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興平
平遙文廟坐落于世界文化遺產——平遙古城的東南隅,坐北向南,北靠城隍廟街,南臨云路街。2001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其大成殿是文廟中最具歷史及觀賞價值的建筑珍品。
平遙文廟始建年代不詳,但根據大成殿內梁架題記以及國家文物局主編的《中國名勝詞典》記載“平遙文廟大成殿重建于金大定三年(1163年),寬深各五間,平面近方形。”從整個建筑來看,其前殿月臺寬敞,周圍以石欄桿圍護,方便奉祀。殿內減去明間兩根柱子,使殿內空間更為寬闊,殿內設天花板,將梁架分為明栿與草栿兩部分。梁架結構為十架椽前后槽用乳栿搭牽相構,內柱上有復梁拼成草栿承重,其上用四椽栿、平梁、叉手、侏儒柱、駝峰等層層支迭。梁枋斷面,大多為三與二之比,正是宋金之制。殿內藻井,用小型斗栱疊架而成,體形規整,制作精巧。我國文廟雖多,但屢經重建,早期實物多已不存,除河北正定文廟大成殿為五代遺物,山東曲阜孔廟中尚存一金代碑亭外,宋、金時期的文廟建筑此為已知者的罕見之例。
金朝(1115-1234)是由女真族為主體建立的王朝,在短短一百多年的時間內,經歷了從氏族公社階段到奴隸制國家、從奴隸制到封建制國家的劇烈轉變,在這個大的歷史條件下,金王朝對待文廟的態度經歷了從初期的破壞,到對孔子有一個初步的認識,直到尊孔崇儒進而大量修復興建文廟。這種變化的原因涉及社會性質的轉變、金王朝的漢化、儒家文化的先進性以及金朝穩固統治的需要等諸多因素。依據《金史》、《金文最》等資料記載,金代文廟發展可歸納為四個階段。
這個時期金朝初立,正處于滅遼、滅宋的大規模擴張戰爭階段,儒家教化未開,尤其是太宗時對文明高度發達的北宋王朝的大規模侵略戰爭,對被征服地區實行民族壓迫。戰火所及,中原地區遭到嚴重破壞,作為宋朝封建文化重要標志的文廟自然也難以幸免于難,在金軍的進攻中,多數文廟毀于戰火。《金文最》載“中原文廟,毒于兵火,煨燼之余僅存講堂;甚至兵火之余,蹤跡蕩盡”,可見當時戰爭對文廟的毀壞之嚴重。
這一時期,金朝對遼、對宋戰爭已經取得決定性勝利,社會局面較為安定,為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提供了便利的條件,熙宗是一個受儒家文化影響較深的皇帝,繼位之初即“立孔子廟于上京(黑龍江阿城)”并于天眷三年(1140年)“以孔子四十九代孫(孔璠)襲封衍圣公”;海陵王完顏亮刺殺熙宗繼位后,完成了遷都和改革官制,繼續推行漢化崇儒政策,達到了新的高度,據《威縣建廟學碑》載海陵王令天下州縣“許破系省錢,修蓋文宣王廟;舊有贍學田產,緣兵火沒官者,許給還之”。27年間已知共修建文廟10座、11次。
金世宗是金的第五代皇帝,他在位期間(1161-1189)年號為大定,社會穩定,經濟發展,金朝社會發展進入鼎盛時期,也是金朝本民族文化與以儒學為核心的中原文化融合的完成期,孔子的地位被抬高到與宋代相同的地位,全面實行文治,大力尊孔崇儒,平遙文廟大成殿重建就處于這一時期;章宗也是性好儒學之人,在位期間多次修復曲阜孔廟,并修復了不少地方文廟。世宗、章宗時期有史料記載的共修建文廟38座、47次,可謂達到文廟修復及新建的高峰。
金代后期,由于帝位迭替、戰事頻仍,文廟修建逐步衰落,但仍仰仗前代帝王尊孔崇儒的余溫修建文廟10余座次。
根據平遙文廟大成殿內梁架題記“大成殿重建于金大定三年(1163年)”,可以明確恰好重建于金代世宗文廟修復和新建的鼎盛時期,雖然平遙文廟的始建年代不可考,但依據我國歷代對文廟建筑修建的規定以及“重建”題記,可以確知金代以前平遙文廟已經存在。既然是重建,必然有毀壞,結合史料我們對此作一淺要分析。
《平遙縣志》載平遙歷史沿革,“周廣順元年(951年)后為北漢所據。北宋初年,仍歸北漢。太平興國四年(979年)歸北宋,屬汾州。南宋建炎元年(1127年),金滅北宋后歸金統治,仍屬汾州。”在短短的七八十年間先后歸北漢、北宋、金管轄,經歷了兩次朝代更迭。平遙文廟毀壞于這一時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縣志中的另兩條記載為我們分析這一問題提供了更為翔實的資料,第一條“建隆元年(960年)九月五日,宋太祖遣將李繼勛率軍進攻北漢,焚燒平遙縣城,大肆擄掠而去”;第二條“靖康元年(1126年),九月二十一日,金左副元帥率軍六萬,經九個多月的圍攻,終于占領太原,隨即進攻平遙城。宋援軍5000余人、居民100余戶在長期與金兵搏斗相抗后,被金將鶻沙虎攻陷。死傷4550余人”。根據這兩條史料,基本可以判斷,平遙文廟是毀于戰火之中,究竟是哪一次,不能確切證明,但根據第一條中的“焚燒平遙城”,建隆元年(960年)的戰爭對文廟是有嚴重毀壞的,到靖康元年(1126年)的一百五六十年間有沒有重修和再次的毀壞不得而知。總之,金代世宗大定年間的重建的緣起于這一階段的毀壞是可以確定的。
平遙文廟的毀壞年代本文根據史料做出了基本判斷,即便不能確定具體時間,階段是可以確定的,也有了兩個可能性極大的時間推測。相對于毀壞年代,平遙文廟的重建就顯得更為精確,因為大成殿梁上的題記準確標明了重建年代是金大定三年(1163年),成為平遙文廟重建年代最具說服力的證據。
平遙文廟重建于大定年間也符合當時的社會背景和歷史潮流,并不是偶然為之,可以說是具備一定的歷史發展必然性。平遙文廟重建于金世宗大定三年,處于金代文廟修復重建的鼎盛時期,同時由于中原地帶尤其山西在金代之前這一時期經歷了宋與北漢、遼與宋、金與遼之間的多次戰爭,且幾乎一直處于戰爭的前沿地帶,對文廟的破壞較為嚴重,到金朝占領山西,大規模戰爭結束,社會穩定之后,出現了一個文廟重建的高峰期。
現有資料所知金代山西境內修建的文廟就有12座之多。僅金世宗大定年間的就有平遙文廟、汾州文廟(今吉縣)、夏邑縣文廟(今夏縣)、忻州文廟、潞州文廟(今長治)5座。所以平遙文廟重建于金大定年間不是孤例,是與金代中原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山西區域內文廟大量修建這一大背景相契合的。是金王朝入主中原后,對中原以儒家為代表的先進文化由排斥到逐步接受,直到大力尊重推崇這一逐步漢化過程的重要反映,是金代民族融合、教育發展、儒家文化延續發展的一個縮影,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