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把事情做差而是越做越好后被淘汰

傅盛

最偉大的思想家不是牛頓而是達爾文

這幾年我們所經歷的變化，會讓過去積累的很多經驗瞬間過時，甚至你所堅持的東西有可能會成為你下一步前進的阻礙和壁壘。

獵豹在全球有近6億的月度活躍用戶。為什么要海外拓展市場？獵豹移動的前身是金山毒霸。在我準備創業時，想往安全方向深耕，雷軍把金山毒霸交給了我。

金山毒霸當時有一定收入，看上去是一個很大的業務，我管它叫恐龍?；ヂ摼W沖擊來臨時，當年收入迅速下降了50%，因為大家都傾向于不為殺毒軟件付費了。

我接手的第一件事，是要把付費穩住，再做新業務。我調集了100人反復沖刷，它還是非常穩定地下降。于是，我們做了一個果斷的決定——免費，走網址導航模式。

做完免費PC之后還是不行，移動安全市場在3Q大戰之后，被360教育了，所有手機廠商開始做安全、做渠道。

中國移動App分發渠道，最大的市場是誰？前三名是OPPO、華為、小米。前三名都是手機廠商，他們把軟件公司要做的事情都做了。2012年我們發現這個苗頭時，立刻決定開始進化。

那時我正好去美國，發現美國是個好市場，他們的軟件不如中國，于是我們開始走國際化道路，在全球做移動應用App。

2014年，我們登陸紐交所，收入每年100%增長。在我接手前，2010年金山毒霸的收入跌到了1.2億元，2016年，我們做到了45億元收入。

看起來高歌猛進，事實上我們又遇到了困境。獵豹移動在過去一年，股價大起大落。有一天晚上我們被做空，股價跌到了8塊錢，當時我情緒非常崩潰。我把這一段叫艱辛而蛻變的2017。

上市以后好日子并沒有很快到來。2017年，我們遭遇了非常多的挑戰，這些挑戰比創業還要艱苦，更多是來自心理上的。雖然收入還在增長，但時代發生了非常巨大的變化，變化速度極其快。

有一段時間我內心非常焦灼，不斷尋找答案：到底是什么導致我們遇到了各種問題。當時正好上混沌大學，碰到了生物學思維模型，多少有點豁然開朗。

生物學的思維模式是講進化。獵豹移動走到今天，如果不用新的思維模式看待，僅憑以前的創業方法論，不能理解很多事情的發生。

比如我們明明很努力了，但還是遭遇了非常巨大的沖擊。直到我學了生物學思維模型，才真正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有位哲學家說過：如果讓我選個最偉大的思想家，不是牛頓，而是達爾文。

為什么達爾文比牛頓在思想上更進一步？因為物理學再復雜的公式，測算出的結果基本是確認的。比如我們知道測光速的理論，就有可能算出光速。生物學則需要經歷幾十億年的過程，才能看到一個模糊的答案，這個答案還未必能100%保證正確。

進化論比物理學更深刻地揭示了底層規律，而底層規律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在今天的世界，有很多大公司都在運用生物學思維，比如騰訊。騰訊內部孵化出了微信、吃雞游戲等產品。

騰訊事業部群之間的員工是簽保密協議的，他們的事業部群和一個個小公司一樣，因此內部激烈競爭。正是因為這種競爭，使騰訊創新的領域像春筍一樣往外冒。

今天，進化論已經得到廣泛應用，區塊鏈的很多思想也跟生物學相關。就像一顆種子丟到大自然里，你不用管，它就會自己長出樹。這和以前我們想象那種公司的成長體制，從上向下的設計完全不同。

改革最大的難點不是思路而是情感和既得利益的打破

進化是我們要思考的重要議題。世界變得太快，一個人的成長路徑會不斷被外界環境所影響。有一部叫《絕對好奇》的紀錄片，講述了人怎么從單細胞物種進化成人。

我們的祖先為了和恐龍的競爭，完成了三個很重要的進化：第一，變??；第二，大腦皮層不斷深化，變得行動迅速、感官靈敏，這樣才能比恐龍更快感知環境，避免被吃掉；第三，變成胎生動物，因為蛋都被恐龍吃光了。

我將這一進化論總結了幾個關鍵詞：混沌、理性、過程、反脆弱。我希望能夠跟廣大創業者一起共勉，在行進過程中，不僅要關注內在，還要關注外在；不僅要強調自己的才華和努力，還要思考這個世界是怎么變化的。

變化會帶來什么，需要自己理解，而不是隨波逐流、聽之任之。我們要想辦法應對，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第一個詞：混沌。這是我過去一年得到最重要的一個詞，是指外部的非連續性，使生命系統復雜，讓精準預測不可能。2017年我還沒有這種看法，我一直以來的觀念是，因為信息不夠，所以做不出精準預測。但后來發現，不是這樣的。

大部分人活在牛頓的世界觀里，整個世界像一個精益的鐘表，只要把數據輸入進去，就知道幾分幾秒會報時，這是牛頓的世界觀。愛因斯坦和達爾文都傾向于世界不可真實預知，你永遠不會知道一件事情什么時候發生、怎么發生。

比如，獵豹遇到最大的問題在于，工具和安全作為一個獨立的品類，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已經慢慢變得越來越窄。外界環境發生了變化，這個變化是當初無法預料的。

我們在海外遇到的問題是，Google和Facebook發布的政策，都在擠壓第三方應用廠商的空間。我們無法精準預測這種變化，只有堅信概率。

我剛創業時一直認為只要我想清楚，全力以赴就能贏，最后發現贏是你的運氣好。

我們決定做海外工具時，Android在全球范圍內大爆發，獵豹非常幸運地趕上了歐美智能手機普及的熱潮。所以在歐美，我們有20%的手機用戶，而今天歐美和中國一樣，智能手機的紅利消失了。

總會有一些外部環境是無法覺察或者不能精準預測的，怎么辦？堅持方法論，堅持自己的基本處事原則。芒格和巴菲特之所以投資那么成功無非就是兩條：第一，確定一些最基本的原則；第二，依照這個原則不斷重復認真執行。為了保證你成功，要想清楚自己的原則是不是真正有效率。

我們的困難更多來自于外部環境變化。Google和Facebook過去兩年發布的各種政策，給獵豹移動每天帶來的收入大概減少60萬美金，我們尋求各種辦法，比如做直播、游戲，把這60萬美金的坑填上，做到整體業績的增長。

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不是你把以前的東西做差了被淘汰，而是你把以前的東西做得越來越好，卻被淘汰了。最典型的就是諾基亞和柯達。

因此，外部環境發生變化的時候，要積極收集外部信息，不斷提高自己的認知。我在很痛苦的情況下寫了認知三部曲——人的成長就是認知升級，文章傳播得特別廣泛。為什么會這樣？核心原因就是外界環境變得太快。有句話叫：幣圈一天，人間一年，人間一年就不知道互聯網多少年了。

第二個詞：理性。創業遇到挫折的時候，很容易陷入情緒的自我控制中。創業者要學會從情緒中擺脫出來，學會理性看待自己。你遇到的困難無非是創業途中一個很小的縮影，你認真、理性地面對就可以了。

對內也是這樣，當環境發生變化，團隊中很多人的認知跟不上，或者認知不統一時怎么辦？你可以用理性的方式改造內部結構，而不是靠一個人本身，比如他跟你時間久、平衡等這些問題。

我在獵豹做了大量新陳代謝、體內體外孵化、內部競爭的鼓勵。做完之后你會發現，世界越來越理性地迎接這一切，而創業本身就是極其理性的過程。只要能把理性做好，你就可以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改革最大的難點不是思路，而是情感和既得利益的打破。

第三個詞：過程。《三體》里有一句話：“死神是永恒的燈塔，只有死神永生”。這句話非常有震撼力。最近我們研究區塊鏈，發現如果站在區塊鏈的角度看，這個世界沒有公司。比特幣有公司在運營嗎？一個人（中本聰）都沒有露過面寫了一封郵件，這么龐大的產業就開始了，這在人類歷史上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當年我去美團見王興，他提到一個詞“上帝思維”。我從兩個維度理解它：第一，當你看到很多東西不好的時候，你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改變它。第二，存在和消亡并存。

這個世界不是特別波動的世界，但如果你把時間維度拉長會發現，波動性還是非常大的，互聯網的崛起就是巨大的波動。

第四個詞：反脆弱。每天變化一點點，你不會有感覺，這時候，你需要找到一個叫“反脆弱”的能力，你要能在世界的變化中還可以得到收益。

這種能力需要精心修煉。首先要擺脫對情緒的控制。當一件事情變化時，首先給你帶來的是不適感，然后對你原來的方式產生巨大沖擊。

我們在美股曾被人做空，這件事反之會讓我們鞭策自己。我們沒做過任何造假，公司內部流程也非常嚴謹，我們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放棄幻想以后，你會認真思考事物的本質。你會發現，這種事情之所以發生，無非是在外界環境發生變化時，自己應對不足，外界對你產生了偏負面的看法。這并沒有什么，你只需要理性面對，把業務做好，業務好了一切自然就會起來。因此，過去一年我們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在新業務上。

做企業最難的地方在于，你要思考到底是聚焦還是找新機會？是堅守還是不斷開拓進取？當你在一個高歌猛進的行業里，每天都在刷新自己，覺得自己很牛的時候，這種仗好打。但當這個行業突然出現一個拐點，你以前積累的所有習慣都受到了沖擊，這種仗就比較難打。

當環境發生變化，如果你具備反脆弱能力，就能找到新的機會。有一年我們的工具在海外收入漲了800%，只要放一個廣告位，一天就能收入幾十萬美金。結果Facebook發布了一個政策，我們一天就減少20萬美金的收入。

這時候我們就得思考，怎么應對變化？過去一年讓獵豹真正成長的是，我們從工具軟件公司開始變成AI公司。這一年多來，雖然我們在外界看來經歷了非常大的痛苦，但事實上我們的技術能力，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一個做應用App的公司， AI能力在業界名列前茅了。

順應變化、不斷進化總結方法論

我看著羅振宇從脫口秀演員，慢慢變成平臺的擁有者，也看到整個內容產業在我面前呼嘯而過。這個行業變化太快，尤其是今天幾個巨頭，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對行業的影響都是巨大的。

大概在一年半前，我們做了頭條模式的海外化。但其實Facebook和Google在很早之前就做個性化內容了，除此之外，美國所有主流廠商都在做，這個行業的競爭極其激烈。

我們為了做直播，拜訪了我們能看到的所有洛杉磯網紅公司，這些網紅公司也都遇到了很多困難。這時候跟平臺戰略結合是最好的選擇。大平臺就是上帝，你得觀察上帝準備怎么干，然后一起去做。

我們從PC安全開始做起，是上個時代恐龍樣的生物，然后出海做了工具和游戲，最后做了AI和機器人。我覺得當下中國最大的機會是：AI+軟件+硬件+服務=機器人。

很多人都會說你們為什么來回折騰？獵豹到底是怎樣的公司？其實不是我想做新鮮的東西，我是被逼的。如果做一件事情就能夠成為百年企業，基業長青，我也愿意每天打高爾夫，喝咖啡，培養年輕人，這個公司就延續了。但這個時代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做的機器人也有內容的成分。在AI新浪潮下，所有的內容都會重構。不管機器人叫什么，內容會被智能化推送給每個用戶。它可能不再是一篇文章，或者會是一段文字，可能會變成一個人格化的輸出，也就是所謂的情感陪護。每個人可能都需要AI助理，所以內容的語音化、智能化都是巨大的機會，我們也有機會一起開創這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