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集《臺北人》,以細膩的筆法深入女性內心深處,刻畫了眾多女性形象。本文通過對作品中眾多女性與生存環境的探析,展現其別樣的悲劇生活境遇和命運圖景,從而感悟作者獨特的審美視角。
【關鍵詞】 女性形象;生活境遇;悲劇命運
白先勇的《臺北人》,作為當代杰出的華語小說作品,以細膩的筆法描寫了一批大陸上流社會人物來到臺灣后的生活情景。作者將小說集命名《臺北人》,寓意非凡,真實地反映了這一群客居的“臺北人”悲愴失望的心境與命運,表現出一種“今不如昔”“前景迷茫”的感傷意味。
一、命運的無奈選擇和失敗抗爭
《永遠的尹雪艷》,作為開篇之作,表現了《臺北人》這部小說集的總體價值取向。尹雪艷作為嫁入上流社會風塵女子,其容顏似乎永不衰老,總以“一身蟬翼紗的素白旗袍”示人,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也正因如此,她從來不必為生活而苦惱,自始至終都有各色男人為其豪擲錢財,甚至拋妻棄子。這一個個為她爭斗、與她結合的王貴生、洪處長、徐壯圖們,最終都落得“輕者家敗、重者人亡”的下場。她好比破壞家庭的“紅顏禍水”,卻如“冰雪化成的精靈”,超越了時間的界限,“總也不老”;也超脫了空間的界限,“絕不因外界的遷異, 影響到她的均衡”,她是“萬年青”,有“ 自己的旋律……自己的拍子”,“隨風飄蕩”,“踏著她風一般的步子走出了極樂殯儀館”。[1]尹雪艷依靠男性,不帶真情地一步步走入上層社會,金錢、名譽、地位一步步抬升,但與她結合的人都最終走向敗亡,這似乎都是命運的安排。同時,她自身也成為這種男權社會的犧牲品,自始至終都無法獲得男性的同等地位,找到女性真正的價值,這也是一種無法擺脫的無奈的命運。一個個家庭的興盛衰亡都是命中注定,即使百般擺脫命運捉弄,與命運抗爭,終究歸于失敗。因此她就如幽靈一般,以一種冥冥之中的強大力量告訴我們:唯有命運才是真正的永恒,人們所熱切追求的欲望、名譽、地位、金錢不過是過眼浮云,從而奠定了整部作品的悲劇基調。
與此類似,《游園驚夢》中嫁入豪門的錢夫人,年輕時一曲《游園驚夢》在唱紅秦淮兩岸的同時,也獲得物質上的榮華富貴,成為將軍夫人。但十幾年過去,榮華富貴不再,與錢將軍參謀鄭彥青的一時偷歡,留下的卻是難以平復的心靈痛楚,生活漸入平淡。
面對著這種男權社會和錦衣玉食,女性別無選擇,只能盡力依附男性,獲得物質上的滿足,卻難以獲得精神上的愉悅,這實為一種人生的無奈之舉,充滿了人世的滄桑和悲涼。
二、愛情的美好憧憬與現實迷失
《一把青》里的朱青,在經歷了丈夫和情人慘死之后,實現了由青澀到成熟的蛻變。她渴望擁有美滿的愛情和婚姻,過上平淡安寧的生活。但戰亂頻仍,丈夫郭軫墜機身亡,朱青失態狂奔,癡癡不語,日漸消瘦,靈魂也似乎死掉了一樣:“他倒好,轟地一下便沒了——我也死了,可我還有知覺呢!”[2]情人小顧的出事再一次顯示了命運對朱青的捉弄,但她卻“有說有笑”打起麻將來,和那些“經歷了一番歷練”的空軍太太們一樣。她獨立操辦了小顧的喪事,卻再也沒有曾經的失態和無言。作者通過朱青的前后對比,讓人們在強烈的反差中感受生活和命運的壓榨、戰爭對人性以及情感的摧殘,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陰影,揭示了人生的蒼涼和無奈。同時,我們可以看到朱青隱忍存活,表達了對命運的無形抗爭,顯示出作者的人道主義情懷。正如王達敏所說:“人在無可反抗、反抗也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極端殘酷的環境中,關愛生命,保全生命,或者說,在不參與直接反抗的狀態中隱忍地抵抗而‘活著,恰恰是最人性、最人道的表現。”[3]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紅舞女金大班,年輕時與月如相愛,卻因身份懸殊而慘淡收場。舞女的身份讓她失去了傳統婚姻帶來的幸福,但不能驅除她對美好愛情的憧憬。中年的金大班,依舊內心苦楚,最終她體會到命運的不可抗拒:“一個人的生命總是表現為一種失敗,他做不到他要做的事情,行動是徒勞的,希望必然成為失望。”[4]雖然再次遇到癡心于她的秦雄,卻迫于生計,放棄了深愛,投入了有點根基的陳發榮懷里。自此她向時間和金錢低頭,失去對愛情的堅守和對命運的抗爭,曾經的不齒如今成為炫耀的資本,歸于現實,但這種現實,又能持續多久呢,我們應當引以思考。
三、生存的苦苦掙扎和孤注一擲
除了前面那些具有一定物質基礎的女性人物,在《臺北人》中還有一批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的女性形象,如《孤戀花》中的娟娟、五寶等。娟娟的母親是一個瘋子,被父親鎖在豬欄里。娟娟被父親強奸,沉重的恥辱感讓她成為陪酒女。她遭受了嫖客們毫無人性的虐待之后,又染上毒癮,在殺死柯老雄后精神失常,關進了瘋人院。面對命運的摧殘,娟娟不斷墮落、無法自拔,只剩下軟弱和空虛的內心,悲苦和蒼涼的心境。她以虛無悲觀的情緒對待現實,徹底放棄自我保護和自主努力,孤注一擲地走向毀滅,以一種絕境中的妥協和墮落表達對命運的不滿與懷疑。在這里,作者通過對妓女的悲慘境遇,生動刻畫來控訴丑惡的娼妓制度,以期喚醒大眾良知,呼喚女性自尊、自立、自強、自愛。[5]
綜上所述,《臺北人》這部小說集深刻地反映了女性在現實社會中的種種悲劇,再現了女性悲劇的生活境遇和命運圖景:各社會階層、各行業的女性或為生計、或為愛情尋找自身的價值和夢想,但終以無法掌控命運、沉淪麻木甚至自我放逐墮落而結束,無法在現實和心靈之間找到一種平衡,表現出對世事變遷的無奈和命運的永恒,從而奠定了《臺北人》這部小說集整體的悲劇意蘊。
四、女性悲劇命運探析
白先勇的小說創作,受作者幼時患病、母親去世、個人經歷及佛學思想和中國哲學影響很大,《臺北人》中女性的悲劇命運充分展現了作者對人生和命運的深刻體味。它融入了“臺北人”的思鄉和懷舊之情。歲月匆匆,過去已成虛幻,“這群‘臺北人,因失去過去而懷舊,因失去原‘根而思鄉,境遇的改變,自我又不能解脫,因而常常陷入苦惱、空虛甚至絕望的境地,結局都十分凄慘”,[6]因此《臺北人》中描述的眾多女性悲劇命運,可謂是“臺北人”生活情景的一種生動縮影,呈現出一種強烈的歷史滄桑感。
另外從作品本身而言,眾多女性之中,物質生活殷實的女性為愛情而拼搏,生活境遇困窘的女性為生存而奔波,但無論是社會上層的貴婦,還是社會底層的娼妓,在特定社會和時代背景以及封建思想的影響下,其實她們的地位不高,承受著肉體與精神雙重摧殘,都在與命運無形地抗爭著,試圖尋求自己的存在價值和夢想,卻終究敵不過命運的安排。她們只能在愛情的世界里痛楚迷茫,在現實的生活中麻木墮落。正如吳愛萍所言:“《臺北人》中不管是哪種類型的女性形象, 都脫離不了不平等于男性的“他者” 境況。”[7]女性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在年華逝去及社會地位沒落中,展現自己的人世滄桑和痛楚無奈。
《臺北人》,以眾多女性對人世滄桑的痛楚無奈和對命運的無法掌控,生動再現了各階層、各行業女性悲涼的生活境遇和命運圖景,充滿一股歷史滄桑感、佛學意蘊及人道主義情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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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先勇.臺北人[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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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劉俊.悲憫情懷——白先勇評傳[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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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孫俊琴.直取歷史滄桑的人生真味——論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集《臺北人》[J].語文學刊,200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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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尤妤冠.白先勇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書寫[J].長江大學學報(社科版),2016(10).
【作者簡介】
胡明龍(1988—)男,江西瑞昌人,碩士研究生,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助教,主要從事中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