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帆
用漢語書寫的藏族作家阿來,總是用詩性的語言為自己心中的神圣故鄉進行書寫。阿來筆下的西藏世界是居住在西藏的人們的西藏,平實而又強大,并且充滿著人間悲歡。因為 “特定地域的民情風俗和人的日常生活,是藝術美感滋生的豐厚土壤,并有可能使對個體命運與對社會、對民族歷史的深刻表現融為一體”①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24頁。。《蘑菇圈》以蘑菇為引子,以社會變遷的大背景下阿媽斯烱的一生為線索,用故事中人物的命運變遷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網,反映了60年的時代變化和社會發展。小說截取的是藏區一個偏遠的山村,雖然機村封閉,但它并不是世外桃源,社會不斷向前發展的潮流多少都波及了這個起初把所有菌類都稱為蘑菇的村莊。60年的時間跨度中,它經歷了饑荒和自然災害,也經歷了“文革”、“大躍進”、改革開放和經濟全球化,因此它已經不僅僅是阿來塑造的藏區一隅,而儼然是一個時代的縮影。長在山林中的蘑菇與機村人的生活密切相關,他們靠蘑菇度過荒年和旱災。但這大自然的饋贈并沒有讓人們珍惜和感激,而是淪為他們在物欲膨脹中賺取金錢和謀取私利的工具。阿來用其看似平淡的語言描寫社會轉型時期的人類世界,如鋒利的刀子一樣尖銳地剖開社會的多層面,在反映現實變化的同時將人性的善惡美丑顯現出來。顯然,這里的蘑菇圈已經不僅僅是聚居在一起的菌類,它具有更深層的象征和寓意。它是萬事萬物相互依存的生命圈的象征;是阿媽斯烱的精神支柱,是純真美好的象征;同時也是具有神秘色彩的西藏文化的象征。阿來將這些寓意寄托在貫穿全文的蘑菇圈上,不僅彰顯出深厚的文字功底,也反映了其對生命意識和人性的深刻思考,表達了對藏區文化不當探尋與利用的不滿,體現出深切的生態關懷。
所謂生命意識,是指 “具有了意識活動能力的人類,對自我生命存在的感知與體悟,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對人的生命意義的關切與探尋”②楊守森:《生命意識與文藝創作》,《文史哲》2014年第6期。。生命首先體現出來的特點就是物質性,這是生命存在的基礎。除此之外,人類的生命意識還有精神層面的追求。阿來在關注生命的物質性的同時還比較注重傳統 “天人合一”的思想價值觀念,因此在作品中體現出一種相互依存的生命意識。在小說 《蘑菇圈》中蘑菇貫穿始末,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故事中的主人公阿媽斯烱一生都在與機村山上的蘑菇打交道,從一開始為工作組采蘑菇到成為蘑菇圈的守護者,不管社會怎么變、時代怎么發展,她一直堅守在機村沒有離開。阿媽斯烱的一生與蘑菇結緣,她的人生經歷幾乎都與蘑菇有關。小說 “通過人——斯烱與蘑菇這兩個生命鏈條之間關系的故事,告訴我們宇宙生命之本不在一個點上,也不在由點延伸出去的線上,而是一個由無數生命鏈條連接起來的封閉的圈”①馬力:《原始思維與古代智慧的現代光芒》,見陳思廣主編 《阿來研究》(第3輯),四川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5頁。。正如卡西爾在 《人論》中闡述的那樣,“有一種基本的不可磨滅的生命一體化溝通了多種多樣形形色色的個別生命形式”②〔德〕卡西爾:《人論》,甘陽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105頁。。在這個生命結構圈里,萬事萬物都是相互依存的關系。
在小說中這種相互依存的關系首先體現在物質上。阿媽斯烱守護蘑菇,為它們創造適當的生存空間,同時蘑菇圈為阿媽斯烱提供物質資源。當阿媽斯烱還是斯烱姑娘時,她在工作組的工作就是采蘑菇然后烹制蘑菇。后來在饑荒之年,她偶然遇到了蘑菇圈,從此之后山林里的蘑菇圈就成了斯烱的秘密,也正是這些蘑菇讓斯烱一家安然度過荒年。同時,蘑菇圈能夠一直存在,也離不開斯烱的悉心照料。當機村遭遇大旱時,斯烱每天上山用水桶背著山泉水來澆灌蘑菇,才使得蘑菇圈能夠保留并茁壯生長。這種物質上的相互依存不僅存在于斯烱與蘑菇之間,也存在于整個機村人與蘑菇,以及蘑菇和其他生物的關系上。蘑菇在機村最初是平凡的、不起眼的,它們只是在一年中布谷鳥啼叫后一道供當地人們嘗鮮的美食,之后人們就會把它們忘卻在山林中。而正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蘑菇卻在饑荒年代成為人們果腹的主要食物,是它們使人們度過了饑荒之年。后來當蘑菇中的松茸成為珍饈,身價大增時,又是這些曾經不起眼的蘑菇給人們帶來了財富,也為斯烱的兒子膽巴鋪平了仕途。蘑菇圈還同大自然中的其他生物產生聯系,它們為林中的小鳥提供食物,山上的植物為蘑菇的生長提供腐土。這樣,整個機村所有的生命體都存在于一種互相聯系的網狀結構中,而機村則儼然是一個自然界的縮影。在這復雜的關系中,各生命體之間最本質的關系便是相互依存。
這種相互依存的關系還體現在精神層面上。蘑菇圈不僅僅局限于為斯烱提供物質上的支持,還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心靈寄托。“蘑菇不像野菜,四處隨風,無有定處。蘑菇的子子孫孫也會四處散布,但祖宗蘑菇是不動的。它們就穩穩當當呆在蘑菇圈里,年年都在那里。”③阿來:《蘑菇圈》,長江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116頁。以下引用該作品僅隨文標注頁碼。她的人生也與蘑菇圈一樣,在變化中堅守,平凡中透著偉大。斯烱和哥哥都是私生子,但他們并沒有因此而自卑,而是積極樂觀地活著。她本在民族干部學校學習,畢業后可以做國家干部,卻因為哥哥法海的失蹤而被迫回到機村。她走了母親的老路,帶回一個私生子膽巴,即使生活艱辛卻并沒有說出孩子的生父,也沒有怨恨任何人,只是用她柔弱的肩膀扛起養活和照料整個家庭的重任。在食物匱乏的饑荒和干旱時期,蘑菇圈的存在為斯烱渡過難關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不僅用自己照料的蘑菇養活了家人,還偷偷將蘑菇送給曾經嘲笑她的村人。此時的蘑菇圈已經不僅僅是一種果腹的食物,還更象征著一種積極生活的態度,一種無私奉獻的精神,一種突破困難的希望。當松茸身價倍增時,由于阿媽斯烱的蘑菇又多又好,大家都稱呼她為 “蘑菇圈大媽”,她因此受到更多人的關注,在堅守中實現了自己的價值。
錢志熙先生曾經說過:“文學中所表現的生命問題不僅僅是一個主題的問題,生命觀作為人生觀的核心,是構成一個人的精神世界的基質,決定了他的行為方式、價值觀念和人生境界,對其審美觀也產生了影響。”①錢志熙:《唐前生命觀和文學生命主題》,東方出版社1997年版,第1頁。阿來通過阿媽斯烱和蘑菇圈的奇緣,傳達出一種在生命的結構圈里相互依存的生命意識,體現了我國傳統 “天人合一”的思想。
歷史的車輪從未止步,時代的變遷也從未停止。阿來并沒有把機村塑造成一個世外桃源,社會發展的大潮早已在工作組進村的時候就波及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就算是機村這樣一個偏僻閉塞的村莊,也沒有逃脫世俗變化的洗禮。
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毫無預兆,蘑菇值大錢的時代,人們為蘑菇瘋狂的時代就來了”(第28頁)。當松茸成為炙手可熱的珍饈時,原本對山林里的蘑菇漠不關心的人們都變得躁動起來,幾乎所有人都跑到山林里尋找松茸去換錢,甚至來不及等到它們長大。他們為了獲得更多的金錢,為了得到阿媽斯烱的蘑菇圈,竟然偷偷跟蹤她并洗劫似的毀了蘑菇圈。面對這新時代的變化,阿媽斯烱只能無力地感慨:“人心都成什么樣了呀!”(第75頁)在經濟社會,人們對于金錢的欲望 “成了一個一個晦暗不明、深不見底的物自體,開始惡魔般地橫沖直撞,毫無目的和理性地自我推進,像一個猙獰的神祇”②〔英〕特里·伊格爾頓:《歷史中的政治·哲學·愛欲》,馬海良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73頁。。在物質利益面前,人性的丑惡面被激發出來,他們為了滿足自己不斷膨脹的欲望而變得貪婪沒有底線。在物欲橫流的時代,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開始把金錢當成新的信仰。寺院的和尚打著保護生態的幌子來壟斷松茸的收購,身處佛家圣地的僧人竟然變成了商人。而本就是商人的丹雅,為了能夠得到阿媽斯烱的蘑菇圈更是絞盡腦汁。面對阿媽斯烱的困惑,丹雅給出了最直白明了的回答:“為了錢,為了很多很多的錢。”(第85頁)為了填補不斷膨脹的物欲,人性被扭曲了。
文學本不只是虛構的宮殿,而是反映現實生活的鏡子。我們看到,在阿來的筆下,商業經濟和現代化不斷侵蝕的不只是傳統的村落,還有曾經質樸的人心。阿來通過故事中人物和蘑菇的命運來折射出現實世界中欲望膨脹和精神浮躁的眾生相。但是,暴露與揭發人性的丑惡面并不是阿來的目的,正如他自己所說,“中華傳統文明講究中、和、雅、正,講究把人性中蘊藏的那種善良、美好、溫暖的東西發掘出來。所以,我非常希望用文學從社會從人性當中發掘美好。”③陳熙涵采訪:《阿來:荒誕無力不該是文學的主流》,《文匯報》2016年8月20日。因此當人們都沉浸在物質欲望的追尋中無法自拔時,依然有一個人默默堅守著心中的那份美好,守護著自己心目中的蘑菇圈。她的堅守讓我們看到人性美好的閃光,看到了在金錢至上的社會大環境下的新的希望,這個人就是阿媽斯烱。無論是在饑荒年代,還是在旱災來襲時,阿媽斯烱都守護并悉心照料著為她提供物質資源和精神支柱的蘑菇。村人嘲笑她,但善良的她并未因此怨恨他們,而是在夜晚偷偷在每家門口放上幾只自己用心澆灌培育的蘑菇。松茸時代到來時,阿媽斯烱也采蘑菇換錢。但是她不像被金錢迷了心竅的村人對蘑菇那般粗暴野蠻,每一次采摘都像是在完成一項神圣的儀式。即使兒子為她提供更好的物質生活環境,她依然決定堅守在機村,守護著自己的蘑菇圈。當丹雅費盡心機地想要打聽蘑菇圈的下落,帶著她參觀自己的食用菌養殖基地時,阿媽斯烱由衷地感慨:“你的孢子顏色好丑啊!”(第116頁)在阿媽斯烱的眼里,這些菌種和山林中潔凈的蘑菇不同,它們已經沾染了世俗的氣息,充滿的是只會追求利益的商人身上的銅臭味。此時的蘑菇圈已經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存在了,它們還象征著初心和良知,象征著美好與善良,而這也正是沒有被物欲所摧折的阿媽斯烱所要守護的東西。但是個人的堅守終究抵擋不住社會變化的潮流趨勢,小說最后,阿媽斯烱在離開機村時感慨 “我的蘑菇圈沒有了”(第103頁),她面對精神家園失守的悲涼與遺憾,也讓讀者陷入對現代社會中人性深刻的思考。
斯賓諾莎認為:“欲望是人的本質自身——就人的本質被認作人的任何一個情感所決定而發出某種行為而言。”①〔荷蘭〕斯賓諾莎:《倫理學》,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1年版,第271頁。在物質欲望面前,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人的本質被暴露出來。然而 “生命力取決于所承受的痛苦的分量,生命力強盛的人正是在大痛苦襲來之時格外振作和歡快。英雄氣概就是敢于直接面對最高的痛苦和最高的希望”②周國平:《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新世界出版社2008年版,第54頁。。阿媽斯烱就是阿來塑造的一個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依然保持純真的英雄。正是這樣一個散發出高尚的人性光輝的平凡而又偉大的英雄,反映了阿來對人性深刻的叩問和思考。
巴爾扎克曾表示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我們可以從文學作品中去認識和了解一個地域、一個民族。阿來作為一位藏族作家,總是用充滿詩性的語言為我們展示擁有獨特神韻的藏區文化。在 《蘑菇圈》中他的筆墨觸及的不僅是藏區的山珍,他是要通過蘑菇的命運來透視藏區人民在社會轉型時期的心路,來理解藏區文化被發掘與利用過程中的命運。對于阿來所說,“以歷史為對象的寫作,是因為意識到在我們生活的當下,有一些是歷史遺留的問題。梳理過去的來龍去脈,是為了尋求當下問題的答案。”③黃啟哲采訪:《阿來:作家應該發現當下社會一些亟待關注的問題》,《文匯報》2015年12月10日。阿來是帶著問題意識進行寫作的,他認為文學不應該是荒誕無力,而應該是反映現實。因此,小說表面看是在講述人與蘑菇的故事,實際上表達了作者對于自然與文化的生態關懷。
在歷史的發展進程中,人類總是依靠消費自然來完成社會的進步。“消費可以被看作是負的生產”④〔英〕馬歇爾:《經濟學原理》,朱志泰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82頁。,這種消費方式具體表現為 “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生產要素和生活資料的消耗”①于光遠:《經濟大辭典:政治經濟學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2版,第193頁。。先進的科學和技術讓人類對自然的認識與控制加深和細化,即便是一株蘑菇也有了獨特的名字和身價,做法也更精細。人類想盡辦法從一株蘑菇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用它果腹,換更多的錢,送禮以攀上更高的地位。當這種利益最大化的野心逐漸成為一種常態,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這種物盡其用的消費法則。此時 “消費的目的不是為了傳統意義上實際生存需要的滿足,而是為了被現代文化刺激起來的欲望的滿足”②陳昕:《救贖與消費》,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7頁。。人們在物欲的唆使下變得貪婪,對于金錢的追逐使他們只是一味盲目地攫取而忽略自然規律。阿來希望 “我們必須意識到,我們是在一個越來越惡化的自然環境當中,尊重和保護必須從認知開始”③張中江采訪:《阿來:聽植物唱那時代的悲歌》,《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15年10月9日。。然而被欲望蒙蔽了雙眼的人們看不到這 “蘑菇圈”生命的延續和承襲,只有阿媽斯烱把蘑菇圈當作如她一般的生命,知道要在旱季給蘑菇喂水,要靜待蘑菇的成熟繁衍。她所知道的雖然只是最簡單、最樸素的一點道理,卻比任何竭澤而漁的人們和自然相處得更為融洽。這不僅因為她堅強善良,還因為她在自己的生命歷程中,清醒地認識到生命的延續,因此她用實際行動去守護蘑菇圈這種繁衍不息的生命形態,并堅持要把 “蘑菇圈留下來,留一個種,等到將來,它們的兒子孫子,又能漫山遍野”(第99頁)。
顯然,隱藏在山林中神秘的蘑菇圈不只是一種自然物種,還是對藏區文化的一種隱喻。阿來認為 “文化從根本上來講,就是一種生產方式的改變”④張中江采訪:《阿來:聽植物唱那時代的悲歌》,《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15年10月9日。。小說表現了隨著社會的發展,市場經濟對當地人民的生產、生活方式的侵蝕和改變。原本淳樸、純真的機村人在工作組進村后慢慢開始接受新的 “文明”,他們逐漸接受物盡其用的思想,慢慢懂得 “新,就是先進;舊,就是落后”。原本富有詩意的傳統生活一點點被所謂的 “現代文明”強行替代,人們隨著社會變遷邁進消費社會。然而當他們的錢袋子獲得了大豐收時,不管是這片土地還是他們的精神家園卻都變得越來越貧瘠。正如吳掌柜在逃荒時卻又再次回到這塊昔日被鄙夷的 “蠻子地方”(第5頁),這恰恰說明了 “現代文明”所代表的那種物有所用的功利原則最終導向的將是人自身的毀滅。這也正是作者對于 “人定勝天”的嘲諷,對于盲目發展、繁榮的控訴。同時,這種文化觀還隱藏著阿來的另一種擔憂。無論是在文學還是影視作品中,西藏對于我們來說一直是個神秘的地域,它獨特的地貌與風情吸引著域外民族的神往。越來越多的人以開掘和保護文化的名義去西藏采風,但總有人只是把這種文化作為商品從中謀取利益。然而 “文化是一種充滿悖論的商品。它完全遵循交換規律,以至于它不可以再交換,文化被盲目地使用,以至于它再也不能使用了”⑤〔德〕馬克斯·霍克海默、西奧多·阿道爾諾:《啟蒙辯證法》,渠敬東、曹衛東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46頁。。如果人們像對待蘑菇圈一樣對待這塊神秘的土地和仍舊充滿著各種未知的文化寶藏,可想而知將會是什么樣的結局。
正如作者自己所說:“如果你找到的是個真問題,它一定是有普遍性的問題,它肯定是全中國的問題,甚至也是全世界的問題。”①張中江采訪:《阿來:聽植物唱那時代的悲歌》,《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15年10月9日。阿來帶著這種問題意識,通過蘑菇圈的命運,表現出對于自然環境與文化環境的深深擔憂,體現了自己對于自然與文化的生態關懷。
阿來認為:“今天的文學要有生命力,作家還是得有那么一點點勇氣,去直面那些社會關切。”②傅小平,阿來:《阿來:文學是在差異中尋找人類的共同性》,見陳思廣主編 《阿來研究》(第3輯),四川大學出版社,2015年。因此他以一種人文主義的立場進行創作,自覺地肩負起一個作家的社會和歷史責任,直面社會現實人生,直視社會變革的大潮。他總是用詩意的筆觸,將現實融進空靈的空間,以平凡的生命包容一個民族的歷史。他不僅能夠從最細小的事物身上,在歷史與現實的交匯點上,發現時代的特點和秘密,而且能夠直接透視在時代變遷中人們的心路歷程。《蘑菇圈》讓我們看到,小小的蘑菇圈不只是一個自然物種,還承載著阿來在現代文明沖擊下對生命意識、人性和生態的思考。這不僅僅是作家思想的展現,也是作家對現代文學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