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旅, 劉馳, 史正剛, 吳麗萍
癲癇即癇證,是一種多病因的慢性腦疾患,具有反復性、自發性、暫時性及不可預測的臨床特征,常有諸如神經生物學損害、認知及心理社會適應性障礙等多方面的問題。基于個體化的中醫藥治療本病療效顯著,并關注終點結局、生存質量,且有不良反應小的優勢[1-7]。現將近年來中醫藥治療小兒癲癇的臨床及實驗研究現況梳理如下。
1.1 病機與治法 周雪豐等[8]剖析“痙”病與癲癇在病因、病位、病機、癥狀方面的相關性,認為癲癇強制性發作的癥狀與“痙”病相似度極高,故依據“痙”病脈證論治提出癲癇強直發作不同證型的辨證用藥。汪受傳認為本病屬伏風內潛所發,臨證分型歸責于五臟伏風,當從五臟伏風防治本病[9]。馬融發現誘因與癲癇反復發作密切相關,提出了從“誘因辨證”論治小兒癲癇[10]。李曉薇等[11]認為痰瘀既是本病發生發展的直接和關鍵因素,亦是疾病發生發展的主要病機,故治療應痰瘀兼治,豁痰熄風,化瘀通絡。王凈凈認為痰瘀膠夾蘊郁為毒,則腦神受損,癇病抽搐,遷延反復難愈,治療當化痰祛瘀,解毒止痙,開竅定癇[12]。陳漢江等[13]認為本病致病主因為“痰”,痰隨風動,“風痰逆亂”為病機核心,風從肝而來,故治療的核心臟腑應以肝為主,提出調肝八法來論治本病。趙建軍遵治必求本之旨,以定驚鎮癇以治標,疏肝健脾以治本為原則治療本病[14]。任獻青等[15]認為本病病機為本虛標實、氣機逆亂,“本虛”責之腎精虧虛、脾常不足,“標實”指風、痰、瘀之癥,治療以“益腎填精、健脾平肝、豁痰熄風、化瘀通絡”為法。
1.2 專方論治 楊雪等[16]治療小兒癲癇失神發作,觀察自擬安神定癇湯(黃芩、柴胡、郁金、決明子、鉤藤、遠志、天竺黃、石菖蒲、益智仁、白芍、珍珠母、天麻、地龍、枳實、竹茹)與丙戊酸鈉緩釋片的療效,發現安神定癇湯療效優于丙戊酸鈉緩釋片。周加信等[17]以小柴胡湯合溫膽湯加味(半夏、竹茹、郁金、柴胡、黃芩、甘草、黨參、陳皮、茯苓、炒枳實、地龍、桃仁、天麻、膽星、白薇、鉤藤)治療小兒癲癇,療效明顯。孔凡玉[18]對于小兒原發性癲癇(痰熱挾驚證)的治療,對比自擬定風湯與熄風膠囊、小兒抗癇膠囊的效果后,發現自擬定風湯(大黃、干姜、生龍骨、桂枝、生牡蠣、生石膏、寒水石、滑石、赤石脂、紫石英、白芍、石菖蒲、天麻、當歸、甘草)效果明顯優于其他兩種抗癲癇藥。馬喜鳳等[19]臨床實踐發現用自擬平癇湯(丹參、郁金、石菖蒲、遠志、膽南星、地龍、赤芍、僵蠶、鉤藤、天麻、菊花、竹茹、天竺黃、赭石、龍骨、牡蠣等)治療小兒癲癇,安全有效且療效優于魯米那片。路巖莉等[20]采用熄風膠囊(紫河車、石菖蒲、全蝎、天麻、僵蠶、白礬、郁金等)治療小兒良性癲癇,根據治療療效及腦電圖的改善程度分析認為熄風膠囊與卡馬西平療效相當。
1.3 經穴論治 汪利君等[21]以針刺“癇三針”穴為主結合西藥基礎用藥,對照單純西藥治療,發現“癇三針”治療癲癇療效良好。楊斌等[22]研究發現穴位埋線結合左乙拉西坦治療小兒癲癇療效優于單純西藥組,從而肯定了穴位埋線法對于兒童癲癇的療效。宿紹敏等[23]指出以“推五經”為核心的推拿治療癲癇療效較好。
1.4 內外合治 陳邦國通過臨床實踐得出取任督二脈穴針刺為主聯合中藥(自擬癲癇方:天麻、鉤藤、陳皮、法夏、茯神、郁金、石菖蒲、炙遠志、天竺黃、竹茹、生龍骨、生牡蠣、石決明、丹參、當歸、生白芍、生甘草、膽南星等)是治療本病的有效方法,可避免西藥副作用大、依賴性強及易反復的問題[24]。張獻等[25]以推拿(心火穴、腎水穴、脾土穴、肝木穴)聯合定癇丸(制膽南星、天麻、全蝎、川貝母、茯苓、石菖蒲、半夏、僵蠶、麥門冬、燈芯草、遠志、陳皮、朱砂、丹參)治療特發性癲癇,總結認為臨床效果較好。殷克敬以針刺配合自擬蠲痰抗癇湯(黃芪、天竺黃、膽南星、天麻、地龍、白芍、石菖蒲、遠志、益智仁、炒白術等)治療36例癲癇患兒,91.7%的患者效果較好[26]。
1.5 中醫與西醫合治 張林等[27]觀察發現定癇丸(黃芪、當歸、天麻、川貝母、膽南星、半夏、陳皮、茯苓、川芎、丹參、人參、麥冬、石菖蒲、遠志、全蝎、僵蠶、甘草)加味聯合丙戊酸鈉治療兒童原發性癲癇可以控制兒童癲癇發作頻率、持續時間及改善腦電圖異常。劉瀟等[28]以推拿(脾土穴、腎水穴、肝木穴、心火穴)配合丙戊酸鈉治療小兒特發性癲癇取得顯著療效,且腦電圖亦明顯改善。
目前看來,諸多醫家在本病的病因、病機、治療原則及方法方面較前均有進一步認識,且臨床療效肯定,然以中西醫結合治療在提高療效、減少不良反應方面尤為當前所共識。
2.1 方藥研究 王倩等[29]發現黃竹定癇膠囊可降低大鼠癲癇發作級別、縮短驚厥持續發作時間,證實了其有良好的抗癲癇作用。孫洋馨等[30]研究發現定癇丸對癲癇小鼠的作用時間多數在用藥后第4天,當劑量為400 mg/(kg·d)時效果最佳,停藥后作用可維持2 d。魏沖等[31]研究發現柴芍平癇湯可降低大鼠驚厥發作等級。徐龍進等[32]研究發現桃紅四物湯對大鼠癲癇發作程度均有顯著改善,且有劑量依賴性。朱穎文等[33]研究發現白金定癇片有一定的抗癲癇與神經保護作用,證實了其對癲癇的作用。吁誠銘等[34]通過研究認為茯苓皮總三萜對最大電驚厥實驗、皮下注射戊四唑實驗所誘發的癲癇發作和癲癇放電有明顯的對抗作用,尤適合癲癇小發作的治療。
2.2 機制研究 劉鵬等[35]針藥結合,發現癲癇大鼠PI3K/AKT傳導通路可被激活,且海馬神經細胞凋亡亦被抑制。陳會等[36]觀察發現中西藥聯合比單用西藥在抑制癲癇大鼠腦組織多藥耐藥基因1 mRNA表達方面有更明顯作用。劉小虎等[37]研究發現癲癇清顆粒可顯著升高大鼠海馬齒狀回存活細胞,并可顯著降低凋亡酶激活因子1及含半胱氨酸的天冬氨酸蛋白水解酶3(caspase-3)表達,而中劑量組還可顯著降低caspase-9表達。王越等[38]發現柴貝止癇湯可能通過對多藥耐藥基因1a/1b RNA轉錄水平的影響下調難治性癲癇大鼠P-糖蛋白表達。程記偉等[39]通過觀察發現麝香酮可能通過減少即刻早期基因表達以降低大鼠癲癇發作級別,且呈量效關系。楊常泉等[40]觀察發現茸菖膠囊抗癲癇及改善癲癇后認知障礙機制可能與調控組蛋白乙酰化水平進而調控神經發生有關。馮鐵為等[41]認為補腦止癇散通過減少癲癇大鼠腦組織相關細胞因子白細胞介素2、白細胞介素6的表達來發揮抗癲癇作用。王凌等[42]通過觀察發現黃連可顯著提高卡馬西平的血腦屏障通透率而明顯提高卡馬西平的腦濃度,進而增強卡馬西平抗癲癇作用,且能延長潛伏期和降低驚厥率。柳成剛等[43]研究發現針刺可能通過調節白細胞介素1β、白細胞介素6、促凋亡基因(Bax)及抗凋亡基因(Bcl-2)的表達發揮抗癲癇作用。
2.3 經穴研究 楊春曉等[44]觀察發現電針刺可明顯改善癲癇大鼠海馬CA3區神經元的超微結構損傷。孫宏等[45]發現可通過電針刺激癲癇大鼠抑制腦內海馬小膠質細胞介導的炎性反應而發揮神經保護作用。郝娟娟等[46]觀察針刺癲癇大鼠督脈穴,發現針刺治療效果與西藥無明顯差異,并可改善癲癇大鼠的行為記憶能力。金澤等[47-48]認為穴位埋線通過調節氨基酸興奮性與抑制性的水平發揮抗癲癇作用,并能阻止癲癇大鼠神經元細胞凋亡的發生發展,降低癇性放電幅度,可延長癲癇發作潛伏期、減輕發作程度。張艷曉等[49]觀察發現艾灸通過降低癲癇大鼠血清腫瘤壞死因子α的含量從而發揮抗癲癇作用。喬麗娜等[50]認為耳穴經皮電刺激可顯著降低大鼠癲癇的發作頻率。
據上述,當前在實驗研究方面,多數學者就中藥復方、中藥單體有效成分、針灸治療控制癲癇發作方面進行研究,認為可能通過抑制神經元放電及神經元細胞凋亡、調控相關蛋白、改善血腦屏障通透性等方面來發揮抗癇作用,且存在量效關系。
目前經抗癲癇藥物正規治療的癲癇患兒僅2/3預后良好,然而服藥后所產生的不良反應及停藥后面臨的高復發風險給臨床合理診治及科學管理帶來巨大挑戰[51]。綜上可以看出,近年來中醫藥指導下的癲癇治療在增效減毒方面取得一定成績,然而其作用機制尚不明確,隨著多組學技術的進一步綜合廣泛應用,癲癇的發病及藥效機制將進一步被闡明,這將為中醫藥治療本病提供更多依據,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