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喻,是文學作品中最為常用的一種修辭手法,它對事物加以描繪渲染,使語言變得生動形象,更具文采,更富感染力。朱熹給比喻下的定義是:“以彼物譬喻此物也。”通俗地說,就是把一種事物(本體)看作另一種事物(喻體),前提是這二者有著本質的不同,只是在局部上或暫時有相似性。如“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著,走著。”春天和小姑娘在根本上是不同的,但在美麗多姿、朝氣蓬勃和充滿希望等方面是相通的。
一般情況下,比喻主要有三種:第一種是具體事物形象化,比較常見,如:“上野的櫻花爛漫的時節,望去確也像緋紅的云。”這一比喻寫出了櫻花的美麗輕盈,也突出了環境的優雅,給人留下鮮明的印象。而作者魯迅使用這一比喻,是為下文嘲諷“清國留學生”只知玩樂、不求上進做鋪墊。第二種是抽象事物具體化,如:“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閑愁,是一種無形的心情,看不見摸不著。“一愁三喻”,將愁轉化為可見之景,讓我們深切感受到了詞人賀鑄的愁之廣,愁之亂,愁之無處不在、綿綿無盡。第三種是具體事物抽象化,比較少見,如:“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詞人秦觀使用了兩個奇特反常的比喻:“飛花”似“夢”,“絲雨”如“愁”。詞人移情于景,化虛為實,將“夢”與“愁”這種內心抽象的情感推遠,著筆于窗外“飛花”“絲雨”交織的自然畫面之中,越發生出一種縹緲朦朧、不即不離之美。
好的比喻,應該體現出三個特點:一是做到“彼此相通”,就是說本體和喻體如同兩圓部分相交,要有相互契合之處,否則不倫不類,給人生硬之感,而且盡可能做到準確、和諧,如“他急得像蝸牛一樣”。因為蝸牛行走太慢了,以此比喻他著急的樣子,缺乏顯而易見的相通之處。再如“心靜如海”“心寬如山”。海,寬廣無邊,活潑跳躍;山,巍峨高大,安靜沉穩。這樣的比喻顯然也很不恰當,改為“心靜如山”“心寬如海”就好了。二是適應“題旨語境”,就是說比喻要符合特定的語言環境,還要具有表現力。如“有女如水(女子之柔)”“有女如云(女子之多)”“有女如花(女子之美)”,這三個比喻句分別描繪了女子三種不同的形象,就不能隨意使用。再如《故鄉》中描繪楊二嫂的變化之大,由昔日的“豆腐西施”年輕美麗、買賣非常好,變成了一個細腳伶仃的“圓規”,自私尖刻,貪婪勢利,愛搬弄是非,作者魯迅的這一比喻,是為讓我們深切認識到,農民的活力被扼殺,純真人性的扭曲,苦難生活的輪回,進而揭露了封建社會的罪惡。三是用于“傳達情志”,就是說比喻要起到傳遞情感態度及精神追求的作用。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詩人岑參以梨花比喻冬雪,使一幅壯闊而美麗的北國雪景帶有濃郁的浪漫色彩,也很容易讓人們聯想到南國芬芳燦爛、欣欣向榮的明麗春光,給蕭條寒冷的邊塞平添了無限的溫暖、喜悅與希望,也表現出了詩人化苦為樂、昂揚向上的情懷。
《文心雕龍》中說:“比類雖繁,以切至為貴。”好的比喻,不但要符合一般比喻的規律,而且要精致、和諧;不但表層意義相同,而且在深層的、隱形的、暗示的、聯想意義上也要相近。下面以《詠雪》為例: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課文里面使用了兩個比喻:侄兒謝朗的“撒鹽空中”和侄女謝道韞的“柳絮因風起”。把降雪比作撒鹽,從形狀、顏色來看比較接近,可以構成比喻,但是它比不上柳絮那么“切至”。首先,鹽粒有硬度,下落的速度較快,給人以沉重之感;柳絮輕盈,下落的速度較慢,有飄逸之感。其次,柳絮飛揚是自然中常見的景象,自由自在,漫天飄舞;撒鹽則是生活中的現象,不常見,空間有限,而且感覺是人有意為之。第三,看到柳絮,很容易引起人們詩意的聯想,把雪花紛飛和春日之景聯系在一起,給人以春天即將到來的感覺:花紅柳綠,鶯歌燕舞,一片春意盎然。這正如英國詩人雪萊所說:“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由此看出,謝朗的比喻追求的僅僅是形似,顯得粗糙生硬,而謝道韞的比喻追求的則是神似,有著豐富而深刻的意蘊,給我們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
關于比喻,我們不能一概而論。同樣的比喻,在不同的文學形式中,價值不同,作用不同,效果也是不同的。在說明文中,比喻法是通過比喻來說明事物或事理特征,使枯燥的知識形象化,易于理解;在議論文中,比喻論證是以具體的事物把抽象的道理形象地表達出來,借以宣揚作者的某種思想觀點。我們不管是在閱讀時,還是在寫作中,都要注意到這一點,進而更好地去理解和運用比喻這一種修辭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