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是中共黨史和紅軍史上的壯麗篇章,因戰爭殘酷、環境惡劣、行程遙遠及地區跨度大而彰顯其偉大,也正因此保留下來的原始資料很少。1934年10月,在中央紅軍轉移出發前,作為中共中央和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報的《紅色中華》暫時停刊,《紅星》報*《紅星》報于1931年12月11日在江西瑞金創刊,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總政治部(1932年1月改稱中國工農紅軍總政治部)出版,是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的機關報,1935年8月紅軍長征進入川陜甘地區后終刊。其主編先后為張如心、鄧小平、陸定一。據《紅藏:進步期刊總匯(1915-1949)》叢書《紅星》出版說明,湘潭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成為了該時期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唯一喉舌。現存長征時期的《紅星》報有24期,是研究長征史的重要原始史料。目前《紅星》報被學者廣泛使用于長征史研究,取得了一些顯著成果。*代表作有:金耀云:《長征途中的〈紅星〉報》,《新聞研究資料》1979年第1期;郝先中《〈紅星〉報在長征中的歷史作用》,《軍事歷史研究》1997年第1期;劉慧娟《從〈紅星〉報看紅軍長征中的群眾工作》,《江西科技師范大學學報》2014年第5期等。此外,還有蕭裕聲《中國共產黨軍事史論》(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版)、陳信凌《江西蘇區報刊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等著作也利用《紅星》報對紅軍長征進行論述。但是,由于一手資料較難看到,系統而大量使用《紅星》報對長征時期的紅軍宣傳工作的研究并不多見。*嚴帆《中央紅軍長征途中新聞宣傳工作初探》(《黨的文獻》2005年第1期)、汪三漢《〈紅星〉報在長征中的宣傳教育作用》(《政工學刊》2006年第10期)、劉慶田《黨史軍史政權史的珍貴資料——1935年《紅星報》有關貴州的報道綜述》(《新聞窗》2013年第1期)等都利用《紅星》報從某個角度論述了長征時期紅軍的宣傳工作,但難免不夠系統全面。本文根據這24期《紅星》報并結合相關文獻資料,對長征時期紅軍的宣傳工作做一點粗淺的考察。
重視宣傳工作是紅軍的優良傳統。紅軍是無產階級領導下新型的人民軍隊,“是一個執行階級的政治任務的武裝集團”。*《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1929年12月),《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6頁。宣傳工作是紅軍極其重要的工作。它的革命任務不僅僅是打仗,在新型人民軍隊創建之初,也就是井岡山時期,毛澤東首次提出,“宣傳群眾,組織群眾,幫助群眾建立革命政權”*余伯流、陳鋼:《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全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06頁。是工農革命軍的“三大任務”之一。為了貫徹宣傳組織工作的任務,毛澤東繼而在湘贛邊界黨的二大上對單純的軍事觀點提出批評,“妄以為只要幾支槍就可以打出一個天下,不知道共產黨是要左手拿傳單,右手拿槍彈,才可以打倒敵人的”。*《湘贛邊界各縣黨第二次代表大會決議案》(1928年10月5日),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黨史資料征集編研協作小組、井岡山革命博物館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192頁。在古田會議上,毛澤東總結了紅軍宣傳工作的經驗和教訓,闡述了紅軍宣傳工作的重大意義,提出“紅軍的宣傳工作是紅軍第一個重大的工作……若忽視了這個工作,就是放棄了紅軍的主要任務,實際上就等于幫助統治階級削弱紅軍的勢力”。*《紅軍宣傳工作問題》(1929年12月),《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新華出版社1983年版,第15頁。紅軍宣傳工作的目的是,擴大政治影響,爭取群眾、動員群眾、組織群眾、武裝群眾,以達到建立政權的革命目標。
在開辟和建立革命根據地的過程中宣傳工作已然成為紅軍第一個重大的工作,那么在跨越大半個中國,并且是無根據地的艱難長征中,紅軍的宣傳工作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1934年4月28日,在臨時中央“左”傾錯誤的指導下,廣昌保衛戰失敗了。此后,根據地日益縮小,軍力民力物力消耗巨大。5月,中央書記處決定準備將中央紅軍主力撤離根據地,并將這一決定報告共產國際,不久共產國際復電同意。但由于臨時中央對戰略轉移問題的保密,作為中革軍委機關報的《紅星》自然也沒有對戰略轉移的問題進行宣傳解釋。廣昌失守之后,5月5日該報號召“奪回廣昌,保衛蘇區,粉碎敵人堡壘主義”。*周恩來:《廣昌雖然陷落了,我們無論如何要粉碎敵人!》,《紅星》報第40期,1934年5月5日,第1版。7月為紀念八一建軍節,該報又提出“紀念‘八一’,我們要消滅敵人在蘇區門內”。*周恩來:《紀念“八一”,我們要消滅敵人在蘇區門內,要瓦解敵人在我們的背后!》,《紅星》報第53期,1934年7月15日,第1版。直到8月1日,該報發表《為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宣言》,主張紅軍同日本帝國主義直接作戰,才對戰略轉移發出了某些信號。但是,到了9月5日,該報仍然號召:“消滅更多的敵人在蘇區門內……我們不能讓賣國的法西斯國民黨侵入蘇區的墻。我們不惜最后一口氣,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個人,來保衛我們的蘇區”。*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中革軍委為擴大紅軍的緊急動員的號令》,《紅星》報第63期,1934年9月5日,第1版。9月29日,《紅色中華》發表張聞天的文章《一切為了保衛蘇維埃》,暗示了紅軍將要進行戰略轉移,但沒有具體說明何時開始轉移、轉移到何處。由此可見,紅軍戰略轉移的工作是在“消滅敵人在蘇區門內”、“一切為了保衛蘇維埃”等口號掩護下秘密進行的。
時任紅三軍團政委楊尚昆回憶,“我們三軍團從奉命離開陣地到離開中央蘇區,只有九天時間……應當說,作為三軍團的指揮員,德懷同志和我對長征思想上毫無準備”。*《楊尚昆回憶錄》,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101頁。連中央組織局主任李維漢也是到1934年七八月份才知道紅軍戰略轉移的消息。由此可見,連黨內、軍內的高級干部都對戰略轉移問題認識不清晰,更不用說一般的黨員干部和廣大的紅軍指戰員了。由于對戰略轉移問題的宣傳動員做得不夠,紅軍的廣大指戰員對為什么要轉移出中央蘇區,將要轉移到什么方向去,以及轉移的重要意義等問題不了解,結果是部隊的思想政治工作很難進行,許多問題回答不了。
沒有在紅軍中就長征的戰略轉移問題進行廣泛的宣傳解釋,這造成了嚴重的后果。首先,對轉移的宣傳解釋工作沒做好,造成了在行軍中部隊掉隊、減員厲害的情況。其次,沒有提前對部隊和群眾進行必要的宣傳教育,造成搬家式的轉移和驚慌失措的逃跑,這對于行軍極為不利。陳云就曾指出:“由于沒有進行解釋工作,一部分青年戰士和個別人開了小差這種情況發生在湘南,這些青年戰士不明白我們轉移的目的與前途,這給蘇區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難”。*陳云:《關于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報告》(1935年10月15日),劉統整理:《親歷長征——來自紅軍長征者的原始記錄》,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3頁。行軍時在“紅章”縱隊的李維漢也證實:“幾乎天天都被敵人圍追,掉隊的很多,收容隊里人員大量增加,部隊人員大量減少……由于長征前沒有進行動員解釋工作行軍情況很不好隊伍稀稀拉拉,有時先頭部隊出發了,后衛才到達宿營地。”*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348頁。正是這種行軍狀態,最終給紅軍造成了嚴重的損失。湘江戰役的失敗,使黨內大多數同志認識到臨時中央“左”傾冒險主義軍事指導的錯誤,引起廣大紅軍指戰員的不滿。在通道會議上,毛澤東的正確意見第一次得到了中央多數同志的贊同,由此紅軍改變了行軍的戰略方向。紅軍突破烏江占領遵義后,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解決了當時黨內最緊迫的軍事問題和組織問題,重新在黨和紅軍中確立了毛澤東的領導地位,在革命危在旦夕之際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
遵義會議后,有了黨的正確領導,《紅星》報開始實事求是地宣傳報道,在長征時期的宣傳工作中發揮重要作用。據時任紅軍總政治部文書科長并且承擔《紅星》報刻印工作的趙發生回憶,“長征后《紅星》報改為油印的,約十天一期,每期二至四版,發行量改為五六百份,下發到每個連隊。如遇到特殊情況出八版或‘號外’甚至兩天一期”,*趙發生:《長征號角〈紅星報〉》,《新聞三昧》1996年第9期,第28頁。成為紅軍戰士喜愛的“革命喇叭”。長征時期《紅星》報的版面編排主要有社論、要聞、專電、捷報、前線通訊、重要消息、最后消息、鐵錘、衛生常識、國際時事、“本報號召”以及紅軍指戰員回應的“回答本報號召”等。從中可以看出,《紅星》報宣傳的內容廣泛,涉及思想政治工作、軍事消息、群眾工作、軍隊建設等方方面面。
長征是無根據地的長途行軍,并且經過的大都是國民黨統治下的白色區域,還有一些少數民族地區。與蘇維埃區域相比,這些地區較少受到革命思想的影響,黨的群眾基礎比較薄弱。為此,紅軍各級政治部中都成立了宣傳隊,宣傳中結合當地風俗,創造了豐富多彩、喜聞樂見的宣傳形式。
標語宣傳是紅軍長征途中最常見、最廣泛使用的宣傳方式。紅軍長征途中,戰事頻繁,而且受到四面八方的攻擊,“確切的說,受到來自南、西、北、東、天上和水里六面夾擊”。*陳云:《關于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報告》(1935年10月15日),劉統整理:《親歷長征——來自紅軍長征者的原始記錄》,第2頁。在這種條件下可以利用標語宣傳方便、快捷、持久有效的優勢。
長征出發后,在國民黨統治下的白區行軍,為了發動群眾,《紅星》報號召“寫標語畫壁報”是“一件不應當忘記的工作”,并指出“寫標語畫壁報是紅軍專有的特長,但是在行軍中有不少的部隊都忘記了這回事”,要求“各級政治部引起必要的注意,立即重視宣傳隊的工作,不要忽視宣傳工作對于爭取群眾,瓦解白軍的重要意義”。*《一件不應當忘記的工作——寫標語畫壁報》,《紅星》報第2期,1934年10月25日,第4版。為了健全連隊中的宣傳隊工作,使一切的標語口號能更加深入到群眾中去,《紅星》報號召實行寫標語競賽:“一、凡是能寫字的戰士每人練習寫熟一條至十條標語;二、每人每天都寫一個至五個標語;三、標語可用毛筆、炭灰、粉筆、石灰塊等書寫(不管字的大小);四、凡是宿營地及休息的地方的墻壁都要寫滿標語;五、各連隊每天寫的標語數目要報告政治處統計起來;六、政治部(處)要經常檢查這一工作,并隨時給指示并將情形寫給《戰士》報”。*轉載《戰士》報:《實行連隊寫標語競賽》,《紅星》報第5期,1934年11月25日,第3版。由此可見,長征中標語宣傳方式運用較為普遍。
長征時標語的內容,最先是戰略轉移之前宣傳隊在中央蘇區準備好的。出發前準備的一些宣言、傳單、蘇維埃的法令,其內容都是黨和紅軍的基本口號,比如“打倒國民黨!”“打倒帝國主義!”“紅軍是工農的軍隊!”“紅軍是抗日的主力軍!”等。后來,部隊行軍到了國民黨統治下的廣大白色區域中,群眾長期受國民黨的反動宣傳,這些基本的標語口號,已不足以激發其革命熱情。為此,口號必須反映群眾的迫切要求,如“反對侵占民田!”“沒收地主階級的一切土地分配給農民!”“反對強迫修馬路!”“取消一切高利貸!”*社論:《關于目前地方居民中的工作》,《紅星》報第3期,1934年11月4日,第1版。等。口號標語只有符合群眾的迫切要求,才能更好地宣傳、動員群眾進行革命斗爭。《紅星》報要求:“把這種標語在所有的墻上、房內、屋外到處寫滿,寫的時候不僅用粉筆,要用各種顏料,寫的清楚醒目,不易抹去”。*《寫標語 要注意》,《紅星》報第12期,1935年3月10日,第2版。這樣的標語適應于行軍條件下的新環境,極大地激發了沿途群眾的革命熱情。
化裝宣傳是長征中一種有效的宣傳方式,以其通俗、形象、與觀眾互動、富有感染力等特點,成為“一種最活潑的有效方式,值得廣泛的運用起來”。*舒同:《十天行軍中化裝宣傳的一瞥》,《紅星》報第2期,1934年10月25日,第4版。由于長征是在國民黨統治下的白色區域行軍,廣大群眾對蘇維埃革命不了解,所以仍用在蘇區時的宣傳主張是不適應的。《紅星》發表社論指出:“宣傳的方式必須首先從群眾切實的利益開始,然后逐步進入到蘇維埃基本主張的宣傳,必須以最通俗的言語、極大的耐心同群眾接近,來啟發他們的斗爭。不然,我們的宣傳鼓動工作就引不起群眾的興趣與注意”。*社論:《關于目前地方居民中的工作》,《紅星》報第3期,1934年11月4日,第1版。新的行軍環境下,必須創新宣傳方式。
因此,長征中紅軍對化裝宣傳進行了創造性使用。例如,根據具體的客觀環境和部隊中某些特點,以宣傳戰斗勝利、行軍衛生、鞏固新戰士、粉碎敵人的進攻為化裝講演的主題。出發前夜即將口號、謎語、畫報、政治部問答圍繞著化裝的內容事先提出。同時初步地預演各種化裝的動作,準備好簡單的畫報或謎語歌詞。到行軍時,化裝講演和唱歌在隊伍前面進行,使紅軍戰士的精神格外活躍;行軍中充分地利用途徑亭子、村莊或者路口,有配合地布置謎語、畫報、問答,并安排一個宣傳員站在旁邊解釋。當部隊到了駐扎地休息時,在離宿營地不遠的地方搭好宣傳棚,用與化裝主題一樣內容的標語、口號、畫報來布置場景,在棚里面進行化裝表演、唱歌、喊口號;并且在離宣傳棚二百多米遠的前面留一個宣傳員,布置一道謎語,當部隊通過時,即預告前面有化裝講演。當部隊進城時,宣傳隊在部隊后面列隊,前面一個宣傳員,中間化裝講演,后面唱歌喊口號,跟著部隊進城。“于是各個興奮起來,笑的笑,講的講,喊口號的喊口號……沿途的居民和對岸的船夫飛快的跑過來,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爭看勝利為民的英勇紅軍……直到宿營地當地小孩們還在跟著走”。*舒同:《十天行軍中化裝宣傳的一瞥》,載《紅星》報第2期,1934年10月25日,第4版。可見,化裝宣傳產生了很好的效果。
艱難的遠征,靠的是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革命浪漫主義精神,靠的是偉大的革命理想,靠著這種堅定的革命信念取得勝利。紅色歌謠體現了長征中的革命浪漫主義的宣傳,利用紅色歌謠的感染力、號召力,結合思想政治工作,鼓舞紅軍指戰員的斗志,燃起廣大群眾的革命激情。
《紅星》報設有“山歌”“猜謎語”“紅色歌曲”等欄目,發揮它作為全體紅軍俱樂部的作用,“它會講故事,會唱歌,會講笑話,會講蘇聯紅軍兄弟們的情形給大家聽,會變把戲,會作游戲給大家看”。*《見面話》,《紅星》報創刊號,1931年12月11日,第1版。這樣可以調節部隊的行軍生活、鼓舞廣大紅軍的士氣、增強勝利的信心。配合政治工作編歌謠在紅軍的宣傳工作中起了很大作用。為了在廣大戰士中宣傳紅軍當前的任務,就編了《紅軍三大任務歌》;為了加強對敵宣傳瓦解白軍工作,就編了《瓦解敵軍歌》;為了加強遵守行軍紀律的宣傳,“在紅軍中流傳一首《賠鍋歌》,‘我們紅軍不小心打破你家一口鍋,留下五個袁世凱(銀元),賠你一口好鐵鍋。’這首歌十分生動形象的表現了紅軍鐵的紀律,因此被刊登在《紅星》報上”。*趙發生:《長征號角〈紅星報〉》,《新聞三昧》1996年第9期,第29頁。當紅軍跨越終年積雪的夾金山的時候,爭取同紅四方面軍迅速會合成為當前的中心任務。為做好宣傳,當天《紅星》報發出號召:“各政治機關即行準備與會合時的聯歡晚會,又總政治部宣傳部征求劇本,山歌詩歌,備聯歡晚會使用,并備贈品酬勞”。*《號召》,《紅星》報第20期,1935年6月11日,第1版。為了響應號召,《紅星》主編陸定一在寶興縣自編詞曲,趕寫《兩大主力匯合歌》,為了使廣大戰士盡快學會此歌,在《紅星》上登出歌詞,并且對歌詞中生僻字的讀音和節拍進行解釋。如,歌詞“兩大主力軍邛崍山脈勝利匯合了”中“‘邛’音‘窮’,‘崍’音‘來’”,歌詞“團集中國蘇維埃運動中心的力量”中“‘維埃’二字合唱半拍”*《兩大主力匯合歌》,《紅星》第21期,1935年6月15日,第1版。。這樣做,便于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紅軍戰士學會唱這首歌。
長征時期宣傳的方式除了標語宣傳、化裝宣傳、紅色歌謠外,還有漫畫、布告、戲曲等形式。例如,《紅星》報第11期發表《帝國主義軍備競爭更加尖銳化》文章,旁邊就配上了一幅畫有飛機坦克的漫畫。據趙發生回憶:“至于《紅星報》的漫畫和文章插圖幾乎皆出自在宣傳部工作的黃鎮同志的手筆,他是眾人皆知的‘長征畫家’”。*趙發生:《長征號角〈紅星報〉》,《新聞三昧》1996年第9期,第28頁。這些宣傳方式生動形象地傳播了黨和紅軍的主張,宣傳了黨的革命形象,揭露了帝國主義、國民黨軍閥的反動與罪惡。
在思想政治工作的宣傳上,《紅星》報宣傳了代表工農利益的英勇紅軍,有著廣大群眾的擁護和支持,必然會取得勝利。同時,向廣大群眾宣傳中國共產黨的綱領宗旨,反對帝國主義侵略,揭露國民黨反動統治的罪惡,喚起群眾的革命意識。面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賣國賊國民黨在塘沽協定之后,早已秘密承認日本帝國主義的要求,實行與‘滿洲國’通郵,以便實行承認‘滿洲國’”,*《賣國的國民黨正式實行中滿通郵》,《紅星》報第11期,1935年3月4日,第3版。揭露了國民黨軟弱無能的賣國行徑。在新的任務、新的戰斗面前要求,“在革命戰爭的緊急的轉變的關頭我們每個紅色軍人,都要堅持自己的力量,堅信共產黨和中革軍委的正確領導”。*社論:《突破敵人封鎖線 爭取反攻敵人的初步勝利》,《紅星》報第1期,1934年10月20日,第1版。在紅軍突破敵人第三道封鎖線占領宜章城后,報道指出這些勝利“表現出蔣介石、陳濟棠、何健的堡壘政策,不能阻止或限制我們紅軍的活動與蘇維埃革命的開展”,來鼓舞紅軍的士氣。*社論:《我們在反攻中的勝利》(討論提綱),《紅星》報第4期,1934年11月11日,第1版。
長征出發后,《紅星》報開始解釋“為什么要轉移出中央蘇區”,指出:“如果我們繼續采取防御的陣地戰,將使我們自己束縛起來而無法求得發展。同時全國紅軍的勝利是工農革命運動的高漲,正需要蘇維埃紅軍去開展去領導”。*社論:《突破敵人封鎖線 爭取反攻敵人的初步勝利》,《紅星》報第1期,1934年10月20日,第1版。并且說明,紅軍的任務是“在運動戰中大量消滅敵人的武裝力量,發動廣大工農群眾的斗爭,創造新的蘇維埃區域”。*社論:《在新的環境下的政治工作》,《紅星》報第2期,1934年10月25日,第1版。但是對于在行軍中極為重要的目的地問題,即“將要轉移到什么方向去”這個問題,直到紅軍通過第二道封鎖線,進入湘南地區,11月11日《紅星》報才指出“我們現在正向著廣大的湖南省西部前進”。可見,長征初期的宣傳工作還受臨時中央“左”傾錯誤的影響。
關于戰略轉移的目的地,臨時中央最先的設想是到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合,但是為了保存紅軍的有生力量,必須根據軍事形勢和作戰情況而及時作出改變。《紅星》的報道反映了這個變化的過程:到達遵義后,1月15日號召“當前的任務是要立刻準備在川黔邊廣大地區轉入反攻”;*社論:《用我們的鐵拳消滅蔣介石主力爭取反攻的全部勝利》,《紅星》報第68期,1935年1月15日,第1版。在遵義會議后,依據當時的情況,“四川的敵人卻又動員了較大的兵力來對付我們,使得我們暫時不能順利的向川南前進”;為了不受川敵的牽制,而限制了紅軍行動的機動性,最后確定了“我們赤化的目標是在云貴川邊”;*社論:《為創造云貴川邊新蘇區而斗爭》,《紅星》報第9期,1935年2月10日,第1版。勝利地渡過金沙江之后,又決定“迅速渡過大渡河創造川西北新蘇區”;*社論:《迅速渡過大渡河創造川西北新蘇區》,《紅星》報第17期,1935年5月22日,第1版。在紅軍渡過大渡河之后,說明“爭取兩大紅軍主力迅速會合,成為野戰軍當前的中心戰斗任務”。*社論:《同四方面軍會合去》,《紅星》報第20期,1935年6月11日,第1版。不久,紅一、四方面軍在懋功勝利會師,《紅星》報報道:“這是歷史上空前的偉大事件,是決定中國蘇維埃運動今后發展的事件,是五次戰役以來最大的勝利,這一勝利使法西斯的頭子蔣介石垂頭喪氣”。*社論:《偉大的會合》,《紅星》報第21期,1935年6月15日,第1版。懋功會師的成功,證明了遵義會議后黨路線的正確,證明了紅軍無堅不摧的力量。
從上述《紅星》報關于長征戰略轉移問題的宣傳中,可以發現遵義會議作為黨和紅軍史上偉大轉折的作用。遵義會議過后,中國共產黨開始獨立自主地解決中國革命和戰爭問題,所以到什么地方去創造新的蘇區根據地,“需要我們根據某一時期的情況,與主客觀的條件來靈活的提出我們的斗爭策略。也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處處站在主動的地位,尋求廣大的機動去消滅敵人,達到我們創造新蘇區的目的。不顧任何環境,死守一個公式是不會收到好的效果的”。*社論:《為創造云貴川邊新蘇區而斗爭》,《紅星》報第9期,1935年2月10日,第1版。因此,“紅軍必須經常地轉移作戰地區,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黨中央委員會、中革軍委:《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與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告全體紅色指戰員書》,《紅星》報第10期,1935年2月19日,第1版。可見,遵義會議之后,在軍事指揮上,中央開始實事求是地選擇戰略目標,避免那種冒險的沒有勝利把握的戰斗,并運用紅軍擅長的運動戰來消滅敵人。
此外,宣傳遵義會議精神是長征中思想政治工作宣傳的一個重要內容。遵義會議后,政治局常委張聞天、毛澤東等就分別到軍委縱隊和各軍團干部會議上傳達會議決議。第一次是在2月10日上午,軍委縱隊在扎西召開營、科長以上干部會議,張聞天在會上作了《五次反‘圍剿’的總結和目前任務》的報告。關于這次干部會議,2月19日《紅星》報第10期第2版刊登了《軍委縱隊黨的干部會議決議案》,報道了會議的內容。根據報道,會議傳達了遵義會議的決議,指出在整個第五次反“圍剿”中“黨的總的政治路線是絕對正確的”,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的主要原因是軍事指揮上的錯誤,突出地表現為“實行單純防御路線”,并且指出這一錯誤路線的根源是,“由于政治形勢之不了解,對敵人力量的夸大,對敵人堡壘主義的投降,以及對自己的力量估計不足的左傾機會主義出發的”;指出這一錯誤路線造成的惡果,“使中央主力紅軍遭到了相當的損失,中央蘇區變成了游擊區,使我們不能在中央蘇區粉碎敵人的五次‘圍剿’”;直接點明了“華夫同志與□□(指博古)*這里的□□同志指的是博古同志,據陳云《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指出“決議到支部討論時,指出華夫同志的名字,在團以上的干部會中才能宣布博古同志的名字”。此次是軍委縱隊營以上干部會,所以不能宣布博古同志的名字。同志”是這一錯誤路線的主要負責人;總結了反對五次“圍剿”的經驗,必須反對單純的防御路線,才能求得軍事上、戰略戰術上的正確領導,才能完成創造新蘇區的任務。報道最后指出,軍委縱隊黨的干部會議完全同意張聞天同志的報告,一致擁護遵義會議的決議。遵義會議之后,中央紅軍二渡赤水,在5天之內連奪桐梓遵義二城和婁山關天險,橫掃二百里。3月4日,《紅星》報第10期發表社論稱:“這是我中央紅軍從反攻以來空前的大勝利,也是反對五次‘圍剿’以來一年半中空前的大勝利”,并且指出“這一勝利,是在黨中央局擴大會反對了華夫同志的單純的防御路線,采取了正確的軍事領導之后的勝利,在黨中央與中革軍委正確的軍事領導之下”取得的,進一步用戰斗勝利的事實向廣大紅軍指戰員說明了遵義會議的正確決策。《紅星》報第一時間將遵義會議精神向廣大紅軍指戰員公開宣傳,使遵義會議精神得到貫徹落實,使紅軍有了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正確領導,不斷取得戰爭與創造新蘇區的勝利。
在軍事工作的宣傳方面,《紅星》報發揮了“無線電臺”的作用。它像是“一架大無線電臺,各個紅軍的斗爭消息,地方群眾的斗爭消息,全中國全世界工人農民的生活情形,都可以傳到同志們的耳朵里”。*《見面話》,《紅星》報創刊號,1931年12月11日,第1版。
在戰斗動員方面,《紅星》報指出,我們的槍炮和刺刀的瞄準點,“首先是向著南部的敵人,首先是消滅南面敵人的烏龜殼突破敵人的封鎖線……每個紅色指戰員應該盡自己一切的努力,高度的發揚我工農紅軍應有之吃苦耐勞、堅決勇敢、頑強抗戰的特性,以堅決進攻的戰斗來完成當前的戰斗任務”。*社論:《突破敵人封鎖線 爭取反攻敵人的初步勝利》,《紅星》報第1期,1934年10月20日,第1版。向廣大紅色戰士指明方向是南部的敵人,鼓舞戰士們堅決完成任務。在傳遞戰斗消息方面,在“前線通訊”欄目刊發《偉大的開始——1935年的第一個戰斗》文章,詳細地報道了烏江戰斗的經過,指出了作戰的成功經驗有三點,“第一,戰斗動員充分;第二,干部以身作則;第三,火力能和運動配合”。*《偉大的開始——1935年的第一個戰斗》,《紅星》報第68期1935年1月15日,第3版。并發布《軍委獎勵烏江戰斗中的英雄》,獎勵戰斗英雄,將紅軍勇士的名單記錄下來,激勵廣大紅軍戰士繼續英勇奮戰。此外,《紅星》報還經常在“捷報”、“重要消息”欄目上報道紅四方面軍和紅二、六軍團的戰斗消息,宣傳全國的革命形勢,鼓舞士氣。在“紅板”欄目上經常表彰模范的連隊和紅軍的英雄事跡,例如,發表《把遵義戰斗的模范營連寫在紅板上》,有“攻城的模范”、“六個人擊潰敵人二連”、“追擊迅速,活捉敵團長”、“連打兩次反沖鋒擊潰敵人”等英勇事跡。
對紅軍后勤工作的宣傳,主要體現在籌集糧食、預防失火、預防疾病、愛護武器等方面。例如,號召“天氣漸漸熱起來了,注意自己的衛生,不生疾病就是鞏固我們的戰斗力”*《號召——不吃冷水不生病》,《紅星》報第14期,1935年4月10日,第2版。;指出“武器是紅色戰士的第二生命……凡我紅色指戰員要一律注意,切實檢查武器,愛護武器,擦干凈我們的槍,磨礪我們的刺刀,準備好手榴彈,配備好每個人的彈藥,檢查槍彈,時時刻刻預備著作戰”。*《武器是紅色戰士的第二生命》,《紅星》報第12期,1935年3月10日,第2版。可以看出,長征時期的宣傳工作是全面服務于軍事工作的需要,一切為了革命戰爭。
另外,《紅星》報還有“黑板”、“鐵錘”欄目,它們與“紅板”相反,是用批評的方法,揭示部隊中違反紀律的現象,警示廣大紅軍戰士遵守行軍紀律。長征途中紅軍減員比較多,擴大紅軍和鞏固新戰士是部隊的重要工作。一方面,《紅星》報披露了“地”團補充連發生的新戰士逃跑現象,并指出該連鞏固新戰士工作中的不足之處,“第一,政治解釋工作不充分……致新戰士中有發生懷疑的。第二,補充連指導員謝安福同志工作不負責消極,政治處指示他鞏固新戰士的辦法,他不去進行致造成這樣惡果。第三,給養很差”。*《警人的——新戰士逃跑現象在“地”團》,《紅星》報第19期,1935年6月1日,第2版。要求補充連的工作立即轉變過來,為鞏固新戰士,消滅新戰士中逃跑現象而斗爭。另一方面,《紅星》報也表揚了自長征以來沒有一個人逃跑、掉隊、失聯絡的“鋒”部第五連,指出該連取得如此成績的原因之一就是“能及時的進行宣傳解釋工作和適合情況的進行政治教育,上級的文件及勝利消息能及時的抓緊在部隊中做鼓動”。*《把鞏固部隊的飛機送給我們的模范連》,《紅星》報第6期,1934年,第4版。使得該連大多數的戰士對部隊目前行動的意義及任務都很了解,宣傳工作做得好,提高了戰士的思想覺悟,所以在該連杜絕了逃跑現象。
在群眾工作的宣傳中,《紅星》報起到了“一個政治工作指導員”的作用。它“可以告訴同志們一些群眾工作、本身訓練工作的方法,可以告訴那些工作做的不對,應當怎樣去做”。*《見面話》,《紅星》報創刊號,1931年12月11日,第1版。當紅軍取得突破敵人第三道封鎖線的勝利時,便要求“把蘇維埃反帝國主義的土地革命的影響與種子散落在廣大的白區,推動了贛西湘南千里地區中廣大群眾的斗爭”。*社論:《以堅決勇敢的戰斗消滅當前的敵人》,《紅星》報第5期,1934年11月25日,第1版。長征途中大部分是國民黨統治下的白色區域,并且經過廣大的少數民族地區,廣大群眾沒有經過革命的洗禮,不懂紅軍和蘇維埃的主張,經過宣傳動員,啟發群眾的階級意識革命意識,使廣大群眾明白只有共產黨才真正代表人民的利益,只有紅軍的道路,才是解放他們的道路。
紅軍是工農自己的武裝,必須堅決執行黨的群眾路線,加強部隊的群眾紀律。長征時期的《紅星》報幾乎每一期都有關于群眾工作的報道,在紅軍剛剛出發時,就明確指出紅軍是蘇維埃運動的宣傳者和組織者。報道指出:“爭取地方居民的同情與擁護,還依靠于紅軍本身的行動,他的覺悟程度與階級紀律。只有紅軍的高度覺悟與階級紀律的模范,才會造成紅軍在群眾中的威信與敬愛”。*社論:《關于目前地方居民中的工作》,《紅星》報第3期,1934年11月4日,第1版。要求全體紅軍指戰員“把遵守紀律提到生活的最高位!嚴格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反對一切破壞紀律的行為”*《把遵守紀律提到生活的最高位!》,《紅星》報第14期,1935年4月10日,第2版。。
此外,在對少數民族的群眾工作中,充分貫徹黨和紅軍民族平等的政策。當紅軍到達夷(彝)民的地區,要求部隊:“第一,不打夷族的土豪,對于夷民群眾痛恨的夷族土豪,也要發動夷民群眾自己動手來打,如果在當地沒有土豪可打,為了解決紅軍的給養,應當出錢向夷民群眾去買,或經過宣傳發動夷民自動捐助。第二,要求用寫標語口頭宣傳等,像廣大的夷民群眾說明,紅軍對于解放夷民的主張”。*《注意爭取夷民的工作》,《紅星》報第14期,1935年4月10日,第2版。并且,在要求對夷民的標語中發現有用“蠻”字的,“必須糾正,因為‘蠻子’是漢人罵夷民的,夷民聽到是很不高興的。犭這一狗旁,過去我們也常常沿用起來,加在猺狪猓等字上……一律改用人旁,如(瑤、侗、倮)等”*《蠻?》,《紅星》報第17期,1935年5月22日,第2版。《紅星》報宣傳的這些細節,充分體現了黨和紅軍的民族平等政策。
《紅星》報對群眾的宣傳動員,具有重要意義。首先,在擴大紅軍工作上取得了相當的成績。紅軍到達宜章城時,通過召開群眾大會,“在三天中擴大了五十名新戰士”。其次,黨組織與群眾組織也得到發展。“組織了幾個工會小組,介紹了幾個新黨員,成立了幾個黨的支部。另外還公開成立了斗爭委員會領導群眾斗爭”。*《宜昌城市工作的經驗》,《紅星》報第5期,1934年11月25日,第4版。貴州軍閥王家烈從遵義逃走時欺騙群眾,造謠“共匪”來了殺得雞犬不留。紅軍用嚴明的紀律來揭破王家烈的無恥造謠,紅軍進入遵義城以來,“群眾每天回家的成千成萬,扶老攜幼,一路走一路罵王家烈。他們都說:‘紅軍真正好,下次再不信王家烈的鬼話了!’”*《一路走一路罵,被欺騙的群眾大批回來》,《紅星》報第11期,1935年3月4日,第3版。可以看出,長征時期對群眾工作的宣傳,激發了廣大群眾的革命熱情,為長征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總的來說,《紅星》報在長征時期做了大量的宣傳工作,肩負起長征時期宣傳工作的重任。當然,在長征初期,其宣傳工作不可避免地受到臨時中央“左”傾錯誤的影響,以至于在對長征戰略轉移問題的宣傳解釋上做得不夠,尤其是在對戰略轉移目的地的宣傳解釋上還是秘而不宣,直到部隊到達湘南地區,已經無密可保的情況下才向廣大紅軍指戰員宣布,失去了宣傳的時機。宣傳不到位,思想政治工作就不好做,廣大紅軍戰士對轉移的目的前途問題得不到解釋,對部隊的行軍和戰斗產生了不利的影響。
遵義會議的召開,糾正了錯誤的軍事路線,同時中國共產黨開始實事求是、獨立自主地解決中國革命和戰爭的重大問題。此后,在中央政治局的正確領導下,《紅星》報宣傳了黨和紅軍的革命主張,傳達了最新的戰斗號令,宣傳組織了廣大群眾,擴大了黨和紅軍的影響,播下了革命的火種,促進了長征的順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