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擎出一支點亮的蠟”——論賈島詩歌的佛學禪宗思想

【摘要】：賈島終生不第、生活窮困潦倒，因此作品中多有哀怨愁苦的情緒，詩歌格局確為不大。這種特色既有個人原因，也與唐代復雜的時代背景有關。他的思想中既有因早年出家而習得的佛家思想，也有儒家經學濟世的影響，所以作品在悲嘆個人苦痛的同時，仍有胸懷天下的濟世之音。而在詩歌藝術上，賈島深受前代和同時代詩人的影響，自成具有獨特個性的詩歌特色，在五律方面獨成一家，其他詩歌體式也別具特色。本文主要探討賈島的詩歌與佛學禪宗的關系。而佛學也正如一盞明燈引亮賈島枯寂無味的人生。

【關鍵詞】：賈島；佛學禪宗；唐代；哀愁愁苦

前言

賈島（779-843），字浪仙，生于唐代宗大歷十四年，一生歷經代宗、德宗、順宗、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八朝，正是唐朝在安史之亂后走向衰落的時期。賈島早年出家，后由韓愈所勸還俗應試，卻屢屢失敗，終生不第。本文嘗試對賈島的作品進行全面的考察，從各角度深入地研究其作品的內容、藝術特色和藝術風格，充分認識詩人的思想、藝術成就及對后代的影響。

一.詩歌中的佛理意象

聞一多《唐詩雜論 賈島》：“我們該記得賈島曾經一度是僧無本。我們若承認一個人前半輩子的蒲團生涯，不能因一但返俗，便與他后半輩子完全無關，則現在的賈島行貌上雖然是個儒生，骨子里恐怕還有個釋子在。”《苕溪漁隱叢話 后集》卷十一云：島嘗為衲子，故有此枯寂氣味形之于詩句也。

佛教對賈島及其詩歌的影響，不僅表現在詩味枯寂之一面，而是多個方面。賈島思想中明顯存在著宗門轉變問題，即賈島由一個一般佛教信徒轉變為南宗禪崇拜者，去從來無人系統論及過。事實上，賈島所處的中晚唐階段，正是中國佛教由舶來品占主導地位，轉變為由中國化得佛教南宗禪，特別是洪州，石頭二系風靡天下的時代，在賈島身上，正鮮明地投射出。

以下列舉賈島的詩歌中所用到的佛理意象：

賈島的《投孟郊》中的我知雪山子，謁彼偈句空。運用的是雪山童子與《雪山偈》這個典故，此典出自《大般涅槃經 圣行品》：如來前身托生為雪山童子，在喜馬拉雅大雪山下修行。天帝欲試探其修習佛道心誠與否，便化身羅剎，先念誦出過去佛所說的精粹絕倫的《雪山偈》之前半：“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當時，雪山童子聽到前半偈，心中頓生歡喜。然環顧四周，不見他人，唯一羅剎。雪山童子當即告訴羅剎：“善哉，大士若能說出后半偈，吾便終身為汝弟子。”羅剎言：“我現在肚肌已極，無力繼續說話。”雪山童子明白羅剎的用意，為了得到此偈的完整意思，當即告訴羅剎云：‘’如果大士說出后半偈，我當以全身奉獻大士。”羅剎于是說出《雪山偈》的后半：‘’生滅滅己，寂滅為樂。聽到完整的《雪山偈》后，雪山童子便立刻在石頭上，石壁上，樹上，道路上書寫這首道理深刻的偈頌，完整熟練地記在心上，然后毅然爬上高樹，縱身跳了下去。天帝見到雪山童子誓信法，恢復天帝原形，接住童子的身軀。雪山童子奉身求法。

孟郊運用此典，不僅反映了還俗應舉前夕殷切渴望從孟郊那里學得詩藝的誠心，而且表達了誓志以生命奉獻詩歌創作的決心。自此直到去世，賈島也沒有放松過對詩歌藝術的追求，堅持苦吟，著意推敲，最終在五言律詩的創作上獨樹一幟。

二.以佛禪義理入詩

佛教光環籠罩賈島詩歌的直接表征：

1.對取景設境及風格的影響

例如佛教的寺院和僧房，是賈島為僧時最熟悉的地方，后來雖還俗，但是每當行履再遇寺院和僧房時，一種親切和融洽之感便油然而生，且每每形諸篇詠。

賈島今存的400多首詩歌中，提及佛寺，僧房者達60余次之多，提及佛寺，專題詠唱佛寺僧房的詩歌即有十六首。與一般文士相比，賈島對寺院與僧房情有獨鐘，因而一旦見諸筆端，也更容易精粹傳神，如題山寺井》的此地如經劫，涼潭會共枯。《贈無懷禪師》的身從劫劫修，果以此生周，《宿慈恩寺郁公房》的竹陰移冷月，荷氣帶禪關，《寄無得頭陀》的落澗水聲來遠遠，當空月色自如，《宿山寺》全詩有奇氣，此詩奇就奇在再現了山寺特有的一種氛圍——幽寂寧靜，《宿斌上人房》《宿慈恩寺郁公房》《題岸上人郡內閑居》等詩，亦是賈島描寫寺院與僧房題材的佳作。

2.賈島集中，對與佛家相關的意象使用的最多還有鐘聲。

島集中寫鐘聲的共二十九處，其中可確定為寺院鐘聲者二十二處。賈島對寺院鐘聲這一意象，的確情有獨鐘。鐘聲在印度佛教中，原是作法事時為召集大眾而敲擊的，發展到后來，鐘聲的意義就遠不止召喚僧眾了。《增一阿含經》云：“若打鐘時，愿一切惡道諸苦，并皆停止，若聞鐘聲，兼說偈贊，得除五百億劫生死重罪。”因此，聞鐘還有解除鐘聲痛苦，開覺悟，得神通的妙用。黑格爾曾經這樣描述過宗教鐘聲所具有的神秘力量：鐘聲特別適合基督教的禮拜，這種依稀隱約而莊嚴的聲響能感發人的心靈深處。

年輕時曾長期生活在寺院里的賈島，當然熟悉佛寺的鐘聲，返俗之后，當在世俗生活中聽到鐘聲時，自覺不自覺地便會在心靈深處產生一種共鳴與感應，當這種共鳴與感應和詩思相融合之后，很容易升發為詩境中的意象，從而在詩歌中表現出來。

《寄華山僧》“五更鐘隔岳”，《慈恩寺上坐院》“寒流帶月鐘”，《送僧》“何寺進鐘鳴”：賈島習慣性地喜愛用鐘聲的意象作詩料，這就不能不說是對鐘聲有所鐘情了。

《送朱可久歸越》的“石頭城下泊，北固暝鐘初。”送朱慶馀回故鄉而寫北固山寺的晚鐘；寄董武》的“聲聲隔水鐘”在及贈朋友的詩中寫山間寺院的鐘聲；

《過雍秀才居》的“鐘遠青霄半，蜩稀暑雨前”，賦詠書生之居的詩中寫山巔寺院的鐘聲等等，都可說明這個問題。

這些可寫亦可不寫的鐘聲意象，在賈島則必以之入詩，正反映了賈島對鐘聲這一意象的熟知與喜愛，同時也表明，早年的佛寺生活，對賈島的影響是多么地揮之難去。

三.僧侶氣

賈島的“僧鈉氣”也表現于詩歌的總體結構和創作方法上。“袖”，原意為補，王念孫《廣雅疏證》卷四：“鈉者，釋言云：‘紋，納也。’納與袖通，亦作內。今俗語猶謂破布相連處為袖頭。”因僧衣似破布補丁連綴而成，故又稱僧衣為百鈉衣。僧人因穿袖衣而被稱作鈉子、鈉僧。方回論晚唐詩人的創作方法時說：“晚唐詩多先鍛煉頸聯、額聯，乃成首尾以足之。”（（（，奎律髓》卷十三）我們認為由這種拼湊粘合的作風而形成的詩作恰似僧人的鈉衣一般，故而也把它看作是“鈉氣”的一種。

賈島作詩也多是沿此軌跡而行的，如其最為著名的“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鳥從井口出，人自洛陽過”以及苦吟三年方得的“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等聯句皆是經苦心孤詣而得，其全篇則是在此基礎上推衍而來。這種先有聯句而后形成思想內容的詩篇往往有拼湊的痕跡，以至于終篇體氣不完。“賈浪仙誠有警句，視其全篇，意思殊餒。”（《與李生論詩書》）司空圖此評可以說切中要害，如其名作《題李凝幽居》：“閑居少鄰并，草徑人荒園。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過橋分野色，移石動云根。暫去還來此，幽期不復言。”施蟄存先生評論此詩說：“這首詩每二句之間，都沒有邏輯的關系。第三句‘僧敲月下門’，暗示了詩人初訪幽居，可是尾聯卻分明是詩人辭別之言。再說，全詩第二聯寫幽居夜景，第三聯又好像是敘述詩人已走上歸途，以致這首詩的主題和時間性都不明白。”

參考文獻：

[1]齊文榜.賈島研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作者簡介：胡賽賽（1996.11.06—），女，漢族，浙江寧波人，學生，本科，單位：浙江師范大學行知學院文學分院，專業：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