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圻 高 洋
農業作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性產業,從業人員最多,社會影響最大,涉及的相關利益主體范圍最為廣泛。黨的十九大提出了新時代下農業農村發展的目標任務,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出了新的指導,但當前我國農業領域的生產仍然面臨諸多困難,農藥使用超標、農業生產規范化程度不夠、相關監管缺失等問題嚴重制約農業發展,造成這一系列問題的重要原因是企業的社會責任觀念淡薄。對此,中央與各級政府均采取了積極應對措施,2008年1月,國資委發布《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要求中央企業履行八項社會責任:堅持依法經營誠實守信、不斷提高持續盈利能力、切實提高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加強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推進自主創新和技術進步、保障生產安全、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參與社會公益事業。2016年10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轉變農業發展方式的意見》。隨著政府的強力介入,農業發展中的企業社會責任缺失問題得到緩解,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逐步深入的大背景下,政府、企業、社會應從內外兩個方面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情況進行監管和約束,通過政策性引導、法律強制性約束、社會輿論監督和企業主動認識,進一步解決當前我國農業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問題。
所謂農業企業(agriculturalenterprise,agribusiness)就是使用已得的勞動資料獨立經營、自負盈虧,從事商品性農業生產以及與農產品直接相關的經濟組織。農業企業包括種植、養殖、加工、流通以及農業生產資料、農業中介、農業信息和農業科技等企業。早在14世紀,英、法等國已出現了最早的資本主義性質的農業企業——租地農場。產業革命以后各種形式的資本主義農業企業,如家庭農場、合作農場、公司農場、聯合農業企業大量發展,成為農業生產的基本經濟單位。中國的農業企業在1949年以前為數很少。1979年以后,隨著改革、開放和農村商品經濟的發展,農業企業出現了多種形式。隨著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的上升,盡管農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例由40%降至10%以下,但隨著經濟的工業化發展,農業企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例由原先的不足20%增至現在的30%以上。
學界普遍認為,企業社會責任的學術概念首創于1924年,由美國學者希爾頓提出。博文于1953年在其著作《商人的社會責任》中給出了商人社會責任的最初定義“商人有義務按照社會所期望的目標和價值來制定政策、進行決策或采取某些行動”。由于博文的學術影響力,其著作引發了研究者對企業社會責任問題的研究和探索熱潮。
Carroll(1983,1991)對企業社會責任概念提出新的認定,他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指某一特定時期社會對組織所寄托的經濟、法律、倫理和自由決定(慈善)的期望”。它的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包括了四個具體的方面:
1.經濟責任(economic responsibility)。企業最基本的社會責任,企業的經營行為和擴大再生產都離不開資金支持,而投資者和各利益相關主體也依賴企業的盈利獲得回報。
2.法律責任(legal responsibility)。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在社會中開展,社會對企業的行為有所期待并通過法律形式進行強制性約束。企業的法律責任是企業在生產經營活動中所必須遵守的規則。
3.倫理責任(ethical responsibility)。在法律條文中沒有具體要求,但在實踐中被社會普遍認可的價值規范被認定為企業的倫理責任。倫理責任不具有強制性,但具有自發約束力,企業一旦違反會造成潛在或間接損失。
4.慈善責任(philanthropic responsibility)。完全由企業自愿承擔的一類責任,法律與社會公眾對此均不產生約束力,而出于企業管理者對實現終極價值的意愿。
對農業企業的社會責任問題的研究始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部分西方學者針對企業的社會定位、社會責任內容等展開研究并獲得較為豐碩的理論成果。1984年印度博帕爾邦的悲劇引起來學界對企業社會責任問題的重視,Erika Rosenthal等(1999)通過對德國拜耳公司在1999年秘魯兒童牛奶中毒事件中的行為進行研究,提出企業在重大社會事件中僅僅表現關懷并不能獲得社會普遍認可,企業在承擔自身社會責任時還應在道德倫理方面采取措施。
農業企業的社會責任是其作為社會行為主體,在參與社會生活時必須承擔在經濟、法律、環保、社會慈善等方面的義務,在具體責任主體認定中包括與企業生產經營相關的全部利益相關方。農業企業的社會責任目標不僅僅包括利潤最大化,還應涉及道德、法律和慈善等諸多方面,具體如下:
1.經濟責任。利潤是企業發展的重要追求,因此經濟責任也是企業最應承擔的責任。企業通過不斷改革自身組織結構、擴大產品生產規模、創新發展理念等行為為企業創造更多價值,從而為股東謀取更高利潤分紅,為員工提升工資待遇,為廣大消費者提供更高質量的服務。
2.法律責任。農業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受我國相關法律的保護,其生產的產品質量安全直接關乎消費者的利益,也受到相關法律的約束。
3.倫理責任。農業企業作為社會中的一個主體,自然應承擔相應的道德倫理責任,但在具體實踐中,由于道德標準的模糊性,一直沒有具體的標準和規范可以進行強制性約束,這為部分企業逃避道德倫理責任提供了機會。
4.慈善責任。企業在發展到一定規模時可以自發地將所獲利潤的一定比例用于社會慈善事業,尤其是對農業企業這類社會性更為明顯的企業而言,承擔慈善責任將極大提升企業的社會形象。慈善責任不存在強制性。
相關研究表明,當前我國的農業企業規模普遍較小,管理層以農民企業家為主,企業員工多為農村富余勞動力,其生產發展多數依靠經驗性而非專業農業技術人員的科學指導,因此在社會責任方面也受制于普遍低教育水平,不能得到充分重視,難以理解社會責任給企業帶來的長遠利好因素。除此之外,絕大多數農民企業家的法律意識淡薄,對涉農政策的理解不夠充分,常常會在生產經營活動中陷入法律爭端與政策誤讀等諸多問題,因而難以分出足夠精力考慮社會責任問題。
當下我國農業企業社會責任意識淡薄除管理者素質因素外,社會因素也對其產生負面影響。部分地方政府片面強調追求GDP的錯誤政績觀使得農業企業的發展普遍存在效益目標單一化的傾向,即以企業利潤最大化為唯一目標,忽視企業在社會中的作用,對捐款捐物、號召慈善等存在抵觸情緒,大大阻礙了農業企業現代化的進程。不可否認的是,大多數經濟較為發達地區的農業企業承擔了自身作為社會行為主體所應承擔的責任,但基數較小,無法有效帶動其他企業效仿。
農業企業的發展離不開農民的參與,尤其在我國當前農業企業發展較為初級的情況下,處理好企業與農戶之間的關系不僅關乎農戶利益,也對企業本身的發展有重要影響。產業購銷合同是最為常見、應用最為普遍的企業與農戶利益聯結機制,但在實際應用中仍存在許多缺陷。二元化的利益聯結機制缺乏有效的監督與約束,常常產生單方面違約行為,違約風險得不到有效控制,另外多數農戶受制于教育水平的低下,難以有效理解合同內容,在合同制訂階段就遭受風險,且常常只參與農產品的生產和粗加工環節,獲利程度有限。這些弊端必然導致企業侵害農戶利益,降低企業的社會形象并最終制約企業發展,只有依托于更為有效、完善的利益聯結機制才能解決這些問題。
農產品質量安全是農業企業社會責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會影響企業形象,進而增進企業承擔其他社會責任的積極性。但相對而言農業企業的創立門檻較低,對技術水平要求也不高。加之當前我國農業企業的規范性較差,企業發展較為初級且資金較為短缺,在生產環節的質量控制措施極為有限,而政府部門在這一領域的監管也相對短缺,導致了農業企業產品的質量安全難以獲得社會普遍認可,雖然農業企業通過訂單模式對簽約農戶所生產的農產品進行規范與監督,但由于農業生產的分散性,真正的管理效果很難保證,難以實現全面監管。
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對環境的保護、對資源的合理有效利用是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重要表現形式,但農業部于2017年發布的相關數據顯示,我國農業的企業污染排放量超過了工業企業,粗放型的生產方式和重視程度不夠是造成這一結果的主要原因。我國農業企業發展尚屬起步階段,與環保相關的配套基礎設施建設不夠完善,而政府的治污重點一直在城市和工業方面,對于農村地區的污染問題認識程度不夠,雖然近幾年普遍推廣禁燒秸稈的沼氣池全覆蓋等政策極大緩解了部分環保壓力,但片面追求經濟效益、選擇性忽視環境保護的行為仍然普遍存在。除此之外,廣大農村地區對于公益活動的參與度普遍不高,這與農村地區公益教育的缺失有關,大多數農業企業的高層管理者對公益事業的認識有失偏頗,不利于農業企業的社會責任意識形成。
企業的社會責任觀只有在其自動、自愿、自發的基礎上才能實現良性發展,只有企業管理者自身意識到承擔社會責任對企業的發展具有良好促進作用時,才能真正落實到實際行動中。農業企業的高層管理者在進行企業發展戰略規劃時,應將企業得社會責任與經濟效益放在同一高度,樹立正確的社會責任觀,實現企業效益與社會形象的良性互動、相互促進。農業企業家應以身作則,將形式與內容有機結合,在生產經營環節重視農戶和消費者的利益,在企業內部則將企業承擔自身社會責任上升為一種企業文化,對員工進行宣傳教育,提升企業職工的社會責任意識,最終形成自律、自發的經營觀念。除此之外,政府相關部門應對農業企業的管理者進行正確社會責任觀念的宣傳與培訓,使之深入人心。
在制度建設方面,應將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落實到法制化管理中來,強化相關執法力度。中國第一部涉及“社會責任”的法律是2005年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該法對企業承擔的社會責任進行了規定,但相關法律條文較為寬泛,在具體實施過程中約束力不強,因此在后期的立法工作中仍然有待完善。國外對于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制度建設較為完善,對我國的相關立法工作具有借鑒意義。只有將“社會責任”從單純的道德鼓勵上升為法律規定,才能真正提升農業企業自身的重視程度,也能在社會中形成良好的輿論監督氛圍。
我國農業企業的發展普遍采用企業與農戶合作生產的模式,規模化程度較低,企業的前期投資通常由農戶自身完成,比如物資采購與相關基礎設施建設,因此相應的風險也由農戶單獨承擔。由于農業生產受自然條件的影響較大,難以預防偶然性和突發性的自然災害,所以農戶承擔著遠高于其利益收入的風險,導致農戶與企業的利益聯結十分薄弱,農戶在實際生產中常常產生違約行為和欺詐行為,并且嚴重影響產品質量。當前應重點改革傳統的二元化產品購銷合同模式,通過農戶入股的方式增強企業和農戶的聯動性,具體實施為家庭農戶以土地、勞務、資金資源等入股企業,支持企業以資金、技術、品牌等入股專業合作社,讓農戶參與到產品的精加工和銷售環節,完善了原有的利潤分配機制,這將極大提升農戶的生產積極性,保障了農民在農業企業生產經營活動中的利益,也是企業實現本身社會價值的重要體現。
當前我國對于社會責任的官方概念較為模糊,這對于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帶來了不良影響,很多企業借此躲避承擔社會責任。因此,應具體劃分不同企業應承擔的社會責任范圍,明確企業社會責任的具體方面及其相應的量化指標,建立行之有效的農業企業社會責任評價指標體系,該體系不僅對企業承擔自身社會責任具有指導意義,更為相關部門的監督管理提供了可靠的量化標準,有利于“社會責任”的制度性立法工作。在制定農業企業的社會責任評價指標體系時應充分借鑒國外相關標準與國內其他行業標準,把握各行業之間通行的社會責任評價指標的同時,充分考慮農業生產的特點和農業企業的社會角色定位,使之具有實踐性。
農業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不僅涉及企業本身和簽約農戶,更涉及廣大農業產品消費者,充分調動企業職工和消費者對農業企業進行社會輿論監督,不僅會有效提升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積極性,也是廣大消費者自身承擔社會責任的體現。廣大消費者應充分利用輿論工具,對農業企業逃避承擔社會責任的行為監督,對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企業則提出肯定,為查處不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違法行為提供線索和方向。
政府的輿論宣傳部門應對相關輿論進行甄別和宣傳,通過輿論平臺對農業企業進行監督,這將有效彌補我國在企業社會責任立法方面的不足,通過輿論監督,對于不觸犯法律底線的道德缺失企業將產生一定程度的警醒作用。輿論監督雖無法律效力,但對引領正確的企業社會責任觀,塑造良好社會風氣,推動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相關立法工作進程具有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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