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543”

文/ 游本鳳

歷史上的“543”

文/ 游本鳳

▲ 電視連續劇《絕密543》劇照

前不久，一部熱播電視連續劇《絕密543》，大大激發了廣大電視觀眾的探秘心理。真導彈把真飛機打下來，決不是某部“大片”虛構的故事，而是發生在中國的半個多世紀前的一段驚心動魄的史實。

當年，“543”作為一個特殊代號，既是我軍一支新成立的防空導彈部隊的名稱，又是我國國防軍工部門研制生產的防空導彈的名稱。而543導彈營利用該型防空導彈多次擊落美蔣高空偵察機，在當時國內外轟動一時。正是“543”的一次次威震天宇，有力地打擊了美蔣高空偵察機竄擾中國大陸的侵略和間諜行為，并首創世界防空史上用地對空導彈擊落高空偵察機的紀錄。而值得一提的是，當年上海就是仿制“543”導彈的主戰場之一。

黨中央作出重要決策

早在1959年底，當時分管國防科研生產的賀龍元帥、聶榮臻元帥通過對上海的實地考察調研后提出，上海應利用良好的老工業基地所具備的加工條件基礎好和技術人才眾多等突出優勢，搞些尖端科技，包括導彈武器。1961年，黨中央作出重要決策，決定將上海作為我國的防空導彈研制生產基地。從此，上海的航天事業悄然起步，并拉開了波瀾壯闊的一幕。

中央的指令一下，上海市委積極響應。為加強組織領導，明確由上海市副市長兼科委主任劉述周分管負責國防尖端工業。1961年8月初，專門負責仿制紅旗一號地空導彈（代號543）的上海機電二局（上海航天局前身）成立，蕭卡為首任局長。

仿制導彈任務明確后，在上海地方的全力支持下，有關廠所的劃歸工作很快協調完畢。核心單位導彈總裝廠建立在上海松江縣（現為松江區）靠近黃浦江邊一個叫橫潦涇的半島上，該地三面環水，進出惟有一座小橋和一條路，符合保密和安全條件。導彈總裝廠正式名稱叫上海新江機器廠。因保密原因，當時的建設單位叫601，所以601倒反而成為該廠的對外名稱，并叫得很響。該廠后來在改革開放年代走軍民結合之路生產的“上海牌”洗衣機，曾經風靡全國。導彈的仿制工作迅速展開，面對千頭萬緒，局黨委提出了“三個為主”的方針。一是以基地建設為主。即對劃歸機電二局的各企業的各類廠房、車間進行專業化改建，以符合研制、試驗、生產導彈產品的需要，其中基本建設工作量很大，尤其是部分超凈恒溫廠房，在當時國內可算一流。二是以組建隊伍為主。要盡快培養出一大批與研制導彈相適應的專業技術人員隊伍。三是以生產技術設備為主，盡量配置當時最先進的專用設備，提高生產效率。并明確三條基本原則：一是仿制不輕易改動現成產品的設計和工藝，這一原則得到了毛主席的肯定，認為一定要“先學正楷，后寫草書”；二是先抓技術工藝練兵，消化吃透技術，然后開展試制，主要工藝操作人員經過考試合格后方能上崗；三是為縮短試制周期，采取“邊基建、邊練兵、邊試制”策略，以便盡快拿出國防迫切需要的導彈產品。

▲ 1962年9月至1967年9月，空軍地空導彈部隊共擊落國民黨空軍5架U-2高空偵察機，這是在北京的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展出的其中4架U-2飛機殘骸

上海市地方全力支持

上海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機電二局搞導彈仿制，并表示以國家利益為重，要地給地、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如剛上馬時，導彈總裝廠只有700多人，其中青工、學徒工竟占到80%以上。而按照總裝廠的設計規模，至少要三四千人。為此，蕭卡去找上海市委領導，要求解決專業技術人員的配備問題。上海市委高度重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調集了600多位技術工人和一批技術、管理干部，支援和充實機電二局。對于資金短缺問題，上海市政府的相關領導親自出面，通過與中央軍委和有關方面的協調，緊急撥款700萬元，幫助解決了“無米之炊”。剛開始仿制時，因急需幾位鈑金工，情況反映到羅瑞卿將軍那里，他馬上安排專人予以解決。結果很快就從上海飛機制造廠調來了兩位高級鈑金工師傅。還有建局初期，正遇到國家基本建設大調整，許多工程紛紛下馬。但市領導明確指示上海市建工局局長陳非，在機電二局的施工隊伍必須釘在那里，確保工程進度，不得有誤。

當掉褲子也要搞導彈

仿制工作剛上馬，可謂困難重重。剛剛劃歸到機電二局的廠家，原來都是搞民品的，與航天高技術相差甚遠，基礎設施薄弱，人員素質參差不齊。要在這樣的基礎上發展尖端技術，難度可想而知。但上海航天人毫不畏懼，發出了“即使當掉褲子也要將導彈搞出來”的鏗鏘誓言。1963年，國防部五院二分院（防空導彈總體設計和抓總單位）領導曾提出要上海在1966年拿出初樣產品。而市委主要領導更超前，提出“必須在1964年12月31日前拿出合格產品，否則拿蕭卡是問。”這一招既是壓力，更是動力。面對緊張的時間進度，那時航天人幾乎都吃睡在廠里，根本就沒有什么星期日和節假日，除了每天加班加點，弄到很晚外，甚至干通宵也是家常便飯。而那時一個通宵的加班費只有2角7分，領導干部還帶頭一分錢不拿。

盡管時間十分緊張，但對于導彈的產品質量卻不敢有絲毫放松。據趙世愚副局長回憶，當時導彈上有一只艙體是關鍵件，技術難度很大，大家幾乎攻了一年關，才拿出合格產品。但在正式加工焊接時，卻將一只艙體燒出了一個小洞。后來經過補焊并做了強度、氣密試驗，均已達到技術要求。是否就這樣通過，讓它裝到正式產品上？廠領導經過反復討論，認為不能輕易放過這一質量事故，必須堅持高標準、嚴要求，并決定重新生產。同時將艙體拍成照片，張貼在櫥窗里，以引起大家對產品質量的高度警覺。從此以后，軍工產品質量第一的觀念更加牢固地樹立起來。

▲ 紅旗二號導彈

1964年12月20日，經過上海航天人的不懈努力，三發01批（先鋒批）導彈正式總裝測試成功，當檢測完最后一項技術數據時，整個車間沸騰了。因為這是有史以來在上海首次誕生了由上海航天人自己制造的導彈，標志著上海的航天事業的起步和發展邁出了關鍵一步，意義不同一般。

1965年底，由機電二局局長張煜親自帶隊，攜01批導彈前往西北基地進行靶試。第一次發射導彈，大家十分緊張，心里也沒底。第一發導彈打低空遠界，靶標是一個16面體，配有曳光彈指示目標。只聽一聲令下，導彈騰空而起，5秒鐘后一二級分離，導彈直沖靶標，在遠遠的地平線上只見火光一閃，傳來一聲悶雷般的爆炸聲，靶標隨即落下。首發命中，旗開得勝。試驗隊員立刻驅車到戈壁灘深處找到了靶標，有人對擊落的靶標查看了射擊效果，發現共擊中7個洞，而試驗大綱要求擊中3個洞就算合格。第二發打模擬目標高空近界。產品一二級分離后二級直沖九霄，只見天邊出現一縷白煙，火光起處，馬上聽到了隆隆之聲。指揮室里傳出“擊中目標”的報告，大家又一次擊掌慶賀。第三發同樣也獲得了成功。

緊接著，年底又有8發遙測試驗彈生產出來，也進基地進行了飛行試驗。這一次試驗是設計性定型性質，目的是為了檢驗導彈系統的設計性能。8發遙測彈打不同空域點的模擬靶，此次試驗絕大多數導彈都飛得很好，導彈總體質量不錯。靶試結果得到了軍方的確認和肯定。一系列飛行試驗的成功，標志著機電二局導彈仿制的成功，可以轉入批產階段，并逐步形成批量裝備部隊。

▲ 空軍戰斗英雄岳振華先后四次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

紅旗二號成為防空主力

紅旗一號導彈雖然裝備部隊，緩解了當時導彈部隊已有的但為數不多的蘇聯原品彈的燃眉之急。擁有一定數量的導彈問題解決了，但產品先天不足的問題又冒了出來，即仿制產品紅旗一號作戰性能不太好，如飛行高度不夠、抗干擾能力也不強，從實戰角度來說，難以抗衡U-2高空偵察機。而U-2既飛得高（巡航高度可達到2.7萬米），又飛得遠（續航航程可達到11200千米）。而這一高度，當時世界上任何一種殲擊機和高射炮都奈何不了它，用紅旗一號地空導彈對付狡猾的U-2，仍差那么“一口氣”。

當時中央和軍方都很著急。對付狡猾的狐貍，需要水平高超的好獵手。為提高打擊U-2的能力，上級要求研制人員以“543”為原型彈進行更深入的研究，進一步吃透技術，盡快優化和提高導彈性能，使紅旗導彈既打得出去，更要打得中目標，真正成為殺手锏武器。作為導彈抓總單位老五院二分院當時抽調骨干人員積極投入改進和優化工作。當時蘇聯專家對他們提供的技術資料的保密性要求非常強，一般科技人員很難接觸到。他們最多給工程組長看一看圖紙，而且不能做筆記，全靠腦子記。很明顯，蘇聯人并不是真心想幫助中國人，有的蘇聯專家甚至態度很傲慢。因此，那一個階段困難重重。而且從那時的大氣候來看，中蘇關系已經處于破裂邊緣，撕毀合同、撤走專家，也就發生在不久以后。盡管這樣，老一代航天人以艱苦創業、敢于攀登的意志，經過不懈努力，完全依靠自己的科研力量，終于研制出了性能優于紅旗一號的新型號產品，改進后的產品被命名為紅旗二號。紅旗二號與紅旗一號相比，具有以下優點：一是增加了射高和斜距，殺傷空域增大；二是增加了抗干擾措施，提高了高空命中能力；三是加長了三艙，縮短了二艙，同時燃料也有所增加；四是加大前翼面積，調整自動駕駛儀參數，保證導彈高空飛行時的穩定性。

后來，為了加強上海方面防空導彈的設計和研制力量，提高總體的抓總能力，中央決定將二分院的五個研究所搬遷至上海。這一早期中國航天歷史上規模較大的搬遷工作，于文化大革命前夕基本完成。這樣，使得上海防空導彈的研制力量和研制水平得到了極大提升。紅旗二號導彈通過定型試驗后，很快投入批產并源源不斷地提供給部隊。這一產品成為我軍防空導彈部隊早期及后來較長一段時間的主要防空武器裝備。

紅旗二號導彈裝備部隊后，導彈營多次擊落U-2等美蔣高空偵察機，除了當場斃命的飛行員外，我方還活捉了多名臺灣方面的飛行員，給予了入侵敵機以沉重打擊。而其中以“543”教導大隊改編為導彈二營的營長岳振華最為出名，他指揮的導彈部隊曾多次擊落U-2或RB-57D高空偵察機。鑒于導彈二營立下的赫赫戰功，國防部授予岳振華“空軍戰斗英雄”光榮稱號，授予導彈二營榮獲“英雄營”榮譽稱號。毛澤東主席、朱德委員長、周恩來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了岳振華和導彈二營全體戰士。毛主席在聽取了岳振華的戰斗經歷匯報后，高興地把手一揮說：“打下一架飛機，就給他加一顆星。”于是，解放軍部隊里破天荒地產生了像岳振華這樣一位特殊的大校營長。而由他創立“近快戰法”，在1978年全國科技大會上榮獲一等獎。★

薛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