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

鄭棋叮

摘要：因為一場車禍，我的右腿骨折，將被迫在病床上度過無聊而焦慮的幾個月。

關鍵詞：美好;鳥鳴;陽光

在這個緩慢悠長的夏日，我本可以和同事們去海邊曬太陽、喝啤酒、聽鳥叫，討論政治和高爾夫球，然而，因為這場車禍，一切都毀了。老板打電話告訴我，如果半年內我還不能回到崗位，他也不介意裁掉我這個閑人，剛才醫生也進來告訴我，我的右腿情況很不樂觀，可能會留下后遺癥。

真是禍不單行！我譏諷地對自己笑著。明亮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我看著金色的網，卻覺得像極了一塊加了顏料的破布。陽光也刺眼無比，在逼仄的小房間里橫沖直撞。

煩躁地拉起被子，一聲突兀的鳥鳴與樓下小孩子雀躍的呼聲交織纏繞，在這個困倦的白花花的夏天，顯得特別悠長。它并未停息，懶懶地叫了幾聲后又變得活潑清脆，意外得好聽。我一下子有些楞，為了聽清楚一點，拉開了被子。陽光似乎已經沒有原來那么熾熱了。一種溫暖的感覺蔓延開來。我的心情舒暢了許多，樓下小孩子們的大腦聲也小了，就連右腳都似乎沒那么痛了。在一片寧靜與愜意中，我漸漸沉人夢中。

我開始期待起鳥鳴來。那一定是一只漂亮的鳥兒！它放聲鳴叫的時間不定，但每天都一定會有，有時是在清晨，有時是在傍晚，但總能給人帶來愉快的享受。這時候我會泡上一壺茶慢慢地飲，看窗外流云飄過。

多么感人的鳴叫！一種名為“希望”的力量在心底緩緩升起，充斥著全身。婉轉、清澈、明朗，它多么歡快地“啾啾”叫啊……不管刮風下雨，無論晴天陰天，那一聲聲的啼鳴總能叩擊我的心房，我的心也追隨它自由地翱翔在藍天里。

我多想見見我的朋友，可愛的鳥兒。我想撫摸它光潔的羽毛，把它捧在手心里，低下頭去輕輕說“謝謝”。啊，它讓我看到生活的光度，我真想立刻到它身邊。

改變自己，我要快快好起來。我認真地參與康復訓練，和護士親切交談，我堅持喝牛奶、吃水果，嚴格按照醫生的標準飲食，我努力去帶動打上石膏的右腳，渴望有一天它能穩穩立在地上。

兩個月后，在歡快地鳥鳴聲中，主治醫生推開我的房門為我復位。“你最近笑容真是多了不少。”他說，“這是件好事，時刻保持愉悅的心情。”復位完后，他驚訝道“真是個奇跡，先生，你的恢復速度太讓人吃驚了！我想這跟你積極康復訓練有很大關系。”“我想也是，的確很快。我肯定了第一個結論。但是醫生，我要糾正你后一句話，這都是我那親愛的朋友幫的忙！沒有它，我可能還在床上病懨懨地躺著，一點兒也沒有聲氣呢。”我又笑了。“朋友？”醫生深邃黝黑的眸子里露出不解的神色。“我想，這兩個月只有你的家人來過呀。”“哦，哈哈，抱歉，我還沒給你解釋呢。”我指著窗外，“有只可愛的小鳥，一直用快樂的鳴叫鼓勵著我啊，真像個忠實的老友。”好像是聽到了我的呼喚，這時窗外又響起那熟悉的、活潑的旋律。我有些激動，您聽吧，就是這只可愛的鳥兒，多美妙啊，我真是響起了久遠的童年。任何人都不能拒絕這迷人的歌聲！我閉上雙眼輕松躺下，它一定有很艷麗的羽毛，嗯，可能是三種，——哦，不，是五種顏色！翅膀呢？一定也是張開成好看的樣子。我甚至懷疑它有孔雀那樣長長的尾翼，當然，這很可能就是真的——不然，怎么會有這樣好聽的聲音？醫生挑了挑眉毛，也很好奇：“那你可真幸運。我也真想看看那只美麗的生靈”。他站了起來，向窗外走去。推開窗戶，他循著聲音向下看去，嘴巴一下子就驚訝地張開。“怎么樣？很美麗吧？”我很得意地問。“是很漂亮”，他笑了起來，“真漂亮”。他走回來，“你還沒有請護士幫你推輪椅，去窗邊親自看看嗎？”“那多沒意思，我要自己走過去看。我要我的朋友們看見康復的我。”我擺擺手。“真是個好主意。”醫生說，“加油，祝你早日康復。”他拍拍我的肩。“一定會的。”我自信地笑著。

夏去秋來，涼爽的空氣驅散著夏熱。天邊的蔚藍很深，恨透，宛如我朋友此時同樣明朗的鳴叫。石膏已經取掉，而我的渴望也越來越深。我猜那也許是位和藹的老人飼養的寵物，他晨練或者晚跑的時候要在這里休息一會兒，而那鳥兒呢，則用歌聲鼓勵我們每一個病人;也可能是樓下那些小孩的玩伴吧，小孩子們越來越可愛了，要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可愛的鳥兒？或許，還可能是個深情的姑娘……哦，我的天，她帶著那只鳥——一只跟她同樣美麗的鳥兒，日復一日地在樓下等著她的愛人，希望用鳥鳴感化他，想到這兒，我的臉有些紅，怎么會離我的病房那么近呢？這是巧合……我傻笑起來，心砰砰跳。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深秋的季節。越來越瘋狂的臆想操縱著我的理智，我設想了無數種我與那只鳥兒相見的畫面，或許是動物真的有靈性，那只世間最美的鳥兒——它知道我的痛苦，特意在我的房前停下，幫助我……哦，我又想起那五彩炫麗的羽毛。內心一陣感動。

終于有一天，我顫抖著，在護士的幫助下成功地站了起來！我的朋友叫得更歡快了！你也在高興么？我含著淚，一點點緩慢而堅定地向窗外移去。我幾乎是尖叫著推開窗戶，咧開嘴大笑著向下看去——我的朋友，我來看你啦！一只灰撲撲，圓滾滾的麻雀在鳥籠里跳來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