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性的歷史對話

文 | 王淼

以人文氣質和詩化語言著稱的民謠歌手周云蓬在繼《沉默如謎的呼吸》和《中國孩子》之后，于2008年收獲了另一張特色鮮明的專輯——《牛羊下山》。有人說他打破了《中國孩子》的路線，退隱到了他“明月出天山，胡窺青海灣”的詩歌田園。果真如此嗎？

這是一張歷史與現實對話的專輯。專輯中每首歌都由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古詩詞配以簡單的調子而成，從歌詞表面找不到任何現實生活的提示，難怪連著名樂評人邱大立都說這張專輯“是一張讓幾代樂評人無從下手的專輯”。

專輯取名于他早期被廣泛流傳的歌曲《不會說話的愛情》里面的一句歌詞：“繡花繡得累了嗎，牛羊也下山了”，多么原始美好的生活狀態。歌中的每一個調子似乎都帶著記憶，無論你生于鄉村或是城市，無論你是成人或是孩童，都認識這歌中的每一塊瓦楞，每一座廊棚，它們共同錯落成和諧優美的調子，淌過我們的人生。

周云蓬在演唱時對聲音和氣息控制得恰到好處，不賣弄技巧，只傳達情感。讓人不禁聯想起古人可以興起的吟誦來。從這一點來講，這張專輯選用這許多的古詩便是再適合周云蓬不過了。當然，如果唱出的歌曲沒有故事，沒有值得深挖的內容就不是周云蓬。

先就《杜甫三章》來說，歌曲內容選用杜甫了流傳極廣的經典之作《贈衛八處士》、 《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和《登高》。雖然這三首詩的情感主調不盡相同，但是有杜詩的情感底線做堅實支撐，也絲毫不顯得突兀。杜詩有細密滌蕩之聲律，滄桑古沉之涕淚，有人曾試圖模仿杜甫沉郁頓挫地吟誦，可試圖將其嵌入民謠音符的，實屬新奇有趣之嘗試。

再如乍一聽似乎容易被歸入通俗搞笑之流的《春歌》。其中歌詞十分有趣。李白比汪倫“出名”要早，在詩壇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汪倫曾數次將詩作寄與李白，但并未得到李白賞識的回復。那么要打動李白，看來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了。汪倫在河邊遇見李白，若只是對偶像的崇拜之情，又為何不用“激動”，而是沖動呢？顯然不是崇拜那么簡單了，莫非是要努力表現些什么嗎？后來的采訪式對話，更是幽默的點睛之筆，李白在答復記者提問時，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只是由于天氣太熱，下水“洗了個澡”，隨手將汪倫“撈”了上來。這樣的回答自然讓記者“大失所望”，但“見過世面”，“經過風浪”的李白這樣做又意欲為何呢？歌曲的末尾由一位蘇州女子用一口溫潤的吳儂軟語念《不會說話的愛情》的歌詞。類似的，《游子吟》也采用了九聲六調的粵語來演繹。相比較現代漢語聲調的貧瘠，粵語與吳儂語極大地豐富了詩詞的音律美，內容上也意味非常。

除以上兩首之外，專輯在歌曲名稱和樂器選用上更不可說是不用心。作為兩首純音樂之一的《草木深》名字起得險而妙。曾出現過這三個字的古詩詞有很多，比如朱灣的《九日登青山》中有“舊地煙霞在，多時草木深”，王冕的《漫興十一》中有“北極星辰遠，中原草木深”，王安石《出金陵》中也有“白石岡頭草木深，春風相與散衣襟”，當然更容易想見的是那首杜甫的佳作。周云蓬究竟是想到了哪一首才起的這個名字，我們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這首純音樂用抽象的音符帶給我們寫意的境界，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對古詩進行了獨到的解構。

牛羊下山

周云蓬

國語/ 2010 /獨立發行

作為周云蓬好友的小河在鋼琴和吉他之外為專輯尋到了一件奇哉妙哉的配器——手鼓風笛。他將樂器采樣和真樂器交融的新嘗試達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同時也與魏籽的插畫設計主題——現代拼接感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抖鸥θ隆分须S“劍外忽傳收薊北”而起的那一陣有點像嗩吶但又比嗩吶清亮悠揚的聲音就是風笛，既不失民族感，又避免了落入“嗩吶民族風”的俗套，設計之精妙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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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飯店

張瑋瑋

國語/獨立發行/2012

張瑋瑋出生在甘肅省白銀市。他參加過“野孩子”、“美好藥店”等眾多樂隊，也給左小、孟京輝、老狼做過樂手。他的專輯《白銀飯店》中的歌曲大多寫于07到09年，記錄著他生命中一部分。背著樂器走在異鄉路上的張瑋瑋想要通過這張專輯講一些結結實實的故事，給自己在北京的十多年生活一個交待。

專輯以一首小河版的《不會說話的愛情》收尾。有人傾向于周云蓬原版，也有人認為小河版本的更有味道。同一首歌曲，經過不同人的演繹，定會有不同的感覺，周云蓬的嗓音沙啞低沉，小河則多了幾分戲謔與不恭。這樣的安排大概也是要告訴我們，唱歌是沒有定式的，人生也是一樣，該是自然的。什么叫自然呢？就是要放下當下的俗務，返璞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