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北京 100038)
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使用情況實證研究*
□鄭靈吉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北京 100038)
警用執法記錄儀是信息化時代背景下保障和監督警察規范化執法的重要工具。通過問卷和訪談方式調查了解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現狀。雖然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制度建設較為完善,但仍存在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數量不足、質量瑕疵、數據采集站建設滯后及使用管理制度存在缺陷等問題。同時,少部分民警對于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承受著較大的執法壓力,不能兼顧到對公民隱私權的保護。以調查數據所反映的問題為導向,亟需強化警用執法記錄儀硬件設施建設,完善使用管理制度,加強對使用主體的教育培訓,持續推進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規范化建設。
執法規范化;警用執法記錄儀;使用管理;實證研究;浙江省
2013年8月15日,寧波市公安局鄞州分局巡特警大隊執勤民警在環城南路設卡查酒駕,執法民警和司機發生了沖突。網友發布的視頻中有穿著反光背心的警察毆打現場一男子的片段。視頻發布后,網上的輿論沸反盈天,事件以涉案民警被關禁閉,寧波市公安局鄞州分局官方道歉終結。[1]該案在浙江省內反響很大,警察形象及公信力受到嚴重影響。
2015年5月8日,溫州一名女子橫穿馬路被交警制止,但該女子自解衣扣稱遭非禮,想借此博取旁人的同情以阻礙警察的執法活動。路人及時用手機拍攝了視頻,還警察以清白。該女子最終也被治安拘留。[2]此案中,警方并未向公眾發布任何視頻信息,是路人在網上發布用手機拍攝的視頻為民警及時正名。
以上兩起案例中,警方都未向公眾發布現場執法記錄情況,新聞中也未提及民警是否使用了警用執法記錄儀的情況,這導致社會公眾對此事件存在猜測:一種猜測是現場執法時民警未攜帶警用執法記錄儀,且并沒有要求民警必須攜帶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規定;另一種猜測是民警在現場執法時攜帶了警用執法記錄儀,但未能完整記錄現場情況,因而未公布視頻以還原事實,回應公眾。這兩起案例引起了筆者對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實踐中具體應用情況的研究興趣。
其實,在上述兩起案例發生之前,浙江省公安機關已經在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有些地市公安機關及其相關職能部門還發布了相應的管理辦法。例如,浙江省公安廳高速公路交通警察總隊紹興支隊于2013年出臺《關于進一步加強執法記錄儀使用管理的通知》;寧波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局于2014年出臺《寧波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局執法記錄儀使用管理規定(試行)》和《寧波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局執法記錄儀督察監管規定(試行)》;溫州市公安局于2014年出臺《溫州市公安交警執法記錄儀使用管理實施辦法(試行)》。而公安部2016年7月1日出臺的《公安機關現場執法視音頻記錄工作規定》(以下簡稱《規定》),使得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規范在全國使用有了統一的標準。
公安部的《規定》推動了全國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和管理的規范化,加快推進了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制度建設。在公安部出臺《規定》以來,浙江省對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和使用的具體情況如何?是否嚴格遵守了《規定》的要求?筆者通過實證研究,調查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基層公安執法實踐中的應用情況,希冀為警用執法記錄儀制度建設提供可借鑒的依據。
(一)問卷調查法。
1.問卷發放方式及樣本特征。本次問卷調查通過網絡平臺制作、發放和收集問卷,樣本對象為浙江省公安基層一線執法的民警。本次調查共收集到264份問卷,經過比較分析,最終得到有效問卷258份(n=258)(其中6份問卷的回答前后矛盾,故在樣本中剔除)。答卷者覆蓋了浙江省的11個地級市公安局,除舟山市的答卷者較少之外,其他地級市的答卷樣本數基本均勻分布。答卷者的成員構成多樣,其中包括派出所民警、交警等現場執法人員。答卷者中,有男民警240人,占93%;女民警18人,占7%。答卷者民警的執法年限跨度大,最短的為0.1年,最長的為32年,平均執法年限為7.82年,答卷者的執法經驗較為豐富。樣本數較大且有一定代表性,符合預期目標,可以深入分析研究(見表1)。

表1 研究人群基本情況(n=258)

變量 人數(人) 百分比(%)執法城市警種33 15 22 21 37 2 30 33 155 9 12.80%5.80%8.50%8.10%14.30%0.80%11.60%12.80%60.10%3.50%23 8.90%執法年限寧波市衢州市紹興市臺州市溫州市舟山市輔警、實習民警交通民警派出所民警其他現場執法警種市局、分局參與現場執法的業務支隊、大隊民警巡警、特警5年以下6-10年11-15年15年以上8 130 58 27 43 3.10%50.39%22.48%10.47%16.67%
2.問卷內容。問卷內容主要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問卷調查對象的個人基本情況;第二部分從實踐應用角度出發,調查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公安執法實踐中的具體應用情況,包括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時間和數量、拍攝主體情況和數據資料的管理情況;第三部分從民警自身認識態度的角度出發,全面了解執法民警在公安實踐中的使用體驗,及其對執法工作者帶來的正面和負面影響。
3.分析方法。本文根據李克特量表的方法對問卷的主觀題進行賦分,將態度具化為數值,以便于分析研究(見表2)。進一步加工數值化的態度,用X—和s更精確地反映樣本態度。其中X—為每項態度賦值后的平均分,表示的是答卷者樣本的平均態度。s為每項態度的標準差,表示為離散程度即意見分歧差異,數值越大,則態度差異越大。

表2 主觀題賦分表
(二)訪談調查法。訪談樣本來自于2017年1月至2月對浙江省20名執法民警的微信交流與面對面訪談的記錄。訪談內容主要圍繞問卷的問題,根據回答內容,再進一步追問受訪者選擇答項的具體依據。在涉及主觀態度問題時,繼續追問受訪者為什么會有這個態度,實際的情況具體是怎樣的。訪談對象調查是對問卷調查的一個補充,在分析調查問卷數據的同時,將訪談調查得到的資料補充到問卷調查所得到的分析中。
(一)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情況。
1.配備數量。根據問卷調查所得數據,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基層的配備率高達98.84%,僅1.16%的問卷調查對象反映所在單位沒有配備警用執法記錄儀。然而訪談調查所得數據反映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量尚不能滿足公安基層執法需求。據訪談的20份樣本來看,其中有13份都表示所在單位的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量不足,占比高達65%,與問卷調查所得的高配備率有顯著差異。部分訪談對象表示,在警情高發時段或是出現突發警情時,民警可能面臨單人執法的情況,而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未達到每人配置一部的情況,不能保證在每次現場執法中都能夠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筆者認為,各地根據不同的情況可增加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數量。
2.配備時間。關于“所在單位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時間”的問題,根據問卷調查收集到的數據資料顯示,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時間大致是從2006年開始的。從2008年開始,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量開始增多,2010至今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數量大幅增加,總體呈上升趨勢(將問卷答項中2006至2016年的數據制作了散點圖(見圖1)。由于數據是2017年1月采集的,2017年的樣本量少,圖中未包含答項為2017年的數據。警用執法記錄儀在浙江省范圍內的大規模使用情況與我國的總體配置情況基本是一致的。[3]

圖1 執法記錄儀的配備時間
(二)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情況。
1.使用率。關于“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情況”,選擇“每次都使用”與“經常使用”的問卷調查對象占比高達83.72%,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公安實踐中得到常態化應用。其中,選擇“從不使用”的問卷調查對象僅占1.16%,而這部分問卷調查對象都是只負責處理內勤工作而不參與現場執法活動,并不需要配備警用執法記錄儀。
2.使用主體。關于“警用執法記錄儀由誰負責具體拍攝”,選擇“由專職民警進行拍攝”的問卷調查對象僅占0.78%,說明在現場執法過程中,執法視頻的拍攝并不是由專人負責。其他幾個選項的集中度并不高,省內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主體未做明確規定,各地做法并不統一,現場執法有單人拍攝記錄的情況,也有多人拍攝記錄的情況。這種差異是執法靈活的體現,此現象的存在有其合理之處。但是拍攝主體的不確定,容易造成執法記錄的重復拍攝或是漏拍,對后期的責任倒查埋下隱患。其中,選擇“輔警作為拍攝主體”的問卷調查對象也占有一定比例(8.53%)。全國及省內的管理辦法都沒有規定輔警具有拍攝資格。那么,作為警務輔助人員的輔警,其能否成為現場執法記錄者的問題值得深思。
(三)數據資料的管理和使用。關于“警用執法記錄儀數據資料的收集上傳”,選擇“通過數據采集站,自動上傳”的問卷調查對象占48.45%;選擇“由自己導出到電腦”的問卷調查對象占23.26%;選擇“由內勤或專人導出并管理”的問卷調查對象占20.93%;選擇“很少使用”的問卷調查對象占7.36%。筆者通過訪談調查了解到,數據采集站集充電和數據傳輸功能為一體,能夠簡化民警的數據傳輸,做到及時完整傳輸數據,并且數據采集站可以聯網,警用執法記錄儀與數據采集站聯接后,數據能夠自動上傳且無法隨意刪除,并能長期有效保存數據。數據采集站的應用精簡了工作環節,提高了工作效率,值得各地推廣使用。但從問卷調查的數據看,答卷者所在單位使用數據采集站的占比僅為48.45%,大部分單位仍是人工傳導數據,數據采集站的建設相對滯后。
關于“警用執法記錄儀數據資料的獲取”,選擇“可以比較隨意獲取”的問卷調查對象占22.48%,選擇“僅自己能獲取資料”的問卷調查對象占43.41%,選擇“經過審批或同意后可以調取他人拍攝的資料”的問卷調查對象占25.58%,選擇“無法獲取”的問卷調查對象占8.53%。《規定》指明執法數據資料實行專人專管、妥善封存的制度。有22.48%的答卷者表示能隨意獲取資料,僅25.58%的答卷者在調取資料時需經他人授權,省內數據資料的調取處理沒有規范的流程,這與《規定》精神存在差距,說明執法數據資料在調取和管理上存在疏漏。
對主觀題部分,我們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的計算方式對問卷調查對象的主觀態度進行賦分,將態度數值化,以便于進一步的分析研究。以下是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心理認同感、質量性能感受和使用效果感受的量化分析。
(一)心理認同感。關于“民警戴上警用執法記錄儀后的心理感受”,82.56%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在執法時更有安全感”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4.26,s=0.81),表明鏡頭下執法有效增強了執法者的安全感。95.35%的問卷調查對象對“言行會更加謹慎”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4.40,s=0.64),全程監控的執法環境提醒民警時刻注意自身言行,督促民警文明執法、規范執法。
50.78%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感覺有壓力”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41,s=1.08),超過50%的答卷者表示“感覺有壓力”,反對的僅占22.1%,表明執法者在鏡頭下執法承受著不小的壓力。但僅有26.36%的問卷調查對象對“不希望被拍攝而故意關閉警用執法記錄儀”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2.71,s=1.10)。雖然執法時面臨自身行為全程受監督的壓力,但大部分民警仍能正確對待壓力,自覺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對執法記錄儀基本持認可和支持的態度(見圖2)。

圖2 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心理認同感
(二)質量性能感受。關于“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質量性能感受”,55.03%的問卷調查對象對“電池續航可以滿足日常執法”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39,s=1.17);46.12%的問卷調查對象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穩固,不易跌落”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14,s=1.21);52.33%的問卷調查對象對“使用時不易發生故障”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36,s=1.04);53.49%的問卷調查對象對“鏡頭的角度、清晰度可以滿足需要”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39,s=1.05)(見圖3)。這四項指標的滿意度均在50%左右,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電池續航能力不足,執法時穩定性不足以及故障頻發,執法者對其質量性能滿意度并不高。筆者在訪談調查中也得到相似的回答,執法過程中偶遇突發情況時,由于機器鏡頭過窄,拍攝局部受限,拍攝結果不是特別清晰,有時候拍攝到的視頻無法成為有效佐證。
根據公安部2011年發布的《GA/T947-2011單警執法視音頻記錄儀行業標準》,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各項指標都有相應的標準。但調研結果顯示,浙江省內的警用執法記錄儀并未嚴格符合要求,很多地方不盡如人意,其原因也許在生產廠家產品質量不過關等。

圖3 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性能質量感受
(三)使用效果感受。
1.正面效果感受。關于“警用執法記錄儀在使用中的正面效果感受”,59.77%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增強了警察執法公信力”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60,s=1.02),87.36%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有效應對惡意投訴”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4.19,s=0.79),43.68%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收到的群眾投訴減少”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33,s=1.02)。雖然群眾投訴并未明顯減少,但警用執法記錄儀的應用在有效應對惡意投訴方面成效顯著。警用執法記錄儀僅是警務工作中的輔助工具,在還原現場真實情況及應對惡意投訴方面能有一定成效,但卻不是提高警察公信力的有力保障。執法公信力的提升更需要執法者素質的提高和公安內部體制的不斷改革完善。
88.89%的問卷調查對象對“規范了我的執法行為”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4.12,s=0.74),55.17%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整體上提高了我的工作效率”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52,s=1.00)。警用執法記錄儀對基層民警執法規范化有極大的助益,在提高警務工作效率方面也有一定的幫助。
43.68%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我執法時使用武器和器械的愿望減弱了”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30,s=1.07)。36.79%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執法對象會更加配合執法”選擇了同意或非常同意(X—=3.10,s=1.10)(見圖4)。這兩項的同意率都不足50%,雖然有鏡頭的監控,但是在現場執法中,部分群眾對民警執法依然存在抵觸情緒,不能很好地配合執法工作。

圖4 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正面效果感受
2.負面效果感受。關于“使用時的負面效果感受”,65.51%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充電、數據傳輸的工作麻煩、耗時”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3.69,s=0.99)態度。超過半數的答卷者認為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充電模式及數據傳輸方式不夠理想,這與省內數據采集站建設滯后有關。
60.08%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影響了我的行動”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3.64,s=1.02)態度,36.82%的問卷調查對象對“分散我的注意力,影響緊急事件的處置”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3.09,s=1.04)態度。在警務實戰中,民警認為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有時會成為阻礙行動,這與警用執法記錄儀的穩定性不足存在一定關聯。同時,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大小合適、佩戴方式簡便,所以其在“分散注意力”方面的表現不明顯。
11.24%的問卷調查對象對“使我對執法感到畏懼”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2.41,s=0.91)態度,18.99%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有必要使用武器和警械的時候,我也不愿意使用”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2.61,s=1.00)態度。警用執法記錄儀對民警執法造成一定的畏懼感,且部分民警不愿在執法時正當使用武器和警械。其中,26.36%的問卷調查對象“曾不希望被拍攝而關閉警用執法記錄儀”,這種行為有違《規定》中現場執法需全過程記錄的要求,使得不完整的執法記錄視頻無法成為有效證據。當今社會,在新媒體輿論監督環境下,警察執法畏縮,正當執法受限,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下跪執法”。[4]其原因之一是當前治安形勢嚴峻,輿論環境不利于民警執法,民警執法不自信、畏懼執法;二是《規定》對民警的現場執法的各個環節作出了明確要求,警用執法記錄儀對民警現場執法全程監督,執法者在全程監控下容易產生心理壓力。
17.83%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我的隱私受到侵犯”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2.66,s=0.97)態度;12.79%的問卷調查對象對“會侵犯公民的隱私”持同意或非常同意(X—=2.38,s=0.98)態度。87.21%的問卷調查對象認為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不會侵犯公民的隱私,而現實中,數據外泄嚴重侵犯公民隱私的事件時有發生。2013年,山東省菏澤市巨野縣發生 “派出所查車震男女視頻外泄”事件;[5]2016年,河北省館陶縣一女子的車震視頻遭輔警外泄后羞愧自殺。[6]執法視頻的外泄對公民個人隱私權造成了極大的侵害,公眾的安全感愈發降低,同時也降低了警察公信力。《規定》指出,現場執法的數據資料涉及個人隱私的,公安機關應嚴格按照要求予以保密,資料的外泄嚴重違反規定精神,對執法對象的隱私權造成極大的損害,也反映出部分執法者公民隱私權意識淡薄(見圖5)。

圖5 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負面效果感受
(四)總體感受。總體上看,浙江省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認可度較強,大部分民警能自覺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并且認為現場執法時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利大于弊。由此看出,浙江省內一線公安執法民警逐漸習慣在鏡頭下執法,這種執法方式在公安工作實踐中得到廣泛認可,但是仍有10.85%的問卷調查對象認為“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使用是弊大于利”;有17.06%的問卷調查對象“在上級沒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不能自覺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這與問卷調查得到的“民警有執法壓力”“畏懼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不希望自己被拍”的數據相吻合。但這種在鏡頭下存在心理障礙的現象屬于少數,不能代表整個警察群體。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增強執法者安全感,保護執法者權益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基本是持肯定和支持態度的(見圖6)。

圖6 民警對警用執法記錄儀的總體感受
筆者通過問卷調查和訪談調查了解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的具體使用情況,通過對數據的整理和分析,發現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的的配備量較為充足、使用率較高;其在實踐中的廣泛使用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規范執法行為,提高執法效率,并能增強執法者的安全感。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在基層警務的應用情況良好,但仍存在一定問題。
首先,從警用執法記錄儀的硬件設施角度看,其配備量不足,不能完全滿足基層執法需要。不僅如此,其在質量方面同樣存在瑕疵,配套設施數據采集站的建設也相當滯后。其次,從制度管理角度看,警用執法記錄儀在管理及使用上存在制度缺位,如拍攝者能否專職化,輔警能否拍攝等都未明確規定。最后,從民警的角度看,部分民警在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過程中有較大的執法壓力,未重視公民隱私權的保護。基于對以上問題的思考,筆者提出加強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規范化建設的幾點思考。
(一)強化警用執法記錄儀硬件設施建設。完備的警用執法記錄儀硬件設施條件是當前信息化執法的重要保障。警用執法記錄儀的配備量不能滿足現實需求、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質量瑕疵、數據采集站建設滯后的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線民警正常的執法活動。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應該集中在提高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質量,以及數據站的建設等方面。首先,應當統籌規劃,依據需要,合理安排經費投入的方案,對于案(事)件多發,警民沖突較為明顯的地區,應當加大對其的經費投入,確保警用執法記錄儀的數量能夠滿足執法的需要,對配備量不足地區應及時補足。其次,數據采集站對于執法過程數據的導出、處理、使用以及后期的整理過程都具有重要的意義,所以,數據采集站的建設也應擺在工作的首位,持續推進數據采集站的建設,逐步實現數據采集站在省內的全面覆蓋。如今警用執法記錄儀的產品種類多樣,質量參差不齊,因此,應強化市場監管力度,在保證產品質量的前提下不斷推進產品的升級完善,以適應執法的現實需求。最后,應安排專職人員進行日常維護,盡可能地延緩其使用壽命,避免在使用上的浪費;同時,定期抽查,確保警用執法記錄儀功能的正常運轉。
(二)完善使用主體制度和信息保密制度。警用執法記錄儀在使用管理制度的某些方面仍未形成統一規定,并且警務實踐與管理制度仍存在一定差距。目前存在的問題,比如對拍攝主體的選擇,對輔警能否持有警用執法記錄儀,基層公安派出所存在不同的理解和做法。公安部出臺的《規定》對拍攝主體也沒有做明確的規定,浙江省內各地市公安局依據自身情況自由選擇。但是,這樣的自由度可能會導致責任缺位,使現場視頻的拍攝發生遺漏現象。為使民警端正自身態度規范執法,落實拍攝責任,實行拍攝專職化尤為必要。
警用執法記錄儀音視頻采集是一個證據收集的過程,它不是強制性的執法行為,輔警可以具備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的主體資格。面對當前警力短缺的困境,讓輔警專職拍攝現場執法情況未嘗不可。在公安實踐中,可專職設置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和管理執法數據資料的輔警。但是,輔警負責持有警用執法記錄儀,同樣可能面臨著執法信息外泄,進而侵犯公民個人隱私權的情況,應嚴格落實專人專管制度,嚴防惡意調取和隨意泄露執法資料現象的發生。畢竟,輔警和民警對執法規范化的理解,以及對具體執法實踐的把握確實存在著不小的差距。實踐當中,由于輔警人員的流動相比民警而言頻繁得多,因此,執法信息的保密工作在明確輔警可以持有警用執法記錄儀之后,也應得到充分的重視。首先,要著力培養輔警的責任意識和保密意識,加強對其進行相關制度教育。其次,要建立相應的考核機制,考察輔警對執法規范化和警用執法記錄儀使用的理解和認識是否存在偏差。最后,要加強對民警責任的落實,持有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輔警的信息保密工作由同時出警的民警負責,出現信息泄露的情況,由該民警共同承擔連帶責任。
(三)加強一線執法民警的培訓與教育。當前社會治安環境復雜,一線執法民警常常在突發事件中不敢執法,不能在第一時間妥善執法。突發事件中,警察權的行使造成了公共秩序與人權的價值沖突,警察行為稍有不當即會招致惡劣的負面影響。公安基層單位應強化對執法民警的培訓教育。一是提高民警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以典型的突發事件處置案例為素材,制作警示紀錄片,積極推廣有效處置經驗;將實戰演練融入日常訓練,并采用老民警帶新民警的形式,提高民警整體的事件處置水平,在現場執法時能做到有效應對;在現場執法時應遵循比例原則,盡可能地平衡秩序與人權之間的價值沖突。圍繞現場執法,從法律要求、處置技巧等方面對執法民警進行全面教育培訓,在使用警用執法記錄儀時做到執法必開、全過程記錄,以提高整個警察隊伍的執法水平。二是樹立民警的執法自信,擺正民警執法心態,使民警習慣在鏡頭下執法,使執法權在陽光下進行。對存在執法心理壓力的民警進行規范性引導,使民警正確對待心理壓力的存在。要讓執法民警認識到,鏡頭下執法不僅是對自己的執法過程的一種限制,更是對自身權利的保障。要盡可能地消除民警的抵觸情緒,引導越來越多的民警做到規范使用,自覺使用,減輕民警在使用執法記錄儀時所承受的壓力。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更好地推進警用執法記錄儀的規范化使用,切實保障公民以及民警自身的權利,為執法規范化建設作出貢獻。
[1]寧波警察查酒駕動手打人事件[EB/OL].(2013-08-14)[2017-05-15].http://www.chinanews.com/sh/2013/08-14/5162119.shtml.
[2]女子橫穿馬路被交警制止后自解衣扣稱遭非禮[EB/OL].(2015-05-10)[2017-05-16].http://news.ifeng.com/a/20150510/437246 17_0.shtml.
[3]深圳市乾坤公共安全研究院.樹立中國執法新形象——執法記錄儀行業發展報告[J].中國公共安全,2015(12).
[4]伍法翠.新媒體輿論監督對警察執法權威影響的實證研究[D].河南師范大學,2016.
[5]山東省菏澤市巨野縣“派出所查車震男女視頻外泄”事件[EB/OL].(2016-12-26)[2017-05-16].http://news.sina.com.cn/s/wh/2016-12-26/doc-ifxyxury8693933.shtml.
[6]河北省館陶縣“車震”視頻外泄致人自殺事件[EB/OL].(2016-09-04)[2017-05-20].http://news.sina.com.cn/o/2016-09-04/doc-ifxvqefm5475053.shtml.
D631
A
1674-3040(2017)06-0065-07
2017-08-30
鄭靈吉,中國人民公安大學2016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治安學。
*本文系中國法學會2017年度部級法學研究課題青年調研項目“警察現場執法錄音錄像實證研究”(項目編號CLS(2017)Y11)的階段性成果。本次調查是由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治安學院謝川豫教授和博士生姜峰主持并進行問卷設計,針對全國各地公安機關使用執法記錄儀情況開展調查和研究。本文作為其中一部分,重點關注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使用現狀,依托全國調查的結果,通過調查數據分析當前浙江省警用執法記錄儀配備、使用、資料管理等客觀現狀以及民警的主觀態度,查找并分析其中存在的問題。
郭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