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淇
2018年9月25日下午,我接到了次日要去“海里”開會的通知。來北京11年了,第一次真正地走進了那片區域。
在北京開會,有“人民大會堂、釣魚臺國賓館、京西賓館”等幾處耳熟能詳的地方。由于國家經常接待外賓舉辦重要的會議,所以在這里參會相對“麻煩”些,需要邀請函、車輛通行證、安檢等等才可以進入。這三處地方可以接待一些半商業性質的會議,因而成為一些企業和單位舉行活動的“寶地”。我每年都有接到一些去這些地方“開會”的邀請函,也就沒有了什么新鮮感。
向往“海里”
“海里”則不同。
首先,海里有朋友?!昂@铩狈譃榧t墻和灰墻,紅墻是中央,灰墻是國務院。這里的“朋友”,有一起參加活動認識的,有的是通過商會等社團認識的。既有來自同一籍貫的鄉賢,同一大學的校友,又有研究相關課題的“同仁”,參加有關會議的“會友”。和他們接觸,于是就有“海里”這個約定俗成的叫法。問對方在哪里工作?在“海里”。頓時,一下子明白了。然后,是南院?北院?什么辦?什么室局?越精簡,信息量越大。有時能從新聞上看到熟悉的“朋友”,有時一閃而過,有時是群體畫面中的一個鏡頭。最近幾年,他們陸陸續續去地方掛職副市長、副縣長消息很多。從中央到地方,從機關到基層,從宏觀到微觀,從決策到實踐,這不能不說是國家公務員交流制度的一個進步。
其次,我對海里不陌生。不陌生是對周邊的環境熟悉。來京后我就住在天壇西門——永定門這條中軸線附近。加之有親戚在305醫院工作,經常乘坐14路公交車穿過悠長的府右街,看著“紅墻”和“灰墻”,看著哨兵和便衣,看著警察和警車,看著空曠的街道和稀少的行人。和府右街的“靜”相比,左側的街“南長街、北長街”則熱鬧了許多。
2007年,剛來京的我看上了位置特殊、環境一流的北長街小學,那時就想把在外省上小學三年級的女兒“借讀”到這里。女兒順利通過了學校測試,只是考慮學校和住宿地方還有較遠的距離,每天接送需要通過天安門區域,平時交通管制多,后來就放棄了。
一些來京城的外地朋友,以去“海里”轉一圈為榮。按照正常流程是進不去的。對于外部的要有邀請、有備案、查證件、核車號等等。對于內部工作人員則簡單許多。于是,“有意者”就有了跟著內部車輛轉一圈的可能。絕大數情況下,為安全起見不能下車、不能拍照、不能搖玻璃,車只是在規定的路線“巡視”一圈。但就是這樣,一些地方的科級、處級干部以“進海了”為榮耀。一次飯局上,一位來自廣西的處長就為能轉了一圈,心潮澎湃,激動萬分,感覺是莫大的榮譽。還有的人,進行了“編撰”,說看到了某某某、某某某等等,聽者自然無法考證。
步行去“海里”
里面雖然有“朋友”,但一直沒有去“登門拜訪”。
去是需要理由的。這次“會議”能夠被邀請,主要得益于近年來對商會組織的實踐和“研究”,對于企業群體熱點難點痛點的“呼吁”和“反應”,加之上級有關領導的介紹和推薦。我明白自己依靠誰?代表誰?為了誰?為商會代言,為企業發聲。這一點上,無論面對哪一級領導,內心還是充滿自信的。
我沒有開車,是所有參會代表中惟一步行到會的。也就是說,在中南海里原本開車只有1.5分鐘的路程,我需要步行五六分鐘。通知中,雖然不讓隨意停車、下車、走動、拍照,但我可以“散步”享受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五六分鐘。
經過哨兵、門衛、便衣和哨兵,四遍盤問和身份確認后,我終于可以步行進入了“北門”(國務院)。而開車者只需要車牌號和備案一致后,就可以放行。院內非常安靜,和院外大街上車水馬龍形成對比。院外灰色的圍墻,院內灰色的道路、灰色的大樓墻體、灰色的瓦,在綠色塔松掩映下,恢弘而莊嚴。
我獨自一人沿著北門道路向前走。行至丁字口,路邊有幾株柿子樹,柿子已經成熟,四五位園林工作人員在用梯子和工具進行采摘。穿過采摘處左轉,是一處開闊的停車區域,停有很多黑色的紅旗和奧迪公務車,并沒有刻意的工整擺放,還有一些紅色和白色的小車,應該是工作人員私家車。五六位司機模樣的,沒有集在一處,分散地站著,但又離得不遠,他們在寒暄,在聊天。聊天的內容沒有聽清楚,大致是昨天發生的什么時政新聞云云。走過停車區域,左側猛地出現了一處氣勢宏偉的古建筑。
我的第一感覺,這里就是紫光閣。而遠觀一個藍底黃字的匾額,隱約就是這三個字,印證了我的判斷。紫光閣是一處文物古跡,也是黨中央國務院領導接見重要來訪客人及外賓的場所,還是中共中央國家機關工作委員會的雜志名稱。
仔細查閱了一下紫光閣的歷史,它起于明末,興盛于清朝,損于八國聯軍,修葺于新中國。明武帝朱厚照在此檢閱親兵騎射,明崇禎帝朱由檢在此小憩并命名,清朝康熙帝在每年十月十八日左右(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起),武進士們在紫光閣前比箭、弓、刀等科目,擇其優秀者,由皇帝現場宣布成為御前侍衛。乾隆帝則效仿漢武帝時的麒麟閣、唐朝凌煙閣等懸掛功臣之像的先例,對紫光閣進行重新裝修并精心布置,掛功臣畫像。乾隆一朝掛入閣中的畫像達二百八十幅。而“紫光閣功臣像”成為清朝中期士人的最高夢想。光緒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八國聯軍侵占北京,司令部設在了紫光閣,軍隊則駐扎在中南海。新中國成立后,在周恩來總理的指示下,有關部門參照乾隆年間的圖樣,將紫光閣修葺一新,成為了今天的模樣。
辦公樓不是常見中的阿拉伯數字排列,而是甲、乙、丙、丁排序。穿過幾排辦公樓,到了通知中舉行會議的樓。三層樓非常簡樸,沒有加裝電梯。會議室更加簡陋,里面貼有“機密場合,不準接打電話”的提示。一個方形石英鐘,在悄無聲息地走著。會議室里有三幅合影照片,非常醒目。那是不同時期,三位共和國的總理和政府工作報告起草組成員的合影。
座談會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兩個小時結束座談,富有效率和成果。國家的大政方針,改革的方方面面,經濟的陰晴冷暖,社會的一枝一葉,民生的柴米油鹽,都牽動著黨和國家的大腦與心臟?!昂@铩钡霓k公條件雖然極其簡樸,但這里產生的決策,卻創造著歷史、改變著未來、影響著世界。
中南海不是海,北戴河不是河。它們神圣而不神秘。改革開放以來,越來越多的社會各界代表,應邀走進“海里”,座談交流、匯報工作、提出建議等等。今后,也希望大家有更多機會去“海里”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