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向陽, 穆學青, 明慶忠
(1.云南師范大學 旅游與地理科學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2.云南財經大學 旅游文化產業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221)
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鮮明的民族性、文化性、傳承性和民俗性,其存在能夠更好地表征民族精神和形象特征,被譽為“文化活化石”[1]。201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明確指出:“鼓勵開展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有關的科學技術研究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保存方法研究。”
截至2016年8月,全國共頒布72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地方性法規,其中云南省共制定了20部相關地方性法規,對非遺的保護立法在全國處于首位。為了探究學術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的現狀,通過CNKI文獻數據庫的檢索和整理發現,學術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研究大致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研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價值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問題,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包含著民族發展過程中深刻的文化記憶[2-3]。隨著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和大眾旅游時代興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旅游價值也逐漸成為學者們觀注的焦點,有關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價值評估模型[4]、評價指標體系構建[5]及開發價值評價體系與應用[6]的研究文獻與日俱增。其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旅游開發模式研究。起步階段著重研究宏觀層面的旅游開發模式,包括原生地靜態開發、原生地活態開發、原生地綜合開發模式和異地集錦式開發[7],隨著旅游開發模式研究的深入,學者們開始關注微觀視角的開發模式,包括演藝開發模式、主題公園開發模式、影視開發模式、文化節慶模式和物化產品開發模式等[8-10]。第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布局研究。早期著重研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結構類型及空間分布[11-12]。近年來,隨著研究內容的深入,集中在非物質文化遺產時空分布特征及影響因素、重心移動分析和分布特征形成機制等方面[13-16]。盡管學者們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價值和意義比較認可,研究成果在數量上逐漸增多,但仍存在研究區域的局限性,基于全國等宏觀尺度單元的研究成果多,而省域等中觀尺度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分布特征和影響機制研究仍顯不足,尤其是關于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探討仍停留在“現狀—問題—對策”等定性描述重復性研究階段。鑒于此,我們以云南國家級非遺項目為樣本,探討其空間特征及主要成因,以期為云南非遺的科學保護提供參考。
云南省地處我國西南邊陲,是人類早期重要的文明發祥地之一。分別與貴州、廣西、四川、西藏等國內省份相鄰,與老撾、越南、緬甸等國家接壤,國土面積39.4×104km2。全省境內河網密布,有湄公河、薩爾溫江、伊洛瓦底江、紅河、珠江、長江等六大水系,分別注入印度洋和太平洋。云南省素有“動物王國”和“植物王國”的美譽,區域內部生態與歷史地理環境保存良好,少數民族分布廣泛,其獨特、封閉的區域地理環境和悠久的歷史文化,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誕生與發展創造了良好基礎。
綜合采用最鄰近指數模型、地理集中模型、不平衡指數、核密度等方法來剖析云南非遺項目的空間特征。最鄰近點指數用來判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分布類型;地理集中指數用于探究區域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整體集散程度;不平衡指數衡量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在各區域內分布的均衡程度;核密度估計值法用來測量點密集區域事件發生的概率,分析點狀要素的空間聚集區域狀況。研究對象數據主要源自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和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網等官方網站,通過統計整理共得出100項云南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含擴展項目)。
基于宏觀視角,非物質文化遺產屬于點狀要素布局。最鄰近指數是用來判定點狀要素的空間分布類型狀況的衡量指標[17]。其公式為:

式中,R為最鄰近指數,V表示全部點狀要素間直線距離加總平均值,De為理論最鄰近距離,A代表研究區域國土面積,n表示非遺項目總數量。當R>1時,說明點狀要素布局趨于均衡型;R=1,為點狀要素隨機分布型;R<1,為凝聚型。運用ArcGIS10.1空間分析工具中 Average Nearest Neighbor測算出V=29.102 km,云南省國土面積A=39.4×104km2,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n=100,可得De=31.215 km,最鄰近指數R=0.932<1,表明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空間分布類型趨于聚集型。究其原因為:在自然地理環境方面,云南省屬于山地高原地形,地形落差相對較大,各個區域形成了相對獨立的地形、氣候特征,自然環境的差異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分布具有直接或間接影響;在社會經濟方面,市州間文化底蘊、交通、經濟交流頻繁程度不同,政府對“非遺”管理態度懸殊,致使“非遺”空間分布類型為聚集型。
地理集中指數用來表示研究對象的空間集中程度[18],用以下公式表征:

式中,G表示地理集中系數,xi為i州市非遺個數,T代表非遺總個數,n為州市數量。G取值為[0,100],G值愈大,表明非遺集中分布,反之呈現離散分布。
通過地理集中指數公式(2)對非遺離散程度進行評估,可測算出G=29.833%。假設非遺呈現均衡態勢,則可用求出,對比兩者可知G>G,表明云南非遺空間布局呈現相對集中的特征。究其原因:滇南、滇西北為云南省少數民族集聚區,分布著傣族、佤族、苗族、白族、彝族等少數民族,豐富多彩的少數民族文化風情催生了大量非遺項目,這對省域內部非物質文化遺產集中整合開發與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根據云南省16個市州各方面的差異,將云南省劃分為滇中、滇西北、滇西、滇南、滇南、滇東南、滇東北六大地理區域。由表1統計可知,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分布呈現出顯著的區際差異,集中分布在滇西北、滇南地區。

表1 云南省各區域非物質文化遺產統計
不平衡指數是衡量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各市州內的分布均勻程度[19]。其公式為:
式中,S為不平衡指數;n代表研究區域數量;Xi為各區域內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總區域內所占比重從大到小排序后第i位的百分比。S取值范圍為0到1,其值越趨近于0,表明非物質文化遺產均勻分布于各市州;若其值越趨近于1,表明非物質文化遺產全部聚集在一個區域內部。利用Excel計算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各市州內部的分布均勻程度,得出不平衡指數S=0.385,表明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各市州分布不均衡。根據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各市州分布的洛倫茲曲線(圖1)可知,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分布在西雙版納州、紅河州、大理州、楚雄州和德宏州,以上市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量占到云南省的59%。這些地區城市有著堅實的物質基礎,人們對精神生活的需求性較大,相應地以上地區的城市產生了較多的非遺項目。

圖1 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分布空間洛倫茲曲線
核密度是運用ArcGIS空間統計軟件,對研究對象的空間分布集中態勢進行統計運算的一種方法。其值越大,表明點狀要素越密集,區域事件發生的概率越高[20]。其公式為:


圖2 云南非物質文化遺產核密度估計值空間可視圖
為揭示出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集聚指向性,運用 ArcGIS10.2空間分析工具中Density工具測算生成非物質文化遺產核密度圖(圖2),發現:非遺空間分布形成了滇西北為主區、滇中及滇西為副區的“主—副”空間結構兩大高值區。前者主要是以文化繁榮的大理州為核心,原因在于大理是唐朝時南詔和宋朝時大理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區域,是南詔和大理國經濟文化與中原文化相互交融的頻繁地域,中原文化與南詔及大理國文化的融合更為強烈,加之相對封閉的山地交通和適宜的氣候等人文和自然因素為眾多民族風格迥異的非遺項目的出現創造了條件;滇南國際旅游區,主要以景洪市為核心。景洪市作為西雙版納的首府,是滇南區域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有著豐厚的文化底蘊,比如宋代以景洪為中心建立的景龍金殿國非常重視曲藝文化發展,各種文化藝術百家爭鳴。滇中和滇西形成了次核心密集區,滇東北與滇東南非遺項目核密度值較低,在空間上呈離散狀特征,主要因為這些地區遠離云南省歷史文化重心區,文化底蘊較為薄弱,對外經濟文化交流機會匱乏,少數民族人口分布尚未形成規模,此外,還可能與以上地區政府部門對非遺的管理與挖掘工作欠缺有關。
觀察非遺項目與各市州行政中心的相對位置發現:核密度與距離行政中心的距離成反比關系,即越靠近行政中心,非遺的空間分布越密集,反之越稀疏,這與經濟地理學中的距離衰減規律理論相吻合,在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布局特征與社會經濟的發展關系密切,主要是因為州市行政中心基礎設施完善、資金充足、非遺保護政策能夠充分的發揮,間接地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存活培育了肥沃的土壤。
運用科學的方法手段對云南非物質文化遺產空間布局特征的主要成因進行探究,有助于更好地對其進行開發利用與保護傳承。
1)河流水系
河流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發祥地,平坦的地形、肥沃的土壤,加之豐富的物質基礎能夠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誕生及延續提供良好的自然環境條件,往往也是人口集聚的風水寶地,而人又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者和重要“載體”,故河流水系發達、物質基礎豐富的地區往往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主要區位指向。為了驗證云南非遺項目與河流水系的關系,通過觀察云南非遺項目與云南地形圖可以明顯看到,其非遺項目與河流水系的走向呈現幾乎趨向一致的關系,比如,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高密度值區的滇西北是怒江、金沙江的主要流經地區,處于次核心區的滇中和滇西,分別是龍川江、南盤江和瀾滄江、南定河的主要發育區域,而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核密度估計值較低區域,往往是缺乏河流流經的地帶。
2)經濟與人口
地理聯系率(V)能夠揭示出區內人口、經濟等要素與某項人類活動的匹配特征[20],其表達式為分別為第i個州市非遺個數與人口、經濟要素占總量的百比分比,n為州市個數,V取值為[0,100],其值越大,表明區內人口、經濟等要素與非遺項目在空間上的分異呈現高度匹配,反之,則表明區內人口、經濟等要素與非遺項目在空間上的分異沒有必然聯系[21]。計算得出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經濟—地理聯系率 Ve=99.534,人口—地理聯系率 Vp= 99.579,表明,云南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分異特征與區域內部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人口集聚程度關系密切,即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越發達、人口集聚程度越高,區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發育和傳承水平越高,保存越完好。
3)交通因素
交通是連接區域內外的通道和橋梁,良好的交通通達性能夠改善區域產業結構和發展環境。為驗證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分布與交通通達性的關系,通過對2015年《云南統計年鑒》中各市州公路通車里程整理,測算出各市州公路密度(表2),可知,非物質文化遺產比重最大的滇西北的迪慶、麗江、怒江和大理,其公路交通密度排名分別為全省倒數第一位、倒數第三位、倒數第四位和倒數第九位;而非物質文化遺產比重最小的滇東北的曲靖和昭通,其公里網絡密度在全省排名為第二位和第三位,其余市州的非遺分布也相應與交通密度呈反向關系。對比結果表明:地質條件復雜、生態環境良好且交通落后的滇西北、滇南等地區與外界聯系較少,受外來文化的入侵和沖擊也較小,形成了相對獨立、封閉的區域發展環境和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記憶,可以說滇西北和滇南地區交通開發時序滯后、開發強度弱、交通可達性差等因素客觀上為非遺項目在以上地區的保護創造了條件,在空間上呈高密度集中分布。而滇東北的曲靖和昭通交通密度相對較好,但本土文化也易受到外來文明的沖擊,不利于非遺項目的系統性保護與開發。

表2 2014年云南省各市州公路里程及公路密度
基于以上研究成果,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可以從以下方面著手:
1)實施區域“生態系統—文化系統—人”整體性保護。區域歷史地理環境是非遺產生的土壤,對其保護能夠促進文化與生態的協調發展;人是非遺保護與傳承的“活載體”,要注重保護好民間藝術家和傳承人,同時還要注重建立后繼傳承人的培養機構、民間藝術產業基地、傳習館、民俗鄉和民俗文化旅游景區等。
2)強調“活化傳承”,對非遺的保護與傳承要升級為系統層面。a.發揮政府主導作用,積極引導和鼓勵高層次文化工作者參與非遺保護;b.待時機成熟時,可考慮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的內容編入全國或地方課程教材,通過課堂形式積極培養青少年保護與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化自覺。
3)根據云南省非遺項目分布非均衡性、人口規模指向性特征,在非遺項目分布集中的滇西北、滇南適度構建“旅游搭臺,文化唱戲”的旅游開發體系,積極培育旅游經濟與非遺文化保護的融合發展模式,逐漸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與現代生活環境緊密結合起來,在非遺項目稀疏的滇東北、滇東南等區域積極完善申報制度。需要說明的是由于非遺項目申報工作的動態性,云南省各市州的非遺項目數量也在不斷更新,這里研究其空間分布特征及整合保護開發僅代表某一時間段內的現狀,云南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未來研究需要對其持續、動態地關注,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具有建設性的數字化保護策略。
1)云南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分布類型為凝聚型;從市州分布尺度來看,云南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分布整體上較為集中,主要分布在西雙版納、紅河、大理、楚雄和德宏等5市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六大地理區域內的分布呈現出明顯的區際非均衡性特征,主要集中在滇西北和滇南區域。
2)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核密度估計值與距離行政中心的距離成反比關系,即越靠近州市行政中心,非遺空間分布越密集,反之越稀疏,這與經濟地理學中的距離衰減規律理論相吻合,在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空間布局特征與社會經濟的發展關系密切。
3)密集的河網水系、平坦的地形、密集的人口規模、較為頻繁的經濟文化活動和相對較低的交通通達性等因素,為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誕生與保護提供了必要條件,并成為影響非物質文化遺產空間分布的主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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