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鄉村社會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和中國革命最主要的實踐場域和歷史語境。因此,近代鄉村社會及農民問題一直是黨史研究的重要內容。只是在中國共產黨爭取和贏得農民支持的相關研究中,現有的學術成果視角大多集中于黨對農民物質需求的滿足上,忽視了黨對農民文化傳統的關注和改造。農民階級作為近代社會人數最多的階級,年深日久地受著封建文化的洗禮和熏陶,形成了一套穩定的行為規范和以觀念意識、思維模式、社會心理等為主要內容的文化傳統。該傳統在農民的世代繁衍中具有著強大的慣性,決定著農民在社會動蕩激變下的反應行為。當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并在城市和知識分子中間發生重要影響之際,農民依舊過著自給自足的與世隔絕的生活。大革命失敗后,城市中強大的敵對力量、嚴峻的革命形勢等等因素,導致黨的工作重心只能放在人口眾多但敵人力量非常薄弱的閩贛農村地區,由此開始了中國共產黨運用馬克思主義對農民的文化心理、階級意識、傳統思維等進行改造和提升的過程。蘇區時期,中共在局部執政的條件下以科學理性的態度對待農民傳統意識,形成了農民思想文化改造的理論體系和實踐模式,開創了馬克思主義、革命文化與農民文化傳統相結合的生動范例。
改造農民、提升農民、依靠農民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重要的生成邏輯,也是中國革命制勝的關鍵環節。但農民因傳統意識的影響和自身條件的限制,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排斥、對革命運動的漠視,成為了中國革命發展的重要阻力,大革命失敗后,如果要繼續推進革命實踐和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發展,就必須對農民傳統意識進行改造。
中國有著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歷史。在漫長的封建歷史長河中,無論王朝怎樣更替,中國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結構都是超穩定的。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血緣宗法制為核心的政治結構和倫理本位的傳統文化等綜合作用下,農民固守傳統、按照不變的模式生活著。近代社會中,農民生活的圈子,人口流動率小,村莊之間往來稀疏。村莊也就成了農民生于斯、老于斯的地方。在這樣一個狹小固定的范圍內,維持農村社會秩序的,除了統治者的一套政策以外,是幾千年的封建社會繼承和積淀下來的文化傳統。該文化傳統被看作是用來懲惡揚善的天經地義、不可侵犯的邏輯規范著人們的行為,為廣大的農民所認同和自覺遵循。它具有內在性、穩定性、自發性、隱蔽性等特點。正如費正清所說,中國農民在生活貧困、物質匱乏的條件下還能夠維持高度文明的生活,這對于享有較高物質生活水平的美國人來說是很費解的。“問題的答案在于他們的社會習俗,這些習俗使每個家庭的人員,按照根深蒂固的行為準則經歷人生的各個階段和變遷。這些習俗和行為準則,一向是世界上最古老而又最牢固不變的社會現象。”*[美]費正清著,張理京譯:《美國與中國》,世界知識出版社1999年版,第21頁。費正清在此強調指出的社會習俗和行為準則,就是農民在固有的文化形態中形成的傳統意識。
從本質上來說,傳統意識屬于思想文化的范疇,存在先進與落后之分。農民的傳統意識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血緣宗法制為核心的政治結構和倫理本位的傳統文化綜合作用的產物。它雖然內在地包括愛國、革命、追求和諧等優秀的傳統意識,但是也包括圣君意識、天命意識、安貧意識、家族本位意識、實用心理等等具有濃厚封建色彩的傳統意識。這些傳統意識在近代社會大量存在并根深蒂固,具有強大的慣性,為農民世代傳承。它們不僅規范著農民的行為、為廣大的農民所認同和自覺遵循,而且使得中國農民很大程度上缺乏自我治理和創造歷史的意識及意愿。這些消極因素對于把農民作為基本力量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對于把農民作為黨員主要成分的中國共產黨來說,都是極其不利的,也嚴重地影響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國情相結合的實踐,阻礙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
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后,隨著實踐的深入,特別是第二次國共合作的開展,農民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共對農民問題的認識不斷深化,逐漸開始關注農民問題。中共早期領導人李大釗很早就看到了農村對于中國革命的意義,看到了農民問題關系著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當然也看到了近代農村存在的各種問題。因此他號召中國的廣大青年也應該學習俄羅斯青年農村宣傳工作的精神,到農村中去,做一些開發農村的事情。
然而,當中國共產黨深入農村傳播馬克思主義之時,農民保守落后的文化傳統和長期形成的小農意識,傳統意識支配下的農民對革命的抵制和冷漠的態度,讓早期共產黨人倍感艱難。首先最大的問題是農民保守落后的封建意識。被毛澤東譽為“農民運動大王”的彭湃,剛開始在海豐做農民運動宣傳時,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研究,對農民思想中的封建意識有了深刻了解。他認為,從淵源上來講,農民傳統的封建思想意識,一方面是祖祖輩輩父傳子這樣傳下來的,另一方面是農民從戲曲的歌文中受到感染和熏陶形成的堅固人生觀。從內容上來看,“以反抗(革命)為罪惡,以順從(安分)為美德。對于舊教育(如滿清時的八股先生)教其安分守己,順從地主,尊崇皇帝為農民所最歡迎,如新教育反抗命運風水……等都為農民所討厭。其他如菩薩鬼怪等說,更為農民所信仰”。*《海豐農民運動》(1926年1月),《彭湃文集》,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09-110頁。這樣根深蒂固的意識顯然與反皇權反封建的革命思想,特別是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理論之間有著巨大的差異。再如,大革命時期被譽為廣東省四大農運領袖之一的黃學增,1922年8月在廣東省遂溪縣六區敦文村成立了中國鄉村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傳播組織——雷州青年同志社。他在1926年撰寫的《廣東南路各縣農民政治經濟概況》中,談到當時在農村進行調研的見聞:“有的男子,尚留很長的辮,有的農余在空曠的地方,或在老大樹下,坐談世事,尚稱道清朝好處,并以民國以來之戰亂,都是因失掉了真命天子,不久就有真命天子出世。”*黃學增:《廣東南路各縣農民政治經濟概況》(1926年4月),轉引自李方祥:《中國共產黨的傳統文化觀研究》,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版,第162頁。
在農民看來,不管是資產階級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還是無產階級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都與他們無關。惲代英于1926年4月發表在《黃埔潮》上的文章《革命之障礙》中就描述農民對革命的看法:“他們聽著喊打倒帝國主義,還莫名其妙,不知道帝國主義是個什么東西,究竟是方的?還是圓的?”*《革命之障礙》(1926年4月),《惲代英文集》下,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08頁。可見,農民的封閉性讓他們對國家的前途命運、對政治、對革命幾乎是一無所知。
傳統意識支配下近代農民對中國革命運動的漠視,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農村宣傳和動員的時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阻力。“怎樣使食古不化的農民走向革命之道?……任我們說得天花亂墜,而他們總是耳過風等于沒有這么一回事的樣子,并且有許多青年農民說我們是發了瘋。”*紅刃:《農村運動中的問題》(通信),《中國青年》第130期(1926年8月20日),轉引自李方祥:《中國共產黨的傳統文化觀研究》,第160頁。現實的殘酷讓宣傳馬克思主義的道路變得異常艱難。雖然知識青年明確知道農民對革命的重要性,可殘酷的現實難免讓這些年輕的共產主義者們灰心喪氣。“農民腦子里腐敗的觀念太深了!什么:真龍天子,狀元公子,千金小姐,——種種不長進的定名說,現在都與我們的革命工作為敵……他們此等頭腦,決不可能給我們以贊助,他們甚或盲從的以我們為反叛。”*王卓如:《一個小學教師對于農民運動的意見》(通信),《中國青年》第70期(1925年3月14日),轉引自李方祥:《中國共產黨的傳統文化觀研究》,第160頁。盡管中國共產黨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了農民這一馬克思主義的接受群體,但農民封閉保守、迷信觀念濃厚的文化傳統,讓馬克思主義在農村中的傳播,充滿了困難和阻力。
近代中國,農民占據了人口的絕大多數,是中國革命的基本力量。從文化的角度看,農民這個群體,是一個深受傳統意識影響和支配的階級。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改造和提升農民的傳統意識,以解決中國人口的絕大多數認知、接受和自覺貫徹黨的理論和政策的問題,是中國革命發展的必然要求。
中國共產黨成立后,還沒有來得及對中國的社會狀況、革命特點和歷史規律進行深入研究,就投入了轟轟烈烈的革命斗爭中。在對待農民的態度上,陳獨秀看到了農民參加國民革命的必要性,卻一直沒有看到或不承認農民在中國革命中的主力軍作用。他認為在農民間做共產的社會革命運動,是一種粗忽想法。因為“在中國,約占農民半數之自耕農,都是中小資產階級,不用說共產的社會革命是和他們的利益根本沖突,即無地之佃農,也只是半無產階級,他們反對地主,不能超過轉移地主之私有權為他們自己的私有權的心理以上”。*《中國國民革命與社會各階級》(1923年12月),《陳獨秀文章選編》中,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4年版,第367頁。陳獨秀認為,在目前的中國,農民運動必須在國民革命成功以后、農業資本化普遍實行之時才可以進行,現在的時機是不成熟的。時任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的張國燾在建黨初期也提出:“農夫沒有政治上的興趣,簡直是全世界的通例。特別是中國的農夫——因為都是“小地主式”的農民——沒有政治上的興趣,他們只要求一個真命天子,還要求太平和豐年,除此以外,簡直什么都不管。”*沙鍵孫主編:《中國共產黨通史》第2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636頁。陳獨秀和張國燾的觀點,實質上都否定了農民在革命中的主體作用。
大革命開始后,當農民紛紛起來反抗,農民運動勢如暴風驟雨的時候,帝國主義、土豪劣紳、封建軍閥、貪官污吏和國民黨右派開始攻擊污蔑農民運動,中國共產黨的主要領導人害怕統一戰線破裂,強調農民運動過火,希求以妥協退讓換取合作。直到國民黨反動派血腥屠殺、革命力量損失慘重時,中國共產黨才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1927年8月3日,中共中央在《關于湘鄂贛粵四省農民秋收暴動大綱》中指出:“黨過去對農民革命有一錯誤政策,就是抑制農民保護小地主利益的政策。”*《中央關于湘鄂粵贛四省農民秋收暴動大綱》(1927年8月),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3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240頁。八七會議深刻指出,黨一直沒有注意到革命中農民土地問題的意義。“中央對于農民問題上的機會主義竟如此之深遠,甚至于弄到所有緊急的指導與指示,都帶著背叛群眾的性質。”*《中國共產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告全黨黨員書》(1927年8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3冊,第270-271頁。
慘痛的事實證明,大革命后資產階級已經背叛了革命,那么,無產階級能夠依賴和可以依靠的力量,只剩下了農民階級。中國革命需要農民階級的參與,否則不可能取得成功。“農民,這是革命隊伍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革命運動沒有與農民結合起來,那末,哪怕有其他群眾參加,革命隊伍是沒有力量的,是可以轟轟烈烈一時而不能持久的,是在敵人一個或幾個嚴重打擊之下就要垮臺的。”*《團結的大會 勝利的大會》(1945年6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5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567頁。要把農民發動起來參加革命,就必須深入農村,了解農民。“以農村為工作重點,到農村去發動農民,進行土地革命,開展武裝斗爭,建設根據地,這是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革命發展的客觀規律所要求的。”*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的九十年》(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黨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121頁。然而,農民自身的局限性決定了促使農民思想覺悟的提高是其參加革命的重要保證。中共要發動農民,前提必須是對其進行思想教育和思想改造,培植他們的階級覺悟和民族覺悟,提高其文化水平,進而使其接受先進的革命理念,只有這樣,才能夠使農民打心底自覺地認同和支持中共的領導。
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正是看到了這點,所以在秋收起義失敗后,將起義部隊帶入了井岡山,由此開始了井岡山和中央革命根據地時期,開始了把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與中國具體革命實踐相結合的時期,開始了踐行“工農武裝割據”思想的時期。農村革命根據地作為戰略基地、農民問題作為革命的中心問題擺在了中國共產黨的面前。
馬克思說過:“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馬克思:《第六屆萊茵省議會的辯論(第一篇文章)》(1842年2月),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82頁。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經世致用”的思想是其中一個根本思想,它體現了傳統社會國人講求功利、求實、務實的思想特點。中國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構成了傳統文化的物質基礎,導致重農思想根深蒂固。同時也造成了國人務實的文化心態,培養了一種實用理性的價值取向。近代以來,在中國日益凋敝的社會現實面前,農民求生存、為利益的實用理性心理傳統更加凸顯。所以說,農民是最務實的。如要獲取農民的支持,必須給予他們切實的好處和利益。早在1926年毛澤東撰寫的《國民革命與農民運動》一文中,號召黨內同志立即下定決心到農村中去,深入農村研究農民問題、關心農民疾苦。后來,毛澤東把對農民實用心理的改造形象地概括為:“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節選)》(1942年12月),《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67頁。因為只有滿足農民最迫切的需要,才能使農民積極地堅決地跟著中國共產黨為中國革命的勝利而奮斗。只有給予了農民利益之后,再向農民要東西的時候,才能贏得農民的支持。
近代中國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以農業為核心的國家,農村土地問題始終是中國民主革命的基本問題,推翻幾千年的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實現耕者有其田,是中國農民一直以來的美好愿望和迫切要求。1936年毛澤東在與美國記者斯諾談話時,就農民問題指出,農民是中國人口的主體和革命的重要力量,“誰贏得了農民,誰就會贏得中國。誰能解決土地問題,誰就會贏得農民。”*[美]洛易斯·惠勒·斯諾著,王恩光等合譯:《斯諾眼中的中國》,中國學術出版社1982年版,第47頁。由此可見土地對農民的重要性。解決土地問題,滿足農民對土地的需求,就成為中國共產黨改造農民實用心理和爭取并贏得農民支持的關鍵環節。為此,中國共產黨把沒收地主的土地分給農民,廢除農村中的封建關系,把土地變成農民的私產等等作為了解決土地問題的具體目標。這個目標是農民世世代代的追求,能夠帶給農民看得見、摸得著的切實利益。隨后,1928年中國共產黨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頒布了《井岡山土地法》,后來又制定了《興國土地法》和《蘇維埃土地法》,滿足了農民對土地的迫切要求。獲得土地的農民參加革命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中共在根據地的群眾基礎也得到了鞏固。土地問題的解決,使農民的實用心理得到極大滿足。依靠著占全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的支持,中國共產黨才能夠在大革命失敗后,統一戰線和革命形勢嚴峻的情況下挽救危局,使中國革命依然能夠堅持下來并得到發展。
土地革命過程中,農民還存在著平均主義思想,有平均分配土地的要求。對此,中國共產黨首先是高度重視,其次是通過政策宣傳教育讓農民理解分配土地不是平分土地。在中共文獻資料中曾這樣描述:“過去‘沒收一切土地’的錯誤必然會有要求平分一切土地的結果,而且全國的很多地方都以貧農為主,加上農民思想意識中平均主義的社會理想,因此平分土地的要求很普遍。農民都認為只有平分土地,才能解決一切問題。但是他們沒有看到在資本主義沒有被推翻、社會主義經濟尚沒有建立的條件下經濟平等的可能性是絕對沒有的。”所以,“我們應該極力加以批評以說服群眾的精神去改正群(眾)的觀念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多數貧農起來要求分配土地,這一個要求的口號含有肅清封建殘余搖動私有制度的好處,的確是革命的口號,那么我們還是要贊助農民實現這一口號,不過同時應糾正群眾的觀念。”*《中央通告第二十八號——農民運動的策略(一)》(1929年2月),《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5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0年版,第20頁。土地革命的實行,讓廣大農民有史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主人翁的感覺,思想得到了空前解放,對黨的理論更加信服,對黨的政策更加擁護。
蘇區時期,是中共歷史上生存和發展極其困難的一段時期。這個時期,中共勢力單薄,需要爭取農民這個最可靠的同盟軍;同時,還必須保障革命戰爭和軍隊以及政府人員的物質供給。因此,經濟上除了分配土地給農民以外,也需要大力發展農業生產,增強根據地的經濟力量,提高農民生活水平;政治上要保障農民的政治權益,讓農民做自己的主人,參與到政治生活中。
在連年軍閥混戰的環境下,加上自然災害,革命戰爭對糧食的需要遠遠超出了農民所能負擔的程度。根據地又處于偏遠農村,經濟落后,生產力水平低下。戰爭對供給的需求與根據地生產力水平低下的矛盾日益激烈。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指出,要想得到群眾的擁護,要想讓群眾全力支持革命,“那末,就得和群眾在一起,就得去發動群眾的積極性,就得關心群眾的痛苦,就得真心實意地為群眾謀利益,解決群眾的生產和生活問題。”*《關心群眾生活,注意工作方法》(1934年1月),《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38頁。為此,中共中央要求每一個在農村工作的共產黨員,一方面要切實減輕農民負擔,另一方面關心農業生產問題和農民生活問題,并將此作為黨員干部工作的第一位來抓。
除了經濟利益以外,農民的政治權益也得到了切實的保障。例如,中共非常重視保障農民選舉和被選舉的權利。1930年中共中央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其中明確規定,凡是蘇維埃共和國公民,都在蘇維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擁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享有討論和決定政治事務的權利。從而,千百年來受剝削受壓迫的農民第一次擁有了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在中共的政策的鼓動下,廣大的農民踴躍參加政權建設。
在生活水平切實提高的前提下,在看得見的物質利益面前,廣大的農民迅速分清了國共兩黨政權的優劣,從而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實踐提供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和物質保障,中國革命也在幾度危機后出現轉機。
宗族是封建農村政治經濟的一種反映,是保持舊社會統治秩序的傳統力量。“在福建和廣東兩省,宗族和村落明顯地重疊在一起,以致許多村落只有單個宗族,繼嗣和地方社區的重疊在這個國家的其他地區也經常發現,特別在中部的省份,但在中國的東南地區,這種情況似乎最為明顯。”*[英]莫里斯·弗里德曼著,劉曉春譯:《中國東南的宗族組織》,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前言。閩西、贛南、湘贛邊界等地區農村中的鄉紳和宗族勢力非常強大,他們不僅占據著本宗族的大量土地和公田,而且還操縱著族內大小事務。在傳統社會,宗族組織是封建政權的基礎,家規族法具有封建政權的性質,起到了教化宗族成員、宣揚儒家倫理、規范和懲罰的作用。
受長期封建倫理道德的教化,農民的家族意識和宗法觀念相當濃厚。很多人是只知道宗族而不知道階級。他們可以反抗官府,但很少反抗族權。族權與政權相結合,強化了封建統治。這種制度,一直延續到近代。宗族觀念在打土豪、分田地過程中嚴重束縛著農民。許多農民往往因為豪紳地主富農是同姓而不敢反抗。即使反抗,土豪地主常常也會利用宗族勢力壓制農民。因此,對農民的宗法社會心理應該采取怎樣的態度,是消滅還是支持,是中國共產黨在領導農民革命過程中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在全國范圍內農民宗法觀念普遍存在的條件下,中國共產黨經過調查和縝密分析看到,盲目地徹底消滅農民宗法觀念,在群眾中引發的觸動比較大,難免也會引起一些人的抵觸。中共當時的主要任務是團結農民參加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運動,所以中共對農民的宗法觀念和宗族社會心理采取了容忍的態度。從1925年到1926年,正是大革命最緊張最關鍵的時候,中國共產黨先后通過了《對于農民運動之議決案》和《農民運動決議案》,對農民的迷信和宗法觀念,實行不積極反對的策略,目的是希望更加容易接近農民,求得新工作的開展。但是,針對農民的消極思想,中共也提出要通過逐步提高農民文化程度的辦法慢慢消除。在工作中要求農會盡量不要違背農村的宗法傳統,農民入黨的條件以忠誠勇敢為標準,不論有無宗法觀念。正是通過這些靈活的政策,中國共產黨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早期才避免了與農村宗族勢力的沖突,對發動農民參加革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在中國共產黨實現了局部執政的中央蘇區時期,閩贛地區農民濃厚的宗法觀念對蘇維埃政權的鞏固、對土地革命的順利開展產生了極為不利的影響。中共中央通過強化農民階級意識的方式逐漸幫助農民克服宗法意識。一是在蘇區廣泛開展查田運動,其既是土地革命的繼續,也是一次群眾性的運動。目的是“依靠貧農,聯合中農,并使雇農起領導作用,這樣去完全消滅地主階級,打擊富農偷取土地革命利益并削弱富農的經濟勢力。”*《八縣區以上蘇維埃負責人員查田運動大會所通過的結論》(1933年6月),江西省檔案館、中共江西省委黨校黨史教研室選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86頁。運動分三步進行,第一步是“講階級”,即劃分不同的階級成分;第二步是“查階級”,即查地主富農階級;第三步是“通過階級”,即對劃分的階級進行審核。這樣一來,原來的鄉村社會宗族就被分化為了“革命群眾”和“階級異己分子”兩大陣營。二是在發動群眾的過程中,首先突出的是對土豪劣紳和反動軍閥暴行的揭露,號召農民與紅軍一起打土豪。在革命過程中,一般是先打別的地方的土豪,再過渡到打本地土豪,最終使農民逐漸被發動起來,開始明白什么是剝削,自身所受苦難的根源在于階級壓迫。三是通過在根據地創辦各種形式的學校、編寫教材、在群眾中宣講等靈活多樣的形式,向農民灌輸階級斗爭理論。例如,在興國縣蘇維埃教育部編的教材《初級課本》第36課的課文《覺悟》中,就寫道:“富人貴,窮人賤……蘇俄窮人解放了,豐衣足食無折磨。”*袁征主編:《中央蘇區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江西高校出版社1999年版,第163-164頁。通過普通事例的宣傳,農民的階級意識被啟發,農民也就日益從宗法觀念中擺脫了出來。
隨著蘇區時期中國共產黨土改政策的實行,宗族賴以生存的根基封建土地所有制被廢除,廣大農民獲得了土地,也就從宗族的束縛中得以解放,宗法觀念逐漸被農民所拋棄,宗族組織也慢慢被廢除。但是,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廢除沒有完全摧毀宗族組織內部的傳統的血緣和親緣關系,階級意識也不可能讓農民在短期內割斷傳統的血緣觀念及其與農民傳統權威的關系。因此,農民的宗法觀念雖然淡化但是并沒有完全放棄,從而必然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以后的實踐帶來更多的阻力和困難。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談到:農民“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歷史的車輪倒轉。”*《共產黨宣言》(1848年2月),馬克思恩格斯著,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頁。在小農經濟占絕對優勢的中國,農民封閉保守、抱殘守缺的文化心理和傳統思維方式對新生事物的排斥,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農村遇到的最大障礙。所以,毛澤東提出了“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論人民民主專政》(1949年6月),《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77頁。的著名論斷。當時中共對農民封閉保守意識的改造,主要通過向農民宣傳馬克思主義基本知識、宣傳黨的政策主張、宣傳革命的理想信念等方式完成的。
作為一個黨員成分中農民占絕對優勢的政黨,作為一個以農村為工作重心的政黨,農民的思想覺悟直接影響到黨和革命事業的前途。在封閉保守的農村,農民由于知識背景和風俗習慣等的因素,在逐漸認同中國共產黨及其指導思想的過程中,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難免存在較大的偏差。比如,在農民的理解中,馬克思列寧是如同孔子一樣的具有東方人特征的賢圣人物,是如同菩薩神靈一樣能夠給他們帶來實際利益的人物。“斗爭較久的地方,沒有人敬神,菩薩都燒了”,“許多農民的家里以前貢著家神‘天地君親師位’的,現在都換以‘馬克思及諸革命先烈精神’,從前過年度節,寫些封建式的對聯,現在都是寫的革命標語”。*《贛西南(特委)劉士奇(給中央的綜合)報告》(1930年10月),《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56頁。除此之外,農民對20世紀30年代中央蘇區的政權形式以及中國共產黨的很多做法也是不清楚和不理解的。據張國燾回憶,當時在很多蘇區,廣大的農民根本不知道蘇維埃是什么意思,以為蘇維埃是著名共產黨員蘇兆征的弟弟。這種情況一方面反映了農民的文化水平低下,另一方面反映了農民對馬克思主義的誤讀。因此,對農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提升其馬克思主義認識水平,是中國共產黨工作重心轉移之后面臨的最嚴峻的任務。
蘇區時期,中共結合農村、農民的實際狀況,積極向農民灌輸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知識。“灌輸論”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重要原理,它旨在武裝廣大工人和農民群眾,使其從“自在階級”變成“自為階級”的過程。農民囿于認識水平和小農意識的局限,馬克思主義認知水平極其有限。“怎么使他們覺醒呢?這個問題就大了。”“我們誠然應該把什么叫唯物史觀、階級斗爭、進化原理等過細地研究一番,以作我們努力的指南針;可是你要把這些東西介紹給他們,完全要不得!”*《我們現在應該如何努力?》(1924年4月),《惲代英文集》上,第511頁。為此,中共采用創辦雜志、報刊、直接翻譯和出版馬克思主義著作,利用重大節日等方式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并且,在宣傳的過程中,也不是直接向群眾傳播馬克思主義,比如蘇區時期,是在“打土豪、分田地”,讓農民得到實惠的基礎上,用實例來證明馬克思主義的先進性。另外,在農村革命根據地,中共創辦了許多馬克思主義學校,這些學校的授課對象涵蓋農民、干部、紅軍、兒童等各個群體,形成了馬克思主義教育的普及化。
大革命失敗后,農民運動遭受打壓,革命處于低潮。面對農民的消沉和恐怖情緒,加強對農民思想的疏通引導、讓農民對革命繼續保持信心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中共在《最近農民斗爭的議決案》中就強調指出,雖然當前農民運動失敗了,但這只是暫時的,未來不遠的時間,農民運動一定有恢復的希望,而且再次達到革命高潮也是完全可能的。客觀上來說,雖然這種宣傳在當時帶有盲動主義的傾向,但對革命低潮時期堅定農民理想信念是很有利的。另外,農民懶散、自由、保守的生活方式決定了農民往往只顧自身局部利益而不顧整體利益的行為方式。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艱難環境下,需要廣大農民團結起來共同對敵。因此,中國共產黨積極加強對農民的集體主義和愛國主義教育,利用“九一八”事變、華北事變等侵華戰爭,向農民進行革命和愛國主義教育。讓農民認識到民族危亡的形勢下,必須將個人命運與國家前途緊密聯系起來,堅定革命理想信念,用自己的力量保衛祖國,為民族獨立做出應有的貢獻。
由于教育水平、文化素質的影響,農民對黨的理論政策和方針關注度不夠,即使了解一些,也是被動接受的知識。在蘇區時期,因革命形勢的需要,中國共產黨非常重視對農民進行革命活動宗旨教育,向廣大農民群眾介紹黨的理論、路線、方針和政策,以喚起農民的革命熱情,得到農民的支持。這一時期,主要進行的“工農武裝割據”理論和土地革命路線教育。中共在對農民進行思想教育的過程中,一方面是向農民介紹“工農武裝割據”的具體內容,講述革命有進有退的道理,得到農民的認可和支持;另一方面是利用農民對土地的迫切需要,進行土地革命路線教育。1931年中共制定的“依靠貧雇農,聯合中農,限制富農,保護中小工商業者”的土地革命總路線,得到了貧雇農的熱烈擁護,也為以后爭取中農和富農提供了可能。
八七會議之后,武裝斗爭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以城市為中心,發動武裝暴動,經過幾次失敗以后,農村的重要性又逐漸凸顯。隨著中國共產黨工作重心的轉移,大量農民充實到黨的隊伍中來,這在給黨增添新鮮血液增加新力量的同時,也把很多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帶進了黨內。農民的工作散漫、組織松散等不良習氣在黨的隊伍中普遍存在。例如,秋收起義之后毛澤東帶領部隊到達井岡山,因革命形勢的需要,制定了“軍隊黨幫助地方黨的發展”的方針,意為紅軍黨員幫助地方建立和壯大黨組織,所以就有了很多的窮苦農民響應號召積極入黨。這個時期絕大部分的黨員成分是農民,難免把大量非無產階級思想帶入黨內來。為此,黨對農民的思想教育,首先是怎樣把“幾乎完全是農民成分的黨”建設成無產階級性質的黨,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也是很難解決的問題。因地緣關系,當時很多的黨支部都是同姓同族黨員,所以毛澤東是《井岡山的斗爭》中把支部會議稱為是家族會議,“在這種情形下,‘斗爭的布爾什維克黨’的建設,真是難得很。”*《井岡山的斗爭》(1928年11月),《毛澤東選集》第1卷,第74頁。1929年的古田會議上毛澤東再次強調“紅軍第四軍的共產黨內存在著各種非無產階級的思想,這對于執行黨的正確路線,妨礙極大。”*《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1929年12月),《毛澤東選集》第1卷,第85頁。
在正確分析國情的基礎上,毛澤東提出改造農民的主要方式是把思想建黨放在首位,通過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教育,克服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具體的辦法是通過設立黨員培訓班、開會等形式,學習馬列主義基本力量,黨的基礎知識,學習怎樣鞏固發展根據地等內容。這些有效的措施使得廣大農民的思想認識水平得到了極大地改善,階級覺悟和政治熱情顯著提高,從而壯大了革命力量,推動了革命事業的發展。
長期處于生產力十分落后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模式之下,加上連年天災人禍,廣大農民生活異常艱辛困苦,又在各種困難面前無能為力。久而久之,形成了農民敬畏自然、崇拜神靈、希求庇佑的迷信傳統和天命意識。正如馬克思所說:自給自足的小生產方式“使人的頭腦局限在極小的范圍內,成為迷信的馴服工具,成為傳統規則的奴隸,表現不出任何偉大的作為和歷史首創精神。”“它們把自動發展的社會狀態變成了一成不變的自然命運,因而造成了對自然的野蠻的崇拜。”*馬克思:《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1853年6月),《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853-854頁。長期生活在統治階級的壓迫和剝削下的農民,敬畏皇權、相信命運由上天注定的天命意識由來已久并根深蒂固。蘇區時期,中共對農民深厚的天命意識進行了認真的分析,認為原因主要在于絕大多數的農民沒有接受過教育,沒有較高的文化水平,文化素質過低才會對命運、對現實產生敬畏。為此,中共在農民中積極開展各種形式的教育以提升農民的文化程度。
隨著廣大農民參加革命積極性的提高,農民的文化教育需求逐漸被激發出來。由于戰爭環境下,根據地和蘇區經濟文化比較落后,沒有時間和財力保證農民的學習。那么,形式靈活多樣、適合農民實際和戰爭特點的各類教育組織就應運而生。如識字班、夜校、俱樂部等等。夜校,就是把白天無時間上學的人組織起來在晚上學習。采用的主要教材為《工農兵三字經》和《初級課本》,其目的是既不妨礙工作生產,也能提高農民的文化水平、增進農民對革命的認識。這樣做的最終結果是大多數的農民特別是中青年農民,都進了夜校,“群眾非常歡迎,說‘夜學頂好’。”*《長岡鄉調查》(1933年11月),《毛澤東農村調查文集》,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18頁。識字班,是將社會上文盲或者半文盲,以3到5人為一組或者以家庭為單位,開展掃盲活動,是社會教育中最簡便最靈活的教育形式。可以一個人或幾個人隨時隨地學習寫字,“字從‘桌椅板凳豬牛雞鴨’寫起”*《長岡鄉調查》(1933年11月),《毛澤東農村調查文集》,第319頁。,之后送給夜校老師查看,農民通過這種辦法從目不識丁到一段時間后也能認識幾十個字了。俱樂部則是蘇區“廣大工農群眾的自我教育組織”,以大眾化的形式開展體育、游戲、音樂、表演等活動。在蘇維埃政府的重視和領導下,在蘇區群眾的積極參與下,社會教育成效非常顯著。
近代中國地主階級壟斷教育權力,農民幾乎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從教育內容上來看,晚清政府實行的是封建教育,即實行的是封建道德倫理的教化。辛亥革命以后,教育又成了資本主義的教育,注重新思想、新經濟,為地主反對,也不適合農民。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就對農民教育狀況進行了分析,指出:農民“所需用的教育是經濟上的要求——經濟的解放。從前的教科書中,多含地理歷史等知識。而現在的教科書,是居住在上海租界上的先生們編的,適合資本家的需要,與一般農民是毫無利益的。”*毛澤東:《農村教育毛澤東先生講,馮文江筆記〗》(1926年6月),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紀念館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資料選編》,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08頁。故不能供農民之需要。因此,實行切合農民實際需要的學校教育,就成為提高農民文化素質的必然要求。
興辦學校教育,加強農民特別是農民黨員的文化水平,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然要求。陳云在1939年12月中國共產黨陜甘寧邊區第二次代表大會上的講話中鮮明指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有很多的理論著作,如果不識字,沒有相當的文化程度,要學懂馬克思主義是不可能的。“許多不識字的同志都是好同志,但有時了解問題眼光不遠大。不識字不能看報,許多地方發生的事變不了解,許多東西不懂得。”*《關于干部隊伍建設的幾個問題》(1939年12月),《陳云文選》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12頁。如果沒有文化,眼光局限,政治水平肯定也很難提高。如此下去,必然只看到一時一事,眼里只有延安而看不到全國和全世界,只有當前而看不到長遠。因此,中國共產黨在根據地的創建過程中,一直把農民的教育作為一項重點工作來抓。明確規定蘇維埃文化教育的總方針是用馬克思主義教育勞苦民眾。隨后,各個根據地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大力興辦教育,針對農村教育水平實際,建起了許多的小學和中學,為廣大農民及其子女提供免費的受教育機會。在蘇區,幾乎村村都有列寧小學,開設國語、算術、自然、社會活動等課程。各區、鄉都有列寧高小,工農子弟入學完全免費。廣泛的學校教育,作用非常突出,它使農民的文化水平大大提高,識字率上升,對黨的政策的理解更加深刻,對革命事業的認同度更加深入。
提高農民的文化素質,除了社會教育、學校教育等正規途徑以外,靈活多樣的文化活動也是提升農民文化素質的重要途徑。中國共產黨在根據地建設過程中,非常重視農村文化事業的發展。先后頒布《蘇維埃組織法》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強調要在蘇區積極建設文化事業,引導廣大人民群眾參與文化活動,豐富農民文化生活。春聯、歌曲、戲劇、電影等等農民易于接受的文化活動。這些活動從內容到形式都進行了改造。從內容上看,是被賦予了新的思想和感情,題材也比較廣泛,形式上用農民易于接受的語言和比較直白的形式進行,寓教于樂。所以廣受農民歡迎,這些活動也都成為中國共產黨用傳統的娛樂方式向農民傳遞新思想的重要途徑。在革命文化的鼓舞和激勵下,農民逐漸走出了自私狹隘、相信上天的傳統觀念,開始走出家門、走出賴以生存的土地,以主人翁的使命感來改變自身的命運,來保衛家園、保衛國家。
農民作為一個落后的階級,本來不可能成為民主革命的主體,這是革命的一般規律。但是,中國革命的實踐似乎超越了這一規律。在中國特殊的條件下,中國共產黨在蘇區時期,在局部執政的條件下運用馬克思主義對農民傳統意識的改造,不僅改變了農村的權力結構,深入了農民的日常生活,也改變了農民原有的傳統觀念。尤其是窮苦農民,改造有效地激發了他們對地主階級的仇恨和革命意識,也提高了他們的文化水平。同時滿足了農民政治、經濟、文化利益,最終使農民的政治意識和階級覺悟大大增強,被改造后的農民成為了中國革命的基本力量。農民不僅成為了紅軍隊伍的主要來源、成為了無產階級最可靠的同盟軍、又成為根據地建設的主力軍,所以毛澤東說:“革命靠了農民的援助才取得勝利”。*《在全國政協一屆二次會議上的講話》(1950年6月),《毛澤東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9-8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