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年輕人的別樣婚戀

◎喬延賓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國家倡導破舊立新，移風易俗，反對包辦婚姻，反對女方向男方要彩禮，提倡勤儉辦婚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這一倡導深得民心。

婚戀新事新辦像一陣清風滌蕩著神州大地，也滌蕩著衛運河西岸這座美麗的小城，在新風新雨的浸潤下，許多婚齡男女正在經歷著一個個別樣的婚戀，老偏兒叔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情竇初開是在18歲那年，也就是我知青生涯的第二年。別看我叫他叔，但他卻比我小了整整兩歲，他喜歡和我一起玩，我被他認為有文化，見識比較多，又常穿著綠軍裝，還戴著一頂軍帽，更讓他喜歡的是我的軍帽上鑲著一顆真正的紅五星軍徽，神氣極了!這在相對偏僻的小縣城里讓許多男青年十分地仰慕。他個子不算太高，長得墩墩實實，四方大臉，濃眉大眼，臉色白中透紅，我常嘲笑他的臉色是紅高粱色。別看人家比我小兩歲，這小老叔在情事上卻比我開竅得多。1969年年末的一天傍晚，他神神秘秘地來找我，把嘴正對著我的耳朵說，延賓，咱今天晚上“聽房”去！我大惑不解——“啥是聽房呀”，他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夜色越來越濃，小老叔領著我到了老街東頭靠近衛運河河沿兒的一座瓦房院外一位叫李大海的大宅子前，此前我已知道大海在中午已辦過喜事，似乎已明白“聽房”就是聽一對新人新婚之夜的洞房，果然是這樣!老街風俗，新婚男女，結婚當天的洞房必須有人聽，而且洞房窗戶紙連同窗花必須有人捅破，在街坊四鄰人緣不好者，沒人聽房也要在窗臺上放一個笤帚，以示有人聽房，所謂“人不聽鬼聽”。

聽過房后，第二天小青年們聚在一起相互說著俏皮話兒。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他有點別樣地“五迷三道”，那年月即使在縣城文化生活也不那么豐富，電影院里上演的電影是八個樣板戲，人民劇場除了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的演出就是縣京劇團演出的唯一一臺戲《紅燈記》，今天演了明天還演，漸漸地，我發現他竟入了迷！尤其是每當李鐵梅出場，他就直直地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李鐵梅，雖然劇場里燈光不太亮，但他的眼睛卻放著光！每次等戲散了場，在回家的路上還興奮地夸贊演李鐵梅的那個大姑娘長得好，一條大辮子又粗又長，眼睛大，眼睫毛又好看。我跟他開玩笑：偏兒叔，你干脆把那個演李鐵梅的大閨女娶了算了！他總是憨憨地笑著說：那敢情好！那敢情好！現實可如不了他的愿，他自己又說，咱一個生產隊里的社員，咋能娶得了人家！話雖這么說，可那姑娘的影子卻如影隨形，始終掛在他的嘴上，印在他的腦海里。每當說起李鐵梅，他的雙頰就掛上兩朵紅云。

說也蹊蹺，第二年一開春，我和他一起參加縣里躍進渠大會戰，我們生產隊的民工住在路家莊一戶王姓人家，在王家院的西南角搭起窩棚居住，每天披著星星上工，戴著月亮歸來，奇跡發生了！房東有個姑娘，長得頗像李鐵梅，鴨蛋臉兒，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扎著一條大辮子，整個一小家碧玉。這小老叔本就是一個勤快人，別人下工吃完飯就早早躺在窩棚里的地鋪上休息，可他卻洗洗涮涮，穿上他的大紅汗衫，給房東又是挑水又是掃院子，一來二去，房東一家就喜歡上這個勤快樸實的小伙子，那房東的姑娘喜歡尤甚，常常跟他要衣服洗，且每次晾干都細心地放在棰布石上棰平整，疊好再微微紅著臉歸還給他。有一天我還發現他晚上躺下睡后又悄悄起身，很晚才回來。轉眼間大地復蘇，躍進渠兩岸麥苗抽穗，白色的薺菜花，黃色的蒲公英，紫色的薊菜花開遍了原野，浩大的躍進渠完工了。后來我從農村離開參加了“三線建設”，直到回城參加工作，與老偏叔分開。1975年回鄉，我迫不及待地去拜訪他，他家的大門門閂插著，敲了一陣門，呀的一聲，里面走出一位美麗的少婦，沒等我說話，她先聲奪人:“延賓！你好稀罕哪!”不用細認，她就是挖河住地路家莊房東的女兒，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