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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序寫作的“認題”與“立意”
——以錢謙益集序為例

2018-01-14 08:07:08趙宏祥
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8年3期

趙宏祥

(中山大學中文系,廣東廣州,510275)

序的文體內涵豐富,集序作為其中的一類,是伴隨文集的出現而勃興的。對創作進行總結,并闡發文學觀念與批評態度,是集序的主要內容,也使其成為承載文學批評主張的重要文體。

古代文集的生產,隨著時代演進,總體呈現數量遞增的態勢,這使得文集的作者身份逐漸去精英化。而伴隨著流通、刊行方式的變革,大量基層文人也有條件刻集行世。明清時期,文人刻集呈現泛濫之勢,乃至產生一種為人“必有詩文刻集”①的社會風氣。隨著文集編纂的不斷泛化,集序的數量也大幅增加。因請托和投贈而作,又使其往往還帶有某些社交功能,使得集序幾乎成為當時文人普遍需要面對的應用文體,進而不可避免地產生某些程式化特征。

錢謙益作為文壇領袖,是明末清初文人交際網絡的中心之一,其文集[1?2]中存有集序約200篇以上②。不僅很多因應酬請托而作,其文學批評主張也通過這些集序寫作得到充分的表現③。作為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作家,錢謙益的許多文學批評主張都已成為明清文學研究中的論題。考察其集序寫作的構思方式,不僅可以個案式地了解當時集序的生產模式,而且由錢謙益集序所具有的典范性意義,也能窺見明清之際集序寫作的一些共同特征。

一、錢謙益集序寫作的開篇“認題”

“認題”是中國古代文章學理論對作文審題的總結。宋元以來,往往“以場屋程序的眼光解構作為古文的序,從而使古文寫作有‘法’可依”[3]。如呂祖謙說:“作記序,若要起頭省力,且就題說起。”真德秀則指出:“序多以典籍文書為題,序所以作之意……姑當以程文為式,而措詞立意,則以古文為法可也。”[4](1021)雖然文人集序寫作與科舉命題作文之間區別明顯,但開篇如何進入話題,卻是文章作者都要面對的問題。

在宋人的文話中,“認題”大致等同于審題。“立意”則是由審題進而確立文章的中心思想。最早對此進行精確闡述的陳傅良在《論訣》中就指出:“凡作論之要,莫先于體認題意。故見題目,必詳觀其出處上下文,及細玩其題中有要緊字, 方可立意。”[5](4)可見,科舉中的“認題”是為應對具體的考試題目進行的思維活動。而在集序寫作過程中,序作者的理解并沒有固定范圍,所以通用“某某集序”的標題,對序的內容并沒有指向意義。事實上,序有敘事、議論兩體,如何確定采用敘事還是議論,以及用怎樣的方式展開敘事、議論,才構成集序寫作的“認題”,這也決定了一篇集序究竟如何開篇。

以錢謙益的集序為例,可知“認題”往往呈現為以下三種模式。

第一,通過交代集作者的生平始末,將說明對象由集轉化為集作者,可以總結為“以人認題”。

以《陳鴻節詩集敘》為例:

陳遯,字鴻節,閩之侯官人也。少為諸生,忽忽不得志。一日盡發篋衍中應舉文字以所著衣巾,燔之而儛其灰。逃入越王山中[1](940)。

在集序寫作中,近于傳體的寫法自集序產生以來就一直存在④,至明代“古之序者,先序其人,再序其集”[6](351)的觀念依然存在。經由“認題”虛擬出“某某傳”式的集序,不僅有助于讀者“讀其書,想見其為人”,而且對集作者也起到彰顯事跡的作用。為人作集序,如果對集作者足夠了解,就構思而言,采用這種寫法開篇無疑是最為省力的一種。

通過傳記引入集序的“以人認題”,雖有優點,但缺點同樣存在。如一篇之中大量文字用于紀傳,不但難以充分展開文學批評的闡發,而且構思趨同,必使千篇一貌,陷入窠臼。如魏禧所道:“敘人之詩若文者……蓋一敘,而其人之傳志、家譜無俟他考已具……夫欲人之敘之者,使其傳己也,敘之者欲傳其人也。當其手墨未干,人之視之,固已如大夏毒熱、腐魚敗肉之不可近,而一二真美亦卒為所拚抑而不傳。”[7](361)這就是針對以紀傳為集序提出的批評。所謂“文最忌熟,熟則必俗”[4](3345)。作為文章高手,錢謙益集序中雖然也有“以人認題”開篇的作品,但數量并不多見。

第二,由敘事片段作為“認題”,可以總結為“以事認題”。

以《顧太史文集序》為例:

故春坊諭德昆山顧公升伯,諱天埈,有文集若干卷。歿后數年,邑令嘉善葉君刻之,以行于世,而其子某屬余為序[1](902)。

“以事認題”最直接的方法是交代與撰序緣起有關的時、地、人等。這樣的寫法看似符合序“敘始末,明事物”[4](2387)的題中之義,但實際上錢謙益所敘多數并非集的源流始末,而將撰序緣起程式化地轉為交代必要的時、地、人等信息。對于錢謙益而言,與集作者本人的熟識程度,是影響其“認題”的要素之一。

明代詩文集刊行泛濫,每一集出,必多請人作序傳揚,致使作序的社交屬性一再被強調。其中不免產生為陌生人作序的情況,交代此序因干請而起,幾乎也成為集序“認題”開篇的固定格套。

相較上述“以事認題”更具文學意義的方式,則是前置一個敘事片段,迂回反映集序所要表達的內容。以《邵幼青詩草序》為例:

辛巳二月,余將登黃山,憩余掄仲之桃源庵。日將夕矣,微雨霢霂,四山無人,白龍潭水撞耳如懸霤,顧而樂之。謂同游吳去塵曰:“此時安得一二高人逸士,剝啄款門,為空谷之足音乎?”俄而,籬落間颯拉有聲,屐齒特特然,則邵幼青偕其叔梁卿,儼然造焉,再拜而起曰:“吾兩人宿舂糧,從夫子于白岳而不及也,今乃得追杖屨于此。”皆出其詩以求正焉[1](934)。

前置的敘事片段是錢謙益的個人經歷與感受,或者可以與古人“本事”的概念等視,但交代并非集序中所有的個人化的內容,實際隱含了集序想要傳達的信息。正如時人黃與堅《論學三說》所指:“往者吳梅村先生謂余曰‘古人作文多離題者何’,余曰‘此擒題,非離題也,凡遇一題,頭腦必多,不能處處周市,得其要處,縱橫發揮,總不離此,甚有將題面撇開,題之奧妙,恰已說盡。”[4](3378)《邵幼青詩草序》的開篇,即描繪登山所見詩情畫意,看似離題,實際上是為后文提出“詩其人,則其人之性情詩也,形狀詩也,衣冠笑語,無一而非詩也”的觀點埋下線索。在前置敘事的引領下,序文不僅擺脫了近乎雷同的樣貌,而且生動的敘事也使序文增添了不少文學性。

當然,如此開篇認題,不僅是錢謙益文字駕馭能力的體現,也是因為現實中錢謙益與集作者之間確實存在供其驅遣的交往事件。可見,“以事認題”避免套路化的關鍵在于錢謙益與集作者之間的關系是否能夠為其提供有價值的材料。

第三,以文人所共知的知識作為引入集序的方式,即以“共同知識”開篇認題。

除了敘事外,議論也是序的一體。事實上,以“共同知識”認題就是由集作者、潛在讀者都能理解的知識引出開篇,使集序的議論發生在此背景之下。找出所序之集與所構建背景的關系,就能得出集序議論所要表達的觀點。以《范璽卿詩集序》為例:

今之譚詩者,必曰某杜,某李,某沈,某宋、某元,某白。其甚者,則曰兼諸人而有之[1](910)。

集序可以看作作序者、集作者、潛在讀者三者通過文字進行溝通的橋梁。在《范璽卿詩集序》中,錢謙益開頭即給出他對當時詩壇某種風氣的評價,相當于由作序者提出一個話題作為溝通的背景。話題雖然反映作序者的觀點,但卻建立在三者都能理解的“共同知識”之上,使得集作者、潛在讀者能產生共鳴。翻檢明清以來的集序,不難發現很多基層文人喜歡在序的開頭植入經典話語構建“共同知識”,以此作為開篇。但強行將所序之集與“共同知識”認題構建的經典話語相聯系,很容易對集作者過度美化。正如時人所痛詆:“世俗應酬文字,擬人……文必班馬、詩必李杜,蓋乞兒口語。”[4](4009)盡管集序的濫用會導致集序的評價失真,但也證實了以“共同知識”開篇認題,在集序寫作中確實具有一些有效性和普遍性。

綜上,以錢謙益所作集序為例,分析集序寫作的開篇“認題”,從“如何寫”這一角度對古人集序進行體認。可能會有人產生疑問:雖然古人辨明體制的時候指出集序有敘事、議論二體,但在實際的集序閱讀中,會發現一篇之中,可能既有敘事又有議論,以上分析開篇“認題”的看法會不會以偏概全?事實上,確立開篇“認題”的意義,在于控制集序寫作時的開放性思維,使得原本開放的寫作路徑,變得有限而且具有操作性。換句話說,開篇“認題”為集序寫作規定了行文方向,但這種“規定”實際上卻源于集序自身的文體屬性,即敘事、議論二體。

二、謀篇“立意”與錢謙益集序的文學批評

開篇“認題”確立集序下筆“如何寫”,謀篇“立意”則要確定集序“寫什么”。在科舉考試中,經由“認題”“立意”調動應考者對該知識領域的儲備,從而發揮水平,順利解題。

通過分析王應麟在《辭學指南》中所列出的試題,可以得知在宋代詞科考試中,對序這一文體的命題多出自經史典籍[4](1023)。如以歷書為題,按要求為之序,就必須掌握相關的歷法知識及制度沿革。考生由此謀篇“認題”,然后再加以個人化的闡釋,或敘史實源流,或論得失效驗。對相關知識越熟悉,“認題”也就越準,而“立意”也就越高。

就集序寫作而言,其“立意”首先應圍繞序跋類文體的本位,即“序作者之意”。對“作者之意”進行體認,是集序核心的內容,可以理解為序作者與集作者之間的互動。當然,序作者也通過集序向潛在讀者傳遞自己的價值取向與批評意見,體現寫作的主體性。也就是說,集序寫作開篇“認題”容易,但從題目中“立意”, 卻與作者自身的寫作能力與文學素養有關。錢謙益在明清文學史上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宣傳其文學批評觀點,很多時候就是他寫作集序的謀篇“立意”所在。

以錢謙益的詩論中經常闡發的概念“元氣”⑤為例,可以分析其集序“立意”與文學批評的關系。錢謙益“元氣”論的核心觀點是:“夫文章者,天地之元氣也。忠臣志士之文章,與日月爭光,與天地俱磨滅。然其出也,往往在陽九百六、淪亡顛覆之時。宇宙偏沴之運,與人心憤盈之氣,相與軋磨薄射,而忠巨志士之文章出焉。”錢謙益由此揭示了受人心世運感召,忠志之士發為文章,必然元氣充盈,慷慨激昂。正如時人論文時指出:“文章必有所以然處,所以然者,必為文章之意,然非謂文章以忠孝為意,便處處接應忠孝。”[4](3569)同樣,在集序中表達“元氣”論,錢謙益并不是靠蒼白的說教或者浮泛的褒揚,而是從“認題”到“立意”層層推進,使其文學批評主張的表達,建立在嚴密的邏輯基礎之上。

以《孫幼度詩序》為例。這篇集序開篇寫道:

戊寅之春,余病臥請室。同縶者聞邊遽,驚而相告。余方手一編詩,吟咀不輟,挾筴應之曰:以此占之,奴必不為害。告者不懌而去。居無何,邊吏以乞款入告,舉朝有喜色。告者復問:“子所誦何人詩?詩何以能占虜耶?”余展卷而應之曰:“此吾師高陽公之少子名鈰字幼度之詩也。吾師為方叔元老,身系天下安危。諸公子皆奇偉雄駿,屬橐鞬、握鉛槧,以從公于行間,作為歌詩,往往風發泉涌,流傳人間,而幼度其后出者也[1](915)。

在序的開頭,錢謙益首先用敘事的方式構建自己讀孫幼度詩的場景,這個場景或許真實存在,或許是寫文章所虛擬的,總之是“以事認題”,確立了行文的走向。這段敘事非常符合古代紀傳文學虛實相間的傳統。當時錢謙益因“丁丑獄案”被執在京。第二年,雖然“獄漸解”,但錢謙益尚未被釋放。在事件真實的前提下,細節有所虛構,是傳記文學的慣常寫法。獄中與某人因詩而對話,其中“不驚”與“驚”的沖突對立,如同小說般具有張力。隨后交代之所以“不驚”,是從所讀孫幼度詩中獲得了退敵的信心。整篇集序的“立意”顯然就是試圖說明為什么讀孫幼度詩會有此效果。錢謙益對此的解釋是:一是詩的作者是高陽公孫承宗的第六子孫鈰(字幼度),為人為文受到其父影響;二是孫鈰的詩作于軍旅生活中且“風發泉涌”。以這兩點為線索,使其集序的“立意”有機地生長在“認題”模式確立的寫作路徑之中。

孫承宗是明末主持遼東軍事的重臣、忠臣,錢謙益對其十分敬仰。不僅因為孫承宗是其座師,而且因為其師“以文學侍從之臣,自請當邊關廟社之寄”(《少師高陽公奏議序》)[1](891)的經歷契合錢謙益平夙“談兵”的個人抱負。

崇禎十一年(1638),清軍進攻高陽縣,孫承宗率領全城百姓及家人守城,城破后自縊殉國。孫承宗身后行狀由錢謙益負責書寫,對其師的文學能力,錢謙益曾有評論:

公生長北方,游學塞下,鐘崆峒戴斗之氣,負燕趙悲歌之節,為文章,雄健深厚,似其為人,不煩繩削,不事模擬。每一屬筆,如蛟龍屈蟠,江河競注,云霧汛集,波瀾灝溔。雖未敢方諸古人,實近代所希有也[1](1160)。

這段話可以視作其“元氣”論的注腳。由此可知錢謙益的“元氣”論,首先根植于人的襟懷氣度。孫承宗作為忠臣志士,行文方能氣格雄健、底蘊深厚。其次則是不事模擬,一空依傍,自出機杼才能“元氣”充沛。

回到《孫幼度詩序》中,錢謙益論及孫幼度(鈰)詩的風格,特地指出“今夫吾師者,國家之元氣,渾淪盤礴,地負海涵,其余氣演迤不盡,而后有幼度兄弟,而后有幼度兄弟之詩”,“故而徵國家之元氣于吾師”,亦能“徵吾師之元氣于幼度之詩”。正是接續開篇敘事伏下的線索,強調孫承宗對孫鈰的影響,認為孫鈰延續其父襟抱,為人為文已具“元氣”。而孫幼度(鈰)詩中風格、內容則正是“元氣”具體的呈現。錢謙益以“光熊熊然、氣灝灝然”概括孫幼度(鈰)詩的風格,又指出其內容多圍繞“憂軍國,思朋友”而作,感情“忠厚憯怛,憔悴宛篤”。在明末國家多難之際,氣格宏壯,關系時事的詩作,正是“元氣”論所提倡的“宇宙偏沴之運,與人心憤盈之氣,相與軋磨薄射,而忠臣志士之文章出焉”的具體呈現。

在錢謙益看來,文章與國運相關。在山雨欲來的歷史時期,詩人的創作應該與國運時事相通,而不是一味脫離實際地用力模擬前人,刻意雕琢。他對當時以鍾、譚為首的竟陵詩派深為不滿,“所謂深幽孤峭者,如木客之清吟,如幽獨君之冥語,如夢而入鼠穴,如幻而之鬼國,浸淫三十余年,風移俗易,滔滔不返。余嘗論近代之詩:抉擅洗削,以凄聲寒魄為致,此鬼趣也;尖新割剝,以噍音促節為能,此兵象也!著見文章而國運從之,豈亦‘五行志’所謂詩妖者乎?夫‘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8](571)。所以在《孫幼度詩序》中,錢謙益獨標其“號鯨鳴鼉,風檣陣馬”,指其絕非鐘譚一類“蠅聲蚓竅,魈吟鬼哭”的衰世之音。

孫幼度(鈰)在詩壇上寂寂無聞,錢謙益為其詩作序,并不是因私交而刻意拔高其文學水平,而是在抽繹“作者之意”的過程中,將孫幼度(鈰)所作之詩納入自己文學批評的理想范式中。如錢謙益所說:“余常謂論詩者,不當趣論其詩之妍媸巧拙,而先論其有詩無詩。所謂有詩者,惟其志意逼塞,才力憤盈,如風之怒于土囊,如水之壅于息壤,傍魄結轖,不能自喻,然后發作而為詩。凡天地之內,恢詭譎怪,身世之間,交互緯繣,千容萬狀,皆用以資為詩,夫然后謂之有詩。”(《書瞿有仲詩卷》)[2](1557)在他眼中,孫幼度(鈰)無疑是一位 “以資為詩”的詩人,其詩中也許妙辭好景不多,但充盈的元氣也未嘗不可以使其徵于青史,驗于人心。這也正是錢謙益提倡“元氣”論的意義所在。

錢謙益能夠驅遣集序“立意”來表達其文學批評理論,一方面的原因自然與其深諳集序寫作有關,行文由“認題”到“立意”,環環相扣,立論有據,做到了“所以然處,得此而情境所發”[4](3569)。另一方面則是深植于其固有的文學觀念、眼光與積淀,有的而發,這是錢謙益集序能夠有別于多數基層文人之作的重要原因。

三、錢謙益集序寫作的“有意操控”

“知人論世”是古代文學批評實踐的基本方法,其中一個重要命題就是“文如其人”。在錢謙益的集序寫作中,也屢屢強調“文如其人”。錢謙益將其引申為“真性情”“真詩”,是其多篇集序著重闡發的核心思想⑥。經由“認題”“立意”嫻熟打造的集序,起承轉合間牽絲伏脈,使得全篇邏輯謹嚴,讓人信服。但這是否代表其筆下都是事實呢?試舉一例,并以此展開討論。

細讀錢謙益《劉咸仲雪庵初稿序》,可知在此序中錢謙益特別強調劉咸仲因性情之真,而能出為“真詩”。因其人“眉宇軒豁,心腑呈露,以君父為天,以師友為命”,故所作詩中“性情在焉” “眉宇心腑在焉”[1](909)。

集序中所說的劉咸仲,名廷諫。檢索文獻,關于其人最易得的一篇傳記出自光緒修《順天府志》。

劉廷諫,字咸仲,號良哉,通州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甚有名譽。有陜西民首韓宗功等人為奸細,三法悉議辟。廷諫曰:廷尉天下之平,若但據首詞,遂律以叛,何平之有?御史楊漣然之,行令復察,得釋者眾。調吏部郎中,忤魏珰,罷。崇禎初,選郎陳啟新上書,請廢制科,罷行取。疏下部議,廷諫力言其謬,得不行,兵部尚書楊嗣昌奪情蒞事,廷諫上疏諫,不納。時,僉派經紀運量,通民苦累,廷諫力陳當事疏免。司漕中官誣倉吏侵糧,廷諫亟請大司寇上聞,龔文等十五人出獄。前后在吏二十年,以耿介見泥不調,甲申,徵拜僉都御史,卒[9](4687)。

經過有清一代史料的層累和驗證,對于傳主行跡的記載一般不會出現大的偏差。傳中“忤魏珰”指作為東林黨人,劉廷諫為趙南星所用,在天啟朝就因和閹黨斗爭而聲譽在外。《明史·趙南星傳》有更詳細的記載:天啟朝中“四司之屬,鄒維璉、夏嘉遇、張光前、程國祥,劉廷諫亦皆一時民譽。中外忻忻望治,而小人側目”[10](6723)。又檢周亮工《尺牘新鈔》所載劉廷諫一函,寫道:“我輩束發讀書,便思服官,而道路轉修,學力轉難。站定腳跟,展開眼孔,無論邪正之界,先欲分明。即至顯晦之途,亦須放下,而后可以居身,可以立朝,可以垂世。”(《與孫北海》)[11](299)可見,劉廷諫應是個為官敢于直諫、耿介方正的士大夫。無論是做官還是為人,其人都是以忠君愛國、修身正行的準則要求自己,這與錢謙益集序所寫幾乎完全相合。

讓人產生懷疑的卻是劉廷諫在明亡之后的結局。志傳中語焉不詳的“甲申,徵拜僉都御史,卒”,很容易讓人產生其人是忠于大明,卒于任上的聯想。檢查明末清初之際的史料,又可為這樣的聯系提供佐證。如:

十九日丁未,四合城外,煙焰障天。宣武門守門太監王相堯領內丁千人開門應賊,偽將劉宗敏整軍入……殉難者……吏部郎中劉廷諫……自縊[12](234)。

此段出自文秉《烈皇小識》,是書“于當日諫臺奏疏采錄頗備”,故記載崇禎一朝史事頗為翔實。從這段材料中可以得見,當李自成農民軍攻入北京城時,劉廷諫是追隨皇上而殉節的。且此說并非孤證。在戴笠《懷陵流寇終始錄》中,亦載有“吏部考功郎中劉廷諫,死于官”[13](97)。這樣的結局,正好印證了錢謙益集序所寫其人“以君父為天,以師友為命”的襟抱。

然而,檢至顧炎武所輯《明季實錄》中的記載,卻與以上兩則史料大相徑庭。在其卷一所鈔《燕邸寔錄》中記載: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神京陷落,殉節者寥寥二三十人,風節掃地”[14](156)。轉而納降李自成者頗多,“受職之臣,志污也。服朝廷之冠帶,受朝廷之封蔭,反顏事,竄名賊籍,顏面何施,共計九十八人”[14](267)。記有“考功司郎中劉廷諫,字良載,通州籍寧海人己未,偽府尹”[14](312)。至卷三,在所鈔《從逆諸臣考》中,亦有相同記載。而在計六奇《明季北略》中,據王世德《逆賊奸臣錄》的記載,亦對其不利[15?16]。可見,劉廷諫不但沒有殉國,反而很可能真的是“從賊”了。

文人史料筆記相互矛盾,很難確定哪種說法正確,再檢查清朝的官方檔案,在順治元年七月二十二日的一封奏疏中,有人寫道:

臣切思勵相國家之功,必自旁招俊彥而始……,治理貴得其平,流品尤不容混,如舉國皆知其賢,而猶使浮沉郎署,若考功司劉廷諫者,肝腸如雪,義氣凌云,政事文章,寧不足表儀一世,此不當破格顯擢,風勵有位哉![17](67)

不知舉薦奏疏里“肝腸如雪,義氣凌云”的文辭,是否源自錢謙益的序文。然而對劉廷諫的舉薦,清廷確實看重,當日即批復,“劉廷諫才品素優,遇相應員缺即行推用”[17](67)。至于隨后有人上疏舉薦稱“咨俸獨深、賢勞久著之劉廷諫,使之沉滯一司,非所以示公也”(《啟為舉薦賢員請敕部即行題補本》)[15](71),得到的批復竟然是“劉廷諫已有旨推用”了。平日忠君,臨難投降。至此,方能理解顧炎武寫下“末世人情彌巧,文而不慚,固有朝賦《采薇》之篇,而夕赴偽廷之舉者”[18](1095)的憤怒。

當然,對于歷史人物應抱以理解之同情,這里并非想要以某些道德標準去聲討古人。在完全了解劉廷諫這個人物的基礎上,再回頭閱讀錢謙益的集序,則可以發現“認題”“立意”的技巧,有時也會成為作者有意識“操控”文章表達的工具。

《劉咸仲雪庵初稿序》開篇即寫道“余與咸仲交二十年矣”,然后錢謙益講述最初結識其人是因為枚卜免官途經潞河,受到居于此的劉廷諫的接待。證之于當時錢謙益的詩,其嘗云“能寬放棄惟良友,未忘京華為圣君”(《潞河別劉咸仲吏部》)[1](237)。當時是錢謙益政治上最為失意的時候,劉廷諫的接待和寬慰自然讓其難以忘懷。所以在集序中,劉廷諫被塑造成一個與唐朝陽城一樣慷慨好義的人物。而后集序又講述在丁丑獄案中,錢謙益再度入獄,卻與劉廷諫相逢,遂應允為劉廷諫評閱詩文。

錢謙益素來相信“古之君子篤于詩教者,其深情感蕩必著見于君臣朋友之間”,而“趣舉兩人(集作者)之交情”(《陸敕先詩稿序》)[2](824),也是他寫作集序的慣用手法。這篇集序沿用“以事認題”的模式,敘述二人從結識到獄中相逢的過往,側面寫出劉廷諫對朋友真誠(潞城接待),對國家忠貞(因諫下獄)。后文延續其脈絡,指出劉廷諫其人“以君父為天,以師友為命”。集序的立意也由此延伸,這篇集序想要說明的并不是劉廷諫有多么高的詩學造詣,而是圍繞一個“真”字刻畫劉廷諫,所謂“有真咸仲,故有咸仲之真詩文”。而真詩文的價值不僅在于能夠修正世間“儷花斗葉”“蠅聲蚓竅”的偽詩文,而且在于可堪“華如桃李”,為“士大夫之光華悅豫”。顯然,比之詩文,集序更推崇劉廷諫的為人,通過層層推進,劉廷諫的正面形象在集序中得到強化。由其“真詩文”再推導出“故有咸仲之真詩文,其斯為咸仲而已”,集序中形成了一個“人—文—人”的循環邏輯,能夠使讀者信服。

集序寫作思路是開放的,錢謙益卻愿意從“真”字下筆,這是不是一種“有意”的“操控”,可能還需要更為深入的討論。但是經過序中不斷強化,劉廷諫“真”的形象樹立了起來。在這里,讀者也會欣然接受“為人真”而“為詩文真”的觀點。只不過,在錢謙益寫《孫幼度詩序》當年(崇禎九年,1637)的十一月,清軍進攻高陽縣,孫承宗引家人據守,闔門殉國。將史實與錢謙益集序對照,確實能夠讓人理解什么是“夫文章者,天地之元氣也”;而參照史料閱讀《劉咸仲雪庵初稿序》,卻不免給人帶來一絲尷尬。雖然“文之至者,未有不動人者”[4](3331),但有時“動人”者,也許只是文章技巧操控下的精美文字。

四、結語

明清之際集序寫作趨于程式化、應酬化的態勢,使得原本較為開放的集序寫作思路變得相對固定,乃至所傳達的信息只對集作者有價值,忽略了潛在讀者的閱讀需要。如清初張謙宜《繭齋論文》所指:“與人序詩,原非一概頌飏。有交深肺腑,淋漓痛快,直言無隱者,有交談,至詣彼此相資者,又有初識其人,英銳可喜,微詞引進,意在言表者。或為幼學執筆,就其門路之正,姑與淺言,此因人而發之意也。”[4](3906)事實上,也是從“認題”和“立意”的角度對集序寫作提出建議。“因人而發”仍是圍繞集作者進行構思,以致集序的內容,往往充斥著對作者文學能力的拔高和頌揚。而“所述之人率碌碌無盛美可傳,不能供作者之議論揮霍,世道好諛,必虛辭飾說,以夸眩于人”[4](7835),則這類近乎“虛假”的集序大行于世,長此以往必然會使人生厭⑦。

以錢謙益集序為例,總結出開篇“認題”與謀篇“立意”的構思路徑,使得開放式的集序寫作變得有章可循。這并非錢謙益集序的特有現象,事實上應是明清時期所有集序的共同特征。但與張謙宜“因人而發”的集序寫作理念不同,錢謙益的集序是“因己而發”。錢謙益將開篇之“認題”與謀篇之“立意”有機結合起來,使其能夠為我所用。依托集序文本,除了向集作者宣揚己意外,更重視向集的潛在讀者進行表達,這正是集序能夠承載其文學批評主張的原因所在。進一步分析,建立在“認題”“立意”模式下,通過有效“操控”文本而產生的信息表達,使其有別于當時浮泛地褒揚作者的集序,錢謙益集序的說服力、真實感也往往因此而生。

綜上可知,考察錢謙益的集序寫作,以“認題”“立意”推導其寫作思路,正是嘗試以個案還原明清之際集序程式化寫作的路徑。當然,正因為錢謙益集序寫作超越了這種共同路徑,才使得其有別于千篇一面的同質化集序,從而具有獨特的文學史價值。

注釋:

① 唐順之在《答王遵巖》一函中寫道:“其達官貴人與中科第人,稍有名目在世間者,其死后則必有一部詩文刻集,如生而飯食、死而棺槨之不可缺。”(唐順之:《荊川先生文集》卷六,馬美信,黃毅點校《唐順之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第367頁)此說固是一種諷刺,但從中亦可窺見當時刻集之普遍,集序書寫之盛行。

② 這里的統計數據來自上海古籍出版社《牧齋初學集》(2009)、《牧齋有學集》(1996)、《牧齋雜著》(2007)所收詩文別集、總集序。余英時在《原“序”:中國書寫史上的一個特色》中則以錢謙益為例,說明“詩文集在16世紀已發展到‘爆炸’的地步”。并指出:“由于種種歷史的變動,‘雅’文化在迅速地泛濫之中,印書市場的不斷擴大更助長了刊刻文集的風氣。詩文集的數量激增,‘序’的數量自然也隨著水漲船高。明白了這一點,《初學集》和《有學集》這一方面的突出表現便不難索解了。”(《清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③ 吉川幸次郎指出錢謙益的文學理論著述雖然不夠集中,但卻自成體系,一方面就體現在他給前輩晚輩所寫的序文部分。參見其1980年所發表的《錢謙益的文學批評》一文(日本京都大學《中國文學報》,1980年第4期;又見張連第譯,《古典文學論叢》第3輯,濟南:齊魯書社1982年,第220頁)。此后在錢謙益及明清文論的研究中,錢謙益集序被大量引用闡釋,已成為討論明清文學批評不能回避的重要材料。

④ 孫德謙《六朝麗指》“序錄近傳體”條指出:“《史記》列傳,于其人有著述者,無不言之曲盡,直可作書序讀。《隋書·經籍志》有劉向《別錄》二十卷,其書久亡,然今以《管子》、《荀子》諸書錄觀之,或即取本傳之文。近儒有曰:‘在人則謂之傳,在書即謂之序。’此真不刊之言。余讀任彥升《王文憲集序》與宇文逌《庾子山文集序》,皆敘述生平,近于傳體。”(《歷代文話》第九冊,第 8485頁)秦漢諸子的序傳、敘錄可以視作別集序前身。因立一家之言與文字流通的客觀需要,且與史書、紀傳文獻之間互相承襲與采摭,所形成的序傳、敘錄傳體傳統,在別集序的產生和演化過程中有深刻影響。由魏晉至齊梁,別集序的寫作范式雖逐漸演化發展,但都與傳體保持緊密交融的關系。關于這一問題,筆者另有《先唐別集序與傳體之關系》(2017年中山大學“文體學青年學者研討會”提交)一文專門進行討論。

⑤ “元氣”作為文學批評話語古已有之,最為重要的“夫文章為天地之元氣”的表述始見元好問(《故金漆水郡侯耶律公墓志銘》);歸有光也曾寫過類似表述如“余謂文章,天地之元氣,得之與天地同流”(《項思堯文集序》)。錢謙益對元好問、歸有光皆深為服膺,或受其影響,而更重要的則是身處明清鼎革之際,由家國之思、烈士之懷所觸動。關于錢謙益“元氣”的種種闡釋,嚴志雄《明清之際元氣論》對此曾有關注,其論文發表于“明清文學與思想中之情、理、欲學術研討會”,而在氏著《錢謙益〈病榻消寒雜詠〉論釋》中則以“詩人就元氣的化身”為論點,指出“牧齋的詩論與詩作”實際上“可以視為一種自我技藝與自我實現”。(臺北:聯經出版公司,2012年,第62—63頁)

⑥ 錢謙益集序中對“真性情”“真詩”的引申,是其文論主張的重要組成部分。學界對此已有深入考察和討論,較有代表性的研究可參見孫之梅《靈心、世運、學問——錢謙益的詩學綱領》(《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年第2期)、丁功誼《靈心、學問、世運、性情——論錢謙益的詩學思想》(《江西社會科學》,2008年第5期)等。

⑦ 明清以降,對文集、集序的濫刻濫寫表達不滿的意見很多,試舉一例,如顧炎武《與人書二十》中記載“某君欲自刻文集以求名于世,此如人之失足而墜井也,若更為之序,豈不猶之下石乎”。(《顧亭林詩文集》,中華書局,1983年,第9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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