階層之人。明時的云南被視為瘴癘蠻荒之地，成為官府安置貶謫官吏和罪犯充軍的重要地區。諸葛元聲在《滇史》卷十中說：“余入滇，見衛軍每伍半是同鄉，蓋族大丁多易于勾攝，歸取軍裝出入有半，所以民亦忘其遠戍，及詢所犯，不過秋糧違限，造魚鱗圖冊違式此類而己?！逼矫癜傩张加羞^失即被遣戍，這在移民隊伍中相當普遍。并不是很大的罪過，卻被發配云南，由此可以看出：明政府只是需要中原人去開墾云南，而云南為極邊之地，條件相對艱苦，中原地區人民并非自愿前來，故以各種罪名發配云南，實際是為了讓他們到云南進行開發。官員被謫遷至滇西北地區的記載也有，《滇志》記載，“金潤甫，畫史。國初謫大理。武安王廟繪壁，乃其手筆，正德間地大震，壁毀。大理之工繪畫，自潤甫始。”由此可知，此人被貶至大理后，推動了大理地區繪畫藝術的進一步發展。

三、清朝時的移民

清朝時，屯兵戍守仍在繼續，朝廷不斷調遣軍隊入滇，但已發生變化。清代實行綠營兵制，設鎮、協、營于各處駐防，有事調遣，事畢返回；另于一些要地設汛塘關哨隘卡，以千總、把總領兵駐守，分布廣泛。云南邊疆防務歷來多受重視，特別是“三藩之亂”平定及改土歸流后，各地設置汛塘關哨隘卡不少，如永北直隸廳有3關、14哨，26汛，100塘。綠營兵均為漢人，于遠地招募而來，年衰退役后多于駐防之地安家立業。這種制度除具備明代衛所軍屯制度的特點外，又能適應當時的社會形勢，在山區進行戍守。故而清朝的汛塘多是集中在山區，其屯種屬于山區經濟的類型，適應了滇西北地區的地理環境，同時也加強了政府對山區民族的統治。據段綬滋的《中甸縣志》記載，“中甸漢族有陜籍、贛籍、湖廣籍、川籍、滇籍諸種。其一部分為綠營弁兵之苗裔所繁衍，其余則為貿易、開墾、游藝而來，多居于第三區之金沙江邊，次則縣城，再次則第四區之上橋頭，……共有二千二百零四戶，男女一萬二千零一十五口?！?/p>

康熙七年，清云南地方政府將原設之大鶴麗永鎮分為鶴麗鎮和永北協，原駐腹里地區的義勇前、左二營兵丁 2400 名劃歸滇西北的鶴麗鎮。雍正改土歸流之后，在迪慶地區設立維西營，分別由鶴麗鎮調兵400名，由永北營調兵400名，由劍川協調兵200名，組成該營 1000 名之兵丁額數。[4]麗江改土歸流后，廢四州合為一縣，設流官后，布置汛塘，麗江縣境內，設18汛、71塘、25哨，分布在全縣境內，撥鶴麗鎮中、左、右三營及劍川營兵丁分防，多者五十至一百名，少者十余名，定居駐守。方國瑜先生曾于20世紀30年代至麗江考察， 沿金沙江約三百里， 村落分散，所見汛塘名號仍在沿用， 民多駐防兵丁后裔，與原駐民戶錯雜而居， 其先世開山落戶故事仍在代代相傳。[5]

明末清初，連年戰亂，使西南地區經濟凋敝，人口減少，許多地方田土荒蕪，清政府實行了募民墾荒政策。順治十八年二月， 云貴總督趙廷臣奏議：“滇黔田土荒蕪， 當亟開墾。將有主荒田令本主開墾， 無主荒田招民墾種， 俱三年起科， 該州縣給以印票， 永為己業?！盵6]戶部議復從之。云貴總督高其悼在奏疏中也說：移民至少數民族地區墾荒，“可以充實地方，可以移易倮習”。因此，朝廷對遷至西南等地的農民，實行減稅和貸給種子、耕牛的優惠政策，極大地推動了邊疆的移民活動和墾荒耕種。在滇西北地區，官府還招募移民到山區或僻地墾荒，如雍正二年，云貴總督高其倬招民開墾怒江上游沿江數百里曠土，為滇西北怒江上游地區大規模墾殖之始。

除了官方的移民外，此時期云南地區還有很多民間自發性的移民。

礦業開發，成為吸引內地人口入遷的又一途徑。云南礦產資源豐富，繼明代之后， 清代的礦冶業進一步發展。清代麗江府金礦便先后有永北金沙江廠、中甸麻康金廠等六家，銀礦有中甸三壩安南廠等四家；銅礦有回龍廠等八家，其中永勝得寶廠的銅礦還曾專運北京。[7]

鹽業的發展也為滇西北地區帶來了大量移民。據康熙《大理府志》卷十二記載，云龍州設流官后，“于是四方漢人慕鹽井之利，爭趨之，因家焉。久之亦為土著”。光緒《云龍州志》卷九也說：“州為彝壤，自設流遷治后.漢人慕煮煎之利、多由別省遷來，寓于斯，久之亦為土著。”

明清移民的進入對滇西北地區的社會產生了方方面面的影響，改變了滇西北地區原來的農業、經濟、文化和風俗習慣。對鞏固統一多民族國家有重要意義。

注釋：

[1]高志英：《藏彝走廊西部邊緣民族關系與民族文化變遷研究》民族出版社， 2010.

[2] [清] 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二《輿圖要覽·云南第十四》

[3]陸韌《變遷與交融—明代云南漢族移民研究》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

[4] [清]道光《云南通志》卷一百《兵制下》

[5] 方國瑜《中國西南歷史地理考釋》下冊， 中華書局1987年

[6] [清]《圣祖實錄》卷1，順治十八年二月乙未

[7] 郭大烈、和志武《納西族史》，四川民族出版社，1994 年

參考文獻：

[1] 高志英：《藏彝走廊西部邊緣民族關系與民族文化變遷研究》民族出版社， 2010.

[2] [清] 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二《輿圖要覽·云南第十四》

[3] 陸韌《變遷與交融—明代云南漢族移民研究》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

[4] [清]道光《云南通志》卷一百《兵制下》

[5] 方國瑜《中國西南歷史地理考釋》下冊， 中華書局1987年

[6] [清]《圣祖實錄》卷1，順治十八年二月乙未

[7] 郭大烈、和志武《納西族史》，四川民族出版社，1994 年

作者簡介：劉銓斌（1990-），河南鞏義人，現為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區域社會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