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諭吉對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的影響

【摘 要】 文章基于《福澤諭吉自傳》對其生平進行解讀，主要運用文獻研究法和歷史研究法，分析了福澤諭吉啟蒙思想的演變過程，發現其重實學、倡獨立、辦義塾等教育理念和舉措在推進日本私立大學的發展和提高學生綜合素質的同時，也助長了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的軍國主義之風。最后，文章就該研究對于我國高等教育改革新階段的啟示意義進行了簡要闡述。

【關鍵詞】 福澤諭吉自傳;日本;獨立;高等教育;影響

《福澤諭吉自傳》的文筆通暢、明確，敘事運用自如，表現感情薄厚的用詞豐富、恰當，表現手法富于幽默，字里行間洋溢著不桀之氣。初閱此書，令本人疑惑的是這書中風趣幽默的言詞，究竟是由于福澤的健談，還是由于行文的巧妙。經過查閱相關資料，一切真相大白，福澤諭吉作為以口語寫文章的一位作者，確實有著非凡的才能，常人難以望其項背。[1]讀完此書就會發現，福澤諭吉思想之獨立、治學之嚴謹、學識之淵博、氣節之崇高都讓人心折首肯。

作為日本近代教育界的現象級人物，福澤諭吉的諸多教育舉措和思想都對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的發展影響深遠。目前對于福澤諭吉及其啟蒙思想的研究都太籠統，針對其對日本近代高等教育影響的研究鳳毛麟角。日本能成為近代稱霸亞洲乃至世界的強國，其迅速發展和日趨完善的高等教育體系功不可沒。“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我國高等教育發展“雙一流”建設的歷史新階段，這方面的研究就極具現實意義。

一、福澤諭吉生平概述

福澤諭吉1825年1月1生于日本大阪。其父福澤百助在大阪擔任會計，酷愛漢學。1836年6月18日，福澤百助去世。母子六人舉家返回藩地中津，福澤十四五歲起開始學習漢學，大多受教于白石常人，精通經史，尤熟《左傳》。[2]1854年二月，為兄三之助所勸，有志于蘭學，始學基礎荷蘭語。[3]由于其才智過人，學業有成，遂遭人嫉妒，被設計離開長崎。后再次受其兄所勸，拜于方洪庵門下。

翌年年中，福澤因病返回中津，八月去大阪，入緒方學塾走讀。[4]然再度游學的念頭難以放下，得母親同意，十一月去大阪，為緒方的寄宿生。啟程前賣掉了家中藏書并還清債務。在緒方學塾就讀時，主要讀一些生理學、醫學、物理學、化學等原著，也有機會接觸法拉第的電學學說。由于學業超群，半年便被提拔為塾長。1858年10月下旬在筑地鐵炮洲奧平家官邸的一個小院內開設蘭學塾。[5]次年，出游橫濱，決心學習英語，求師不得，只好自學。[6]萬延元年，以軍艦奉行木村攝津守的名義搭“咸臨丸”至美國。[7]17歲結婚，后游學印度、法國、英國、荷蘭、德國等多個國家，接觸先進文明各國的實際情況，調查各國的文明制度。[8]30歲時其專門研究英文讀法。[9]同年六月，其師緒方洪庵去世，福澤送葬。[10]慶應元年，于翻譯局供職。[11]34歲時再度訪美。次年，遷至新錢座，以當時之年號命名學校，稱慶應義塾，同時創立學費制度。

1871年三月，將慶應義塾遷至三田，家也同時遷居。[12] 1873年開設慶應義塾醫學所，同年在大阪設立慶應義塾分校。乙亥年七月，慶應義塾大阪分校遷至德島。[13]后幾年，福澤諭吉相繼出版了《民間經濟錄》、《時事小言》等多部著作。

己丑年開始籌備設立慶應義塾大學部，著手募集資金，次年一月二十七日成立慶應義塾大學部。1893年慶應義塾內舉行福澤銅像揭幕，翌年擬設立“蘭花堂”，以傳洋學先輩之功績。丁酉年八月，著手募集慶應義塾基金，戊戌年五月十一日，《福澤諭吉自傳》脫稿。庚子年五月九日，因著述、翻譯和教育有功，皇室賜給將近五萬元，福澤全數捐入慶應基金。辛丑年一月二十五日，因腦溢血逝世，享年66歲。

二、福澤諭吉啟蒙思想的演變

1、福澤諭吉啟蒙思想演變的三個時期及代表著作

福澤諭吉一生著述達六十種之多，這些著作基本上反映了他整個思想發展和全部活動。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初期（1862-1869），福澤諭吉撰寫了《唐人往來》、《西洋事情》等著作，主要介紹西方情況，輸入資本主義文明。該時期是福澤諭吉啟蒙思想的準備時期。中期（1870-1881），他創作了《勸學篇》、《文明論概略》、《丁丑公論》、《民情一新》和《時事小言》等作品，系統論述了他的啟蒙思想和文明理論，發出了“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的呼聲。[14]進而要求人民：“專心致力于接近人生日用的實學”，學習科學文化，追求“真理”。受盧梭社會契約論的影響，福澤諭吉提出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是受人民委托，代表人民處理公共事務的觀點。他認為，獨立就是沒有依賴他人的心理，能夠自己支配自己，包括由自己明辨事理，處理事情，不依賴他人的智慧和錢財，建立一種獨立的生活。教育的價值就在于培養國民的獨立精神，而個人精神的獨立是國家獨立的基礎。

后期（1882-1901），從《帝室論》、《尊王論》到《新女大學》為止，是他的政治思想轉趨保守的時期。在上述三個時期中，最能代表福澤諭吉思想特點的是中期的啟蒙思想和文明理論著作。其中《勸學篇》和《文明論概略》成為了福澤最具代表性的兩篇著作。后期的《福翁百話》集中體現了福澤的世界觀，也是一部較有代表性的作品。[15]

2、福澤諭吉啟蒙思想中的主要教育理念

（1）智德并舉，智育為先。福澤諭吉把文明歸結為智德的進步，認為智慧和道德兩方面都很重要。在回答對日本近代化而言如何確定智德重要性的先后順序時，福澤明確提出：“智慧優先”，他認為日本人在道德發展上固然不足，但并非燃眉之急。德不能用有形的事情來教授，學到學不到主要在于學習者內心努力程度如何，而且結果也不可檢驗。智育就不一樣了，它可以通過有形的東西來進行學習，而且可以檢驗其結果如何。福澤不贊成將德育作為教育的中心，強調道德品質的提高主要在于個人修養，單純依賴人為的教誨是無能為力的。

（2）重實學，倡獨立。福澤諭吉指出;“所謂學問，并不限于能識字，能讀難懂的古文，能詠和歌做詩等不切實際的學問”，而應更加“專心致力于接近世間一般日用的實際學問”，[16]這些學問包括寫信、記賬、打算盤、地理、商法、物理、歷史、經濟、社交、外語等等。他提倡以“實學”作為文化啟蒙的一項內容，重視科學教育，打破了封建倫理道德的禁錮。在教育上，福澤著重于自然原則，而以數理兩方面為其根本。[17]福澤強調只有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特別是學習與日常生活相聯系的實學，以提高自身的文化修養，才能取得個人的獨立。只有全體國民普遍接受教育，得到了全面和諧的發展，取得了獨立人格，才能推動國家和民族的獨立和自由。

三、福澤諭吉推動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發展的具體表現

日本高等教育發展的歷程是一個不斷改革的高等教育史，是一個不斷培養適應當時社會經濟發展所需人才的過程。1868年，德川幕府徹底垮臺，日本開始了史稱“明治維新”的社會大變革。明治政權建立后不久，日本政府就明確提出了：“富國強兵”、“置興產業”和“文明開化”，也就是要辦教育，向先進的西方學習。[18]明治政府清楚的認識到教育對一個國家強盛的極端重要性。為此，他們一方面狠抓基礎教育，以向廣大民眾傳播普通的知識;另一方面建立新型的高等教育機構，以培養社會急需的專門人才，而早在明治維新之前福澤諭吉就認識到日本教育的落后，主張向西方學習，無奈受限于日本國內盛行的“攘夷”思想，并未采取具體的改進措施。后來隨著日本“天國之夢”日漸破滅，福澤才得以實現一腔抱負。這無論是對福澤諭吉本人，還是對于日本社會，都是值得欣慰的開始。

福澤諭吉對于日本高等教育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創辦慶應義塾，為日本私立大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明治維新之后日本的高等教育出現了“寡頭壟斷”的局面。先是以東京開成學校（東京大學主體的前身）為首的“專門學校”大放異彩，后是以東京帝國大學和京都帝國大學為代表的帝國大學長期占據日本高等教育的金字塔頂端。教育的資源長期分布不均導致日本高等教育的發展失去平衡。截至1914一戰爆發前，日本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在當時的亞洲獨占鰲頭，但主要以專門學校和實業專門學校為主，[19]真正受過日本帝國大學的精英教育的人數占比很小。私立精英大學的建立已迫在眉睫。

福澤諭吉早在1858年就在江戶的筑地鐵炮洲購地辦學，取名“蘭學塾”。1868年遷至新座，改稱慶應義塾，1890年設立大學部，建設文學、理財、法律三科。另外，為了與大學部做區別，福澤將原來的課程改成大學部。根據《帝國大學令》，1920年成立大學。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日本僅有4所大學，且均為國辦的帝國大學，雖然有以“大學”命名的其他教育機構，但都未得到政府認可。[21]日本私立高校的大量興起雖然與《帝國大學令》的頒布有著密切關系。[22]但福澤諭吉創立的慶應義塾，不但為慶應義塾大學的成立奠定了基礎，也在為近代日本私立高校的發展樹立了標桿，促進了日本私立高等教育的發展，逐漸打破了日本高等教育被國立帝國大學壟斷的局面。

2、主張全面發展，提高了學生的綜合素質

福澤諭吉對日本高等教育的影響不僅僅是創辦了慶應義塾，更是體現在其教育思想上。在倫理道德方面，福澤主張培養人的獨立之心。換言之，論事以合理為準繩，做人則以獨立自尊為本。福澤諭吉提倡德、智、體全面發展，早在慶應義塾時期，他就要求學生們注重鍛煉身體，注重德育和智育，強調以智為先。福澤諭吉認為道德說到底僅僅屬于個人行為，其影響力是有限的，而智慧無論是傳播速度還是傳播范圍都相較于道德有很大優勢。所以認為道德對家庭的影響力更為明顯，道德能修身，也可齊家，但對外面世界的影響力是較小的。智慧則不然，它可以“治國，平天下”。

福澤諭吉全面發展的教育主張，對慶應義塾學子的個人成長頗具影響，這一點從慶應義塾學子至今叱咤于日本政界、商界、演藝界等多行業就可見一斑。在日本整個高等教育界福澤諭吉的這一教育理念廣為流傳，許多高等教育機構也將全面發展的育人理念應用于自身的育人過程。

3、提倡“實用主義”，使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發展契合時代要求

福澤諭吉在“尚實學，倡獨立”的教育目標中強調“實學”和“獨立”兩個主體，提倡“接近世間一般日用的實學”的課程教育觀念。福澤指出：“教育愈提高，學校則愈益變成超脫現實的仙境，在這種境界內閉門就學，數年后……學者愈加忘掉人類社會的事情，甚至從心底里產生蔑視的思想感情”。[23]正因如此，福澤將求真務實這一觀念深刻影響慶應義塾大學學生的未來發展。慶應義塾大學學生所具有的獨立創業精神，對他們在經濟和商業領域的發展影響深遠，他們從基層開始成長，為其成功積累了豐富經驗。這種求實之風成為日本高等教育界的典范，對日本近代乃至現代的學科建設都具有深遠持久的影響。然而，過度強調實用價值，必然在一定程度上會造成人文主義的缺失。不過，日本現代大學對這兩者的平衡把握的還是比較好的。

4、推崇“國家主義”，加強了日本政府對高等教育的控制

福澤諭吉以“謀求東洋革新，輸入西洋文化教育”為辦學指南，主張日本“脫亞入歐”，積極宣揚歐洲資產階級啟蒙主義思想。主張辦學要以國家利益為上，這就為日本政府加強對高等教育的控制提供了理論契機。明治維新以后，德國絕對主義國家觀傳入日本，日本的本土政治文化、國家體制、經濟狀況等因素共同構成了日本國家主義滋生的溫床。[24]進入20世紀后，日本相繼頒發《帝國大學令》、《專門學校令》、《大學令》等多部針對高等學校的政策法令，對于高等學校的設立停辦、課程設置、學位頒發等都做了詳細的規定。這種中央集權式的領導模式，雖然有利于統一政令、便于管理。但阻礙了大學的多元化發展，同時也為日本“軍國主義”的盛行埋下隱患。

四、結語與啟示

日本近代社會的發展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日本近代不斷發展的高等教育機構和日趨完善的高等教育制度。福澤諭吉在此過程當中的貢獻和歷史地位都無可比擬，這主要因為他實施了一系列推動日本近代高等教育發展的舉措，如創辦慶應義塾、強調注重數理知識、提倡“實用主義”和“國家主義”等等。這為日本培養了不少社會精英，幫助日本實現了明治維新之初提出的“文明開化”、“置興產業”、“富國強兵”三大目標，由于福澤的思想充斥著“民族主義”，間接導致了日本近代高等教育走向了為日本軍國主義服務的道路。瑕不掩瑜，總體來說福澤諭吉本人及其啟蒙思想對日本的高等教育和日本這個國家的積極意義遠大于此。

對我國高等教育而言，福澤諭吉的部分教育思想也極具借鑒意義。主要可以歸納為兩方面：一是提倡獨立與創新精神。我國當代高等教育體系正面臨新一輪的調整與改革，世界一流學科和一流大學建設成了此次改革的方向標。無論是一流大學還是一流學科，創新精神都是其學術和科研發展的不竭動力，而福澤諭吉所提倡的思想獨立正是創新的前提和保障。二是要走出 “國家主義”和“實用主義”的囚籠。“國家主義”和“實用主義”是近代日本高等教育的兩大主要特征，其利弊上文已經闡明。于我國而言，一方面我國高等教育一定要服務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的建設，但絕不能受限于此。另一方面現代大學的主要功能即為知識傳授、人才培養、科學研究、服務社會，所以大學教育不能簡單推崇“實用主義”，而要兼顧高等教育各種功能，任何一種功能的缺失都將導致高等教育意義的殘缺。總之，在“以東洋才人之智，謀九州復興之夢”時，我們應取精用宏。

【注 釋】

[1][2][3][4][5][6][7][8][9][10][11][12][13][14][15] 福澤諭吉，馬斌.《福澤諭吉自傳》.商務印書館，2012年版.第292，6，30，34，75-76，77-82， 83-97，99，115，127， 178-180，30，250-252，159，出書說明.

[16] 王貴主譯.福澤諭吉教育論著選.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10-11.

[17][18][21] 黃福濤.外國高等教育史.上海教育出版社，第二版.11，149，199.

[19] 此處所指專門學校與東京開成學校等專門學校有所區別。前者指當時的日本高等職業學校，后者是日本各大帝國大學的前身.

[20] （日）細谷俊夫等主編.新教育學大事典（8）.第一法規出版株式會社，1915.7.126.130.134.141.144.

[22] 茍朝莉.鑒日本私立大學發展史 思中國獨立學院辦學路.中國高等教育，2007.77-79.

[23] 王桂譯.福澤輸吉教育論著選.商務印書館，1991.150.

[24] 國家主義是近代興起的關于國家主權、國家利益與國家安全問題的一種政治學說，它主張國家利益的神圣性和本位性.

【參考文獻】

[1] 梁景松.康有為與福澤諭吉的啟蒙思想比較.延邊大學碩士畢業論文.2003.

[2] 徐銀銀.文明、獨立、實學：福澤諭吉教育思想再認識.南京大學碩士畢業論文.2012.

【作者簡介】

宋旭東（1995—）男，陜西咸陽人，西北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2017級教育經濟與管理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育經濟與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