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之間

江芷墨

一、望一方天空

下課鈴奔走在教學樓中的長廊里，撞進每個學生的耳廓中。高三的年級課間再也不似嬉戲打鬧的往日，再也無法成為放松的代名詞，取而代之的是大家手中舞動不停的筆和低低垂下的頭。再低些，再低些，我恨不得將我的頭塞進字里行間。

作為這個群體中的一員，我深諳，這方天地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與時鐘上的秒針對抗的戰士。我們像機器一般不停地運轉，不停地斗爭，直至腰頸有些難承專注的重量，以酸楚宣告了些許不滿，我才不得以頓筆，抬頭以驅趕酸痛。也就是那一剎那，一方天空闖入了我的視線。

窗外，是一片由樹木和云朵搭起的天空，團云繞著樹木攀登上枝頭，背后的藍色宛若它們的樂團，任由云團肆意地跳動翻轉。此時教室的窗幻化為一副畫的邊框，綠葉和云朵作伴，蔓延在樹枝上，云朵藏不住陽光的好意，滲進樹木的每一個枝丫，每一條縫隙，順著搖曳的葉片也在光線的折射下透出熹微。

回過頭來再看，四周的同學只顧筆下的乾坤，為與時間爭分奪秒全然已不知周遭的一毫一厘;而我，本已是被這張大網裹挾住的人，卻因片刻的放松而收獲了另一方天地、蟲魚、鳥獸，果真是我看天空多嫵媚，料天空看我亦如是。

二、折一枝桂花

因偶然嘗到了一口云的香甜，我便不滿足于教室里這狹小的視角，想要走向更廣闊的世界。于是我的思緒飄到了校內一處似林園的地方，那里坐落在逸夫樓下，由青苔鋪成了地毯，頗有“小橋流水”之意境。恰逢九月，遲來的桂花隨雨水傾泄出獨有的香味，滿園花香更是不被束縛而逸到教室四處游走。放在以往，桂花在開學之際常受到同學們的青睞，但對于高三的我們來說，欣賞桂花已然是奢侈之事。我不禁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去折一枝桂花！可念頭剛生，便被周遭紙張翻動的聲音打碎。這聲音像是統領的鞭子，在趕著人們向前走，是啊，我怎么能停下來，我怎能貪圖路邊的風景而在混戰中落伍呢？

那日，同桌在課間中突然停筆，轉頭對我說“我們去摘一枝桂花吧！”這句話像一顆大石子砸向我，掀起了我心中這一灘靜水的狂瀾——是重疊的想法引起的歡喜。于是，我倆一拍即合，立馬推開桌椅，跑到那林園之地，不顧青苔的阻攔，折下那一枝最近的桂花！

桂花那日躺在我的課桌上，壓著那不斷激勵我的座右銘。于我而言，每每在學習煩累之余，嗅到那桂花之味，都是一種莫名的鼓舞，嫩黃色的花瓣，像是果實結在枝上，與散落出的香味，共譜成了一首協奏。

三、品一寸光陰

我常想，高三的我們，步子是否邁得太緊太快，被輔導書上的各種字符填滿了眼眶，非要做得似“無絲竹亂耳”，而在每分每秒離去的時間里，為做一道數學題而放棄去看天邊綺麗的云，放棄去嗅一枝桂花，放棄去欣賞周圍不再來的美好光景。或許我也會這樣，如果，我不曾聞到桂花香……

正如朱光潛在《談美》中寫到“慢慢走，欣賞吧”。我們在倉促的時光中，更應安放好腳步，不忘路邊的美景，踏好每一步。生活不是一剎那到達的終點，而是漫長的跋涉過程。我們常常為一個目標而踹不過氣，目中全無他物，何不安心下來，與路邊的一枝花、一片葉，共同從容地邁向遠處呢？

于心中留自己方寸之地，于忙碌中品一寸光陰，就是讓我們走進夜海，去打撈遺失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