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和杰

創業艱難,堅持三年斗爭
“創業艱難百戰多。”艱苦卓絕的南方三年游擊戰爭(1934年秋至1937年冬),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土地革命戰爭的有機組成部分,是與革命英雄史詩——紅軍長征相映生輝的一曲壯麗凱歌。項英、陳毅以及李樂天、楊尚奎、陳丕顯等領導的贛粵邊游擊區,是中共蘇區中央分局、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辦事處和中央軍區所在地,是三年游擊戰爭的中心區域。
贛粵邊游擊區涵蓋江西省的信豐、南康、贛縣、大庾(今大余)、上猶、崇義、龍南、虔南(今全南)、定南和廣東省的南雄、仁化等11個縣的部分地區。它以大庾嶺之油山為中心,北與諸廣山相連,南與九連山接壤,系贛州通往粵北重鎮韶關的必經之地,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贛粵邊游擊區群山連綿、地勢險要,是開展游擊戰爭的理想之地。它由五部分組成:油山區——橫跨信豐、大庾、南雄三縣;北山區——在南雄縣西北帽子峰周圍;信康贛區——含信豐、南康、贛縣部分地區,中心在大龍,大部分為丘陵地帶;南山區——在龍南、虔南、定南、信豐和南雄交界處的山區;上猶、崇義區——在湘粵贛三省交界的廣大山區,距贛粵邊游擊戰爭指揮中心油山較遠。
國民黨對贛粵邊游擊區的“清剿”,采取所謂“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剿撫兼施”的方針,軍事、政治、經濟三管齊下。在軍事上,以絕對優勢兵力對游擊區重重封鎖,分區“駐剿”“搜剿”“清剿”。在政治上,采取“隔離政策”和“瓦解政策”,強化保甲制度,實行“一人通‘匪,十家連坐;一家窩‘匪,十家同禍”的聯保連坐法;同時制定《共產黨人自首法》,企圖誘騙共產黨人、游擊隊員自首變節。在經濟上,展開嚴密封鎖,對居民實行“計口購糧”和配給日用品制度,控制圩場集市。在嚴重的形勢下,贛粵邊紅軍游擊隊緊緊依靠群眾,既要同強敵作殊死斗爭、同叛徒作堅決斗爭,又要同險惡的自然環境作不懈斗爭,在衣、食、住、行、醫等各方面克服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困難。
缺衣少穿,不違革命紀律
1928年,紅軍利用戰場繳獲的幾架縫紉機在江西寧岡桃寮村的一座破廟里建立起第一所被裝廠,紅軍這才有了自己的制式服裝。三年游擊戰中,除了依靠戰場繳獲和打土豪得到一點兒補給外,紅軍游擊隊員幾乎沒有換過新服裝。他們身穿便衣,腳穿草鞋,頭裹毛巾,和當地農民的裝束完全一樣。由此多了一個“好處”:游擊隊員置身于群眾中,敵人分不清誰是游擊隊員,誰是老百姓。
盡管缺衣少穿,紅軍游擊隊卻始終嚴守革命紀律。有一次,交通員給南雄縣游擊隊送來上百套單衣,說是委托大塘圩縫紉店胡老板做的。陳毅問給錢了沒有。交通員說:“財佬的錢,我們用了就算了。他一個資本家,也不缺這200塊銀洋。”陳毅聽了立刻嚴肅地說:“同志,這可不光是錢的問題,是黨的工商業政策。我們是靠政策得人心的,在百姓中的信譽,是我們的命根子!”他派交通員把200塊銀洋裝在毛竹里給胡老板送去。胡老板夸贊說:共產黨游擊隊講信譽,確實信得過!
游擊戰爭后期,項英、陳毅還派人到敵人統治的城市建立地下交通站,在贛州開設紐扣廠,在于都和大庾縣城分別開設裁縫鋪和糖鋪,在新城開設小百貨店。
食不果腹,依靠人民支援
在游擊隊控制的地區,紅軍向地主派糧派款,發出通知書,規定期限交來,但適可而止,一年只征收一次,不隨便攤派。在游擊隊不能控制的地方,紅軍直接把土豪抓來,然后派代表商談,交清糧、款后予以釋放。少數情況下,紅軍游擊隊還會通過捐助、欠借等方式解決糧食供應問題。
游擊隊員長年累月被困在深山密林里,斷糧實乃常事,只好以野果、野菜、竹筍充饑。偶爾捉到小魚、小蝦、石雞,就算是難得的美味了,大家便會高興地打起“牙祭”來。但是,有時什么可吃的東西也找不著,項英、陳毅就曾經挨了整整三天的餓。這時,游擊隊員們只得閉著眼睛啃樹皮,吃草根,有時還要去掏馬蜂窩,捉馬蜂的蛹吃。
1944年,陳毅在延安向美軍觀察組成員謝偉思介紹南方游擊戰爭的情況時說,他們“過得像野獸一樣”。陳毅還在《贛南游擊詞》中描寫道:“天將午,饑腸響如鼓。糧食封鎖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數。野菜和水煮……嘆缺糧,三月肉不嘗。夏吃楊梅冬剝筍,獵取野豬遍山忙。捉蛇二更長。”雖然詞中提到打野豬,但實際上,這種情況并不多見,因為開槍容易暴露目標。
如此艱苦的條件下,紅軍游擊隊依靠什么堅持了下來?陳毅在詞中寫道:“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親父母,我是斗爭好兒郎。革命強中強。”在國民黨的壓迫面前,贛粵邊區人民堅韌不拔,運用多種多樣的斗爭方式,在食品方面支持紅軍游擊隊。
國民黨采取“移民并村”“封坑搜山”等毒辣手段,群眾索性把大米、干菜等埋起來,告訴紅軍游擊隊去取。后來,群眾想到游擊隊糧食要吃光了,非常著急,就和敵人去鬧,要進山種地打柴。敵人沒辦法,只好在每月初一、十五開禁,用武裝押著群眾進山打柴種地。群眾趁機把糧食、菜、鹽等帶進山里,丟在路邊,讓游擊隊去取。敵人發覺后,對進山群眾嚴加搜查,發現多帶吃的,就以“濟匪”論罪。于是,群眾又想出新辦法,他們把挑柴的竹杠子節節打通,里面裝上米、鹽和其他食物,進山后就把這根竹杠子丟在山上,下山時另砍一根竹杠子挑柴回去。
到了耕種季節,群眾回來耕田,也會帶些糧食進山。他們寧可自己少吃,也要留給游擊隊。青黃不接時,米沒有了,老百姓就會把米果煮軟,放在籃子下面,再蓋上些草,假裝割草,送給游擊隊員吃。
最難能可貴的是,有的群眾被敵人逮捕,雖遭嚴刑拷打,卻不吐露半句真情,以鮮血乃至生命保護了游擊隊的安全。特別是游擊區的婦女,她們對游擊隊的支援,可以說達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例如,信豐上樂婦女朱葉妹為了保護游擊隊脫險,英勇地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梅關黃坑的張千妹則在敵人把項英、陳毅、陳丕顯等圍困在梅山幾十天那段最困難、最危險的日子里,多次冒著生命危險傳送情報、送米送菜。
無論是向地主階級要來的糧食,還是群眾歷盡艱險送來的食物,紅軍游擊隊都極為珍惜。1935年4月,中央分局在大庾西部的長嶺召開軍政干部全體會議,史稱“長嶺會議”。會議的內容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根據項英提出的意見,作出加強紀律教育、反對大吃大喝、建立經濟預決算制度等決議。陳毅還在會上向游擊隊員們介紹了中央蘇區時期艱苦奮斗的作風,講述了毛澤東、朱德吸煙頭、吃開水泡飯的故事。三年游擊戰爭時期,紅軍游擊隊規定,從領導干部到每個游擊隊員,都要身背五斤干糧,但在一般情況下,任何人都不準動,只有最困難時才可食用。糧食的寶貴程度,由此可見一斑。endprint
對國民黨統治的白區,紅軍游擊隊努力擴大影響、爭取群眾。韶關附近的山村,紅軍游擊隊從來沒去過,老百姓受國民黨毒化宣傳影響很深。游擊隊初次去時,群眾都躲到山上去了。盡管食品短缺,但游擊隊不僅堅持秋毫無犯,還把群眾留在家里的牛、豬、雞等喂好,吃了糧食,按價付錢,還寫感謝信。
白區有些地方缺糧嚴重,陳毅就指示游擊隊實行武裝分糧,把參加分糧的群眾都化裝成游擊隊,利用夜間,遠距離襲擊國民黨防衛薄弱的糧庫或囤糧較多的地主,迅速沒收,迅速分配,迅速轉移。這一辦法深受白區群眾歡迎。參加武裝分糧的群眾,后來大部分成了不脫產的游擊小組成員。
居無定所,官兵同甘共苦
紅軍游擊隊剛到贛粵邊、敵人尚未發動“清剿”時,還可以找偏僻的房子住。當余漢謀軍開始“清剿”以后,游擊隊就只能到深山老林搭棚子(竹棚、杉皮棚、茅草棚)了。大家擠在一個大通鋪上,即便像楊尚奎、陳丕顯這樣的領導人,也得兩人共蓋一床毯子,你扯過來、他拉過去地合睡在一起。許多游擊隊指戰員幾乎沒有住過房、脫過衣、離過槍睡覺。
逢敵人搜山時,棚子目標大,不能住。敵人見棚子就燒,只好改成每人發一把傘。下雨天,大樹底下把傘一撐,背靠背就睡起來;天晴時,就在墳頭的石板上睡覺,臥看星星月亮。可是,贛粵邊春夏多雨,靠一把傘不能支撐很久,于是又創造新辦法——每人發一塊布,有九尺長,四角綁在樹上,上面加上幾張油紙,既便于搭又便于拆。更多的時候,還是“野營已自無篷帳,大樹遮身待天明。幾番夢不成”(引自陳毅《贛南游擊詞》,下同),“天將曉,隊員醒來早。露侵衣被夏猶寒,樹間唧唧鳴知了。滿身沾野草”。夏天尤覺寒氣襲人,到了深秋和冬天,陰雨綿綿、冷風瑟瑟,游擊隊的住宿自然更加艱難。即使住下后,仍要保持高度警惕,“休玩笑,耳語聲放低。林外難免有敵探,前回咳嗽泄軍機”。
1935年底,余漢謀采取“移民并村”等手段驅趕群眾,對贛粵邊游擊區實行更殘酷的“清剿”,游擊隊員的住宿愈發困難。項英、陳毅在信豐潭塘坑召開特委、信康贛縣委和南雄縣委聯席會議,提出:“有計劃地分配黨團員隨出坑的群眾到大村莊居住,按黨團員分布的區域重新編支部或小組,繼續領導群眾斗爭”,“利用群眾出山后的各種困難,發動群眾以‘無房住、無柴燒為理由,開展‘鬧回坑的活動”。
就這樣,在崇山峻嶺、千溝萬壑中,項英、陳毅率領紅軍游擊隊員戰酷暑、斗嚴寒,晝行森林、夜宿山洞,而他們也始終與大家同甘共苦。
神出鬼沒,總結行軍原則
國民黨軍實行分區管理,紅軍游擊隊也分區活動,因此也就有了前文提過的油山區、北山區等等。陳毅回憶道:“他搞北山,我們跳到油山;他搞油山,我們跳到北山;四個地方同時‘剿,沒有地方跳,我們就到邊緣區、白區”。
據陳丕顯回憶,“為了便于在赤白交界地區和白區進行群眾工作,游擊隊提出了干部群眾化和職業化的口號,要求干部戰士學會一門手藝,以做手藝為名,深入各地進行串連活動”。例如,秘密交通員賴文泰是鐵匠出身,他經常挑著擔子走村莊、趕圩鎮,為群眾補鍋補盆。特委副書記楊尚奎經常背著篾刀,為群眾編制竹制品。不會做手藝的游擊隊員就打赤腳,幫助群眾蒔田、割禾。游擊隊員和群眾融為一體,國民黨軍無從分辨。
廣大群眾在行軍方面也給予紅軍游擊隊極大支持。游擊隊采取戰斗行動時,他們先是偵察敵情,然后充當向導,有的還和游擊隊并肩作戰。莊里莊外、房前屋后、樹梢墻頭,到處都有群眾與游擊隊約定的暗號。例如,如果發現國民黨軍進山,即高喊“東邊牛吃禾了”“西邊豬吃菜了”等暗語,示意游擊隊員轉移隱蔽。有一天,大庾池江的周籃發現幾十名國民黨軍士兵出現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便急中生智地朝門前一頭豬罵起來:“瘟豬子,還不快回去,士兵老爺來了,不走就會一槍打死你!”陳毅聽后,知道敵人來了,趕緊從屋后上山,鉆進樹林里。當晚,陳毅豎著大拇指夸獎周籃:“大嫂,你真有法子,當得一個諸葛亮喲!”
敵人也不傻,為了尋找紅軍游擊隊,他們總結了三條經驗:聽響聲、跟腳印、看煙火。國民黨軍常常派出便衣偵探,裝扮成打獵、燒炭、砍柴、挖竹筍、采香菇的群眾,或躲到山林草叢中竊聽有沒有說話聲或咳嗽聲,或竄到山里的道路旁、水溝邊察看有沒有腳印,或爬到山頂上觀察有沒有燒飯的煙火。若發現“情況”便立刻報告,調兵包圍。敵人白天放出獵犬,到處尋蹤,夜晚點亮探照燈,四處亂照,還亂打槍,把山里的野豬、野牛打得滿山亂跑,但就是找不到神出鬼沒的游擊隊。
何以如此?因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紅軍游擊隊摸索出一套更加高明的應對辦法。對此,項英在1937年底撰文總結道:
1.位置的選擇必須要退路好而能隱蔽的退。
2.要有很好觀察的哨位(因無群眾更要依靠觀察)。
3.要有很好的出進道路,不至易于暴露目標。
4.要經常轉移,不能久住一地。
5.應當絕對遵守的秘密原則:a.不出煙。b.不出響聲。c.出進要不留腳印,以免敵人尋得腳跡跟進。d.各機關不得任意互相往來,無工作直接關系絕對不準往來。
6.行軍和行動應遵守的規則:a.選擇時間,不能隨便行動。b.不走大路,專找山路,最好沒有人走的路,以避免敵人的埋伏。c.過山坳最好從旁山爬過。d.隨時注意路上所發現的征象判斷敵情。e.夜間行軍要慢,以避失聯絡,絕對禁止打電筒,只有找路時一個人在避亮方面用手電找路。f.行軍距離要短,但行軍時尖兵須距離在十米開外,如發現敵情便于后隊逃走和在附近森林隱蔽起來。g.行軍時絕對禁止講話。
7.警覺性要高,遇有一點征兆,不要大意放過,即加以判斷決定自己的行動。
8.要經常性的戰備生活,不準脫衣困覺,衣被東西時時捆好,以便有情況發生立即行動,未天光前全部起來,早飯要在天光吃完。哨兵未天亮出哨,夜間要有夜哨等等。
這些原則完全是根據南方游擊戰中的經驗整理出來的,若能嚴格遵守,就不致遭受意外和不應有的損失。endprint
此外,既然敵人見到蛛絲馬跡就興師動眾,紅軍游擊隊有時故意制造假象,如走路倒穿鞋子,留下“腳印”,讓敵人跟“蹤”尋找;到離駐地較遠的山上點火,讓敵人來“圍剿”;等等。
游擊隊員們日夜穿行在深山密林中,經常趁著夜晚行軍。行軍中遇見峭壁,就抓住巖縫的粗藤往上攀。身子底下是千丈深谷,稍一失手,就會粉身碎骨。這時,大家就手拉手,互相攙扶。有時藤子太高,同志們便站在戰友的肩膀上往上爬。項英高度近視,夜間看不見路,還有嚴重的腳氣,怕水,所以行軍過程中吃了很多的苦。下雨時山路很滑,陳毅拖著一條傷腿,常常摔跤,有時一滑就滑到山下去了,還打趣地說這叫“坐飛機”。就地休息時,陳毅精神抖擻、詩興勃發,寫下了《偷渡梅關》一詩:“敵壘穿空雁陣開,連天衰草月遲來。攀藤附葛君須記,萬載梅關著劫灰。”
根據“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跑不贏就躲”的原則,紅軍游擊隊采取“神出鬼沒、出敵不意、麻雀戰法、老鷹抓雞”等靈活機動的戰術,巧妙地打擊國民黨軍。行軍中,他們彈藥困難,最好的情況下,一個士兵只有20發子彈,在沒有把握能換回幾發子彈的情況下,從來不放一槍。
紅軍游擊隊在行軍途中不忘加強政治思想教育。由于常年在贛南深山老林里活動,不少人很不習慣。尤其是中央機關留下的同志,原本生活豐富多彩,此時便覺枯燥乏味,于是逐漸出現了一點兒“牢騷”和“怪話”。項英的組織紀律觀念很強,聽到后非常生氣,認為這是不信任黨的“歪風邪氣”,主張批判。陳毅則不贊成,認為“獨坐空山”,偶爾講講“怪話”也是消遣。當然,陳毅不是放任大家講“怪話”,而是主張用靈活的思想工作來引導和提高大家的認識。每到一處,他都給大家講形勢,講矛盾,講進山搭棚子住的必要性和優越性,講我、蔣、日斗爭的發展和光明前途。他從不枯燥地說教,有時組織大家學習他從中央根據地帶來的《列寧主義問題》等書籍,有時結合《春秋》《左傳》《三國演義》等歷史故事來講,不僅引人入勝,而且發人深省。
在陳毅的帶領下,紅軍游擊隊的生活既緊張又愉快,只要情況允許,大家就哼起歌來。楊尚奎回憶道:“除了少數中央革命根據地來的同志唱興國山歌,主要是唱本地山歌,很多人唱采茶戲里的爬山調是非常出色的。而大家經常唱的是《十二月革命歌》,我還記得其中一些詞句:正月革命是新年,無產階級笑連連。好比籠中放鳥子,脫了籠背出頭天。”
項英、陳毅編寫了《紅軍戰士識字課本》等小冊子,在油山的上樂塔接頭處印刷、交接或轉發。在贛粵邊特委和紅軍游擊隊行軍的過程中,上樂塔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轉移時就將槍支彈藥、文件和油印器材藏在塔壁內或埋在塔下。
除了同敵人斗爭外,行軍途中,紅軍游擊隊還要同森林里的野獸斗爭。有一次,南康縣賢女埠區區委書記李承豐生病了,贛粵邊特委書記劉新潮(劉建華)帶著游擊隊的陳醫生和通訊員從上樂出發,去給李承豐看病。當他們三人走到茶園凹的時候,陳醫生去小便,劉新潮邊走邊等,過一會兒不見人,便回去找,竟發現陳醫生被一只老虎吃掉了。劉新潮說:“陳醫生之死,是游擊戰爭中第一次發生這類令人痛心的事情。”
藥品短缺,土法醫治傷病
中央紅軍主力撤出根據地時,留下了許多傷病員。由于紅軍總醫院已經撤銷,中央軍區成立了衛生部,王立中任部長兼政委。當時,6000多名傷員分散在于都、瑞金、寧都、石城、寧化、長汀和后來成立的瑞西等縣的紅軍醫院里。這些醫院大都設在山區的民房、祠堂中。陳毅在第五次反“圍剿”時大腿負傷,他坐著擔架來到各醫院,和相關負責同志一起,陸續動員疏散了4000多人。
1934年12月底至1935年1月初,國民黨軍開始分區“進剿”,于是黨組織決定把所有重傷員分散到老百姓家中休養、隱蔽,輕傷員則動員歸隊。時任中央軍區衛生部政治部主任的張凱回憶道:“我們將安置到老百姓家中的傷病員分成若干小組,每個小組都派有醫護人員,他們也在老百姓的家中。同時,發給每個傷病員三個月的錢、糧和一部分常用藥品”。
南方游擊戰爭時期,藥品極其短缺。陳毅傷口時常復發,也只能主要靠草藥治療。當時,若有一盒萬金油,就算是“萬靈藥膏”了,不管什么病都用它抹一下,傷口化膿也用萬金油抹一下。有一次,陳毅的傷口腫得很厲害,他就把大腿綁在樹上,叫人使勁擠,擠出了血水,扯些白布條抹上萬金油,用竹簽子一點一點塞入傷口,旁邊的人都不敢看,他卻談笑自若。
因為缺醫少藥,只有到大山里去挖樹根、采草藥,摸索著用“土辦法”治療。1936年6月,陳毅腿傷再次復發,陳丕顯把他安置在前文提過的周籃家。35年后,周籃回憶道:那時,“進坑、出坑的人都要盤查,很難到外面買到什么好藥,只好用土辦法采草藥給他治療。”周籃采來一些辣蓼草和狗貼耳,辣蓼草加鹽熬煮,用藥水熱氣熏傷口,狗貼耳則和從田埂上挖回的螞蟻窩一起搗爛,制成藥餅,敷在傷口上。
藥品的補給,有時靠襲擊軍用汽車。雖然公路上到處是堡壘,然而堡壘之間總有空隙,先把情報搞清楚,再進行突然襲擊,是可以得手的。1935年9月7日,曾彪(時任油山游擊隊大隊長)率領油山游擊隊在雄庾公路上一下就截獲了三輛國民黨軍用汽車,繳獲大量的彈藥和藥品。
贛粵邊三年游擊戰,敵我力量對比懸殊,生存條件異常艱苦,斗爭環境無比惡劣。陳毅常對游擊隊員說:“我們的全部地盤,就是這么幾個‘島子,但是我們有著浩瀚的海洋作依托,那便是廣大的人民群眾。”贛粵邊的游擊戰牽制了大量國民黨部隊,有力掩護和策應了主力紅軍和中央領導機關的戰略轉移;同時,保存了革命力量,堅持了游擊根據地,這些根據地日后成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在南方的戰略支點。對此,毛澤東給予高度評價:南方三年游擊戰爭和南方游擊區“是我們和國民黨十年血戰的結果的一部分,是抗日民族革命戰爭在南方各省的戰略支點”。(編輯 王兵)
作者: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
黨辦副主任,館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