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蘭
(長沙市委黨校 馬列教研部,長沙 410004)
中華民族和合思想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使中華民族與中華文化呈現出生機活力,并能久經歷史的考驗。和合思想具有學以致用的品格,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體用一源的特征,也是當代和諧文化的重要源泉。當今中國正進行著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簡稱“一帶一路”)的實踐,十九大報告將“一帶一路”作為我國新一輪進一步開放的新平臺,和合思想于此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對我國解決不斷面臨的重大問題具有啟示作用。
“和合”概念首出《周易》:“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表明宇宙萬物的天道處于永恒變化之中。自然運行即是在“元”(萬物初始)、“亨”(萬物生長)、“利”(萬物成熟)、“貞”(萬物完成)的循環往復中進行,表現了自然萬物生長的和諧,此最自然完美的和諧稱為“太和”。人類社會若要持續生存與發展,不致毀滅自身,就應自覺追求“太和”的理想境界。
和合思想最初體現為“協和萬邦”的治政理念。《尚書·堯典》云:“粵若稽古,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即在“親九族”“平章百姓”的基礎上治理本國,進而團結各邦。這是在殷周時期邦國林立的背景下,以道德教化為本,以治理本國為前提,進而感化他邦的方略,體現了一種國家治理與處理邦國關系的原則和理想。歷史上,由于各種原因的民族遷徙、流動,逐漸形成了中國各民族混雜居處而相對聚居的格局。各民族在長期的交往、雜居中,生產生活方式、人文風俗習慣互相影響,血統上互相融合。在“協和萬邦”的整體趨勢下,各民族在交融中互進,于此形成了偉大的中華民族。
“和合”的內涵,曾被儒、道、墨、法、陰陽、佛等諸家闡釋。隨著時代發展,特別是儒家思想逐漸占據統治地位,和合思想蘊含的理論內涵趨于豐富。孔孟之道是對和合思想的高度發展,而和合思想亦成為孔孟儒家整個思想體系的精華。其中,孔子提出的“禮之用、和為貴”“和而不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和合觀念已成為天下共識。《論語》為儒家經典,“和”“合”體現并貫穿于始終。“和”的核心是和諧協調,“合”的核心是包容融合,孔子在繼承歷史前期和合思想的基礎上,形成了一套內容博大且獨具特色的和合思想體系,認為和合乃是將人自我內在的心靈以及社會等諸多要素統一于一個共同體,融會成一個統一整體的過程。這對修身和治國具有重要意義,也成為中國傳統政治思想的精華。而和合思想的重要載體是禮樂文明,這主要是因為禮樂具有教化之功。儒家思想雖明“夏夷之辨”,卻不排斥異族,而是以禮融合。《論語·季氏》云:“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春秋時期儒家的夏夷觀以禮樂為標準,實際是要一統于以禮樂文明為核心的周禮,因而禮樂文明成為儒家和合思想的重要載體,而“禮”更成為和合思想的實踐基礎。
漢代完成的大一統思想是和合思想的重要發展,也是繼往開來新的思想里程碑。“文景之治”即是在民族和諧的背景下實現的。因民族和諧的存在,才造就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它在民族問題上,有著更加切實而寬容的態度,兼容并包的民族精神得以培養。又由于其推崇的和合思想具有開放性與寬容性,對各民族均具有吸引力與凝聚力,使之成為各民族接受的共同文化[1]。由此可見,民族國家形成的根本條件并不在于民族成分的單一,而在于對共同文化的認同。對于中華民族而言,和合思想是中華文化建構的凝聚力所在,無論是唐宋時期作為中國大一統政治格局的重要發展確立時期,還是元明清使得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趨于最終定型,和合思想一直發揮著重要的指導作用。
從歷史發展看,和合思想是與中國歷史彼此內在互存的。和合由認識轉化為存在是獨具中華特色的客觀現象,強調自然界的“和實生物”與社會的和睦共生,為中國封建社會在不同階段的發展提供了理論基礎。而從思維方式看,和合思想強調陰陽矛盾的統一性和互補性,獨具中國特色的思維方式,使中華民族具有了典型的東方思想智慧,為民族和諧進步打開了歷史的閘門。如今看來,所謂和合,乃指自然和社會在文明進程中與世界萬物相互作用,進而演化為新形態、新事物、新生命,這是一個沖突與融合的變化過程。和合思想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的首要價值,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主體精髓,也是中華民族思想文化之基。為此,我們要確立文化自信,深入挖掘和合思想的當代價值,在國家建設中重視其作用的充分發揮。
“中國方案”為世界發展提供了重要方向,而作為中華民族人文精神生生不息的生命體,和合思想是其源頭活水之一。
中國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其重要原因在于和合思想具有的包容性。中國傳統文化以整體的和諧為最大特征。因為和諧,整個社會即是一個運化自如的體系,其政治、經濟、法律乃至宗教等均為這個體系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而其前提是整體的包容。
從政治思想上看,“春秋時期,華夏民族已有以文化區分民族的取向,而不唯血緣關系。即華夏人接受夷人的風俗習慣即視為夷人。夷人接受華夏文化,風俗習慣同于華人,就不是蠻夷了”[2],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3]《論語·顏淵》。以和合思想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包容性,顯示出寬厚與親善,為中華民族的形成與鞏固發揮了重要作用。和合思想的包容性對于民族心理的培育、對于中華民族整體性的形成具有歷史意義。
在包容無數地域文化和少數民族文化的同時,中華民族還以博大的胸懷接納各種域外文化,體現出一種整體和合趨勢。縱使西漢中葉以后,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發展趨向已經基本定型,卻仍能以非凡的氣度包容輸入的異域文化,其中包括外國宗教,如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摩尼教、景教等。從這些宗教在中國的傳播歷史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社會與宗教始終保持互相協調、和諧共處。其中,魏晉以來出現的儒、道、釋融合的思想潮流,更是和合思想包容性的具體體現。因中華大地上民族成分多,故宗教多樣。我國內地的中央政權從未有過宗教的神權統治,也沒發生過宗教戰爭。這既是中國歷史的一大特點,也是和合思想包容性的具體體現。歷史充分證明,和合思想既是一種傳統思想,也是歷史上的先進思想,因其包容性而具同化力、凝聚力。正如《周易·系辭》所言:“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
和合思想縱貫中華思想文化發展的全過程,其包容特征是一種傳統,也是中華民族凝聚力的重要思想根系,而在當代的新發展具有更智慧的包容性。20世紀90年代中期,學術界提出“和為貴”是和合思想的核心價值觀的主張,旨在夯實全體人民的共同思想基礎。此主張得到了國家層面的認同,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向世界闡釋,中華民族歷來是愛好和平的民族。中國當代和諧社會的構建等現實也昭示著,“貴和”的包容理念對中國人認識小到人與人之間,大到民族與民族、人類社會與自然之間的相互關系均產生了深遠影響,極大地增進了新時期中華民族的凝聚力[2]。
中國歷史的發展是始終追求文明進步的,文明性也是和合思想的內蘊和精神所在。具有文明性特質的和合思想不以戰爭或暴力沖突為手段對待外界,而以進步的思想理念提高人類的精神水準。《中庸》云:“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和合思想能促進中國煥發出巨大的世界關懷力。
人類的生存與發展離不開和平。亨廷頓提出了文明沖突論,但文明沖突應以文明方式解決。《國語·鄭語》所謂“和實生物,同則不繼”,即指出和而不同的相處路徑。這是和合思想決定的中國和平崛起的內生性,也是給當代世界的啟示。和合思想對不同利益主體互相之間關系的處理是基于文明的方式。從歷史看,和合思想提供了一種絕好的方法,體現了人類共同的關懷,它亦為一種終極關懷,其文明性具有同理心,充滿包容、感恩與寬恕。不可否認,和合思想在當代也遇到了嚴峻挑戰。但要根除國際社會中的弊病、毒瘤,化解各種矛盾,其文明性的、避免對抗的方式能起到一個良好的示范作用。
我們看到,人類物質文明的發展已經造成了自然界生物多樣性不斷減少的后果,而人類精神文明的發展也呈現出多元文化消減的趨勢。我們看到了這種歷史性現象,而如果它確實是一種趨勢,那么必然帶來文化間的排斥與對抗。和合思想是中國特色的傳統思想,也是中華民族奉獻于現代社會的寶貴精神財富。可以說,“基于西方經濟學基礎上的國際經濟理念過于簡單地貫徹著動物界的進化規則,忽視了人類社會及國際社會的和諧共生要求”[4]。如此一來,將和合思想運用到國際經濟關系中,更有利于世界各國和地區的和平發展,以及各種國際經濟關系的良性構建,體現出世界關懷力。可以說,和合思想所蘊涵的文明理念代表著人類未來的走向,它作為跨越時空、超越國度的最亮麗的中國名片,是世界思想文化寶庫中富有生命力的代表性元素。
作為一種觀念體系,中華民族和合思想具有很強的開放性特征。其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均依自身的邏輯以不同的形式而展現。其內在機理在于,和合思想因包容,必然使所吸收的內容為適應整體而發生合理的改觀,而整體也會因之而出現新的變化。和合思想是一種既追求同一性又包容差異性的思想,它通過對同一性與差異性的承認與超越,形成新的和合體,即作為一種能夠包容并超越同一性和差異性的思想,必然具有開放性。可以說,開放性構成了和合思想存在與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成為和合實踐內在的驅動力,在文化的傳承與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奠定了民族的開放精神。
時代在發展,現實需要的并非單純對傳統和合思想的理論繼承,而是重視其價值啟示,將其應用于改革開放的實踐過程中,以此為群己和合、民族和睦、國家共贏等提供理論借鑒,造就理想的社會與國家圖景。故而和合思想的開放性也在當代展現出向實踐開放、向世界開放、向未來開放的特征,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整合功能。可以說,在全球化背景下,和合思想所體現的開放性具有強大的輻射力,能“大庇天下”,使世界更加和諧,讓世界文化更加豐富多彩。
當今,以所謂“普世人權”踐踏他國主權,以本國國民權益踐踏世界公理的現象已成為西方霸權主義的常態。如何處理好世界普遍價值認同與民族身份的自我認同等問題,對于國家的制度選擇和文化安全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對主權的尊重與和平的維護深深植根于中華民族的精神世界。早在1955年,中國政府就提出國際關系的“五項原則”,被譽為“團結、友誼、合作”的萬隆精神,即是一個典范。和合既是中國古典智慧,也是現代文化方式的選擇,其開放性完全適應當前中西文化沖突融合與傳統現代化相互轉換的需要,能調適經濟文化與社會沖突,減少國際政治動蕩,為新時代廣泛合作提供了廣闊平臺。
當然,和合思想是在漫長的封建社會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時代烙印。其原生傳統樣式,并不能套用。如其“天下”“四海”的概念中也非當今的全球概念。要使中華和合傳統與時代建設相結合,必須對之進行深入探析、清理、改造,賦予其時代新義,使之在發展中實現創造性的轉化。
“一帶一路”倡議是一種具有中國智慧的高度的和合,將推動中華文明從地域性文明走向全球性文明。和合思想具有廣闊的實踐前景,需要注重發掘和正確運用。
中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當漢族成為第一民族實體后,在民族特性和民族聚居區等方面便不斷地與其他民族相互融合,由此形成了多民族的交往和滲透網絡,尤其是近代以來各民族共同抵抗西方列強而形成的休戚與共的民族命運共同體。
從國家認同的形成看,土地、民族、文化、歷史以及宗教信仰等要素均有重要作用,尤其是共同居住的同源感、存在感、自尊感與發展感與其政治經濟方面的利益密切相關。“一帶一路”倡議是增強我國國力、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踐,必然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方面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進而促進超國家共同體向積極方面轉變。
有著“平章百姓”和“大一統”傳統的和合思想,其現代意義自然包括一體化共同發展。作為世界上跨度最長的經濟大走廊,“一帶一路”倡議首先是從我國經濟發展現狀提出的。從國情看,我國資源對外依存度高,工業和基礎設施集中于沿海。陸上絲綢之路的建設讓內地省份、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變成了改革開放的前沿,為這些地區的經濟發展帶來了難得的機遇。而西北、西南各省在經濟發展中更是直接受益。“一帶一路”倡議發端于中國,“建設‘一帶一路’,首先要擴大‘對內開放’,即沿線各省份要積極投入、搞好自身經濟建設,將轄區內的建設項目落到實處,實現與國內其他地區的相互聯通。”[5]“一帶一路”打開了我國向西的門戶,西部各省區由偏僻的內陸變為對外開放的前沿,“西部大開發”的效率大為提高。“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將為西部重要節點城市帶來發展機遇。2015年3月,國家發改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明確了重要節點城市。絲綢之路經濟帶所列十個節點城市,西部城市就占據五個:西安、蘭州、西寧、重慶、成都。如此,有利于協同發展、和諧共進成為可見的現實。
從國內總體而言,“一帶一路”倡議必須統籌協調,堅持陸海統籌、內外統籌,“加強‘一帶一路’建設同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等國家戰略的對接,同西部開發、東北振興、中部崛起、東部率先發展、沿邊開發開放的結合,帶動形成全方位開放、東中西部聯動發展的局面。”[6]以此,提高國家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和合思想主張“和而不同”,追求“有容乃大”,其本質乃為天下和諧共生,此有利于消弭民族、國家、地區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實現不同文明和諧共生的理想目標。而“一帶一路”的核心價值觀:開放、包容、共贏,可謂和合思想價值觀的現代體現。
從目的設定和路徑選擇來看,“一帶一路”倡議是對古絲綢之路的一種創新型傳承與發展,是一條和合共建之路。作為典型的國際公共產品,“一帶一路”的“開放、包容”特征體現在諸多層面。在地域上,“一帶一路”立足亞洲,以歐亞大陸為合作平臺,從中國向中亞、東亞、南亞、北非,以及中東歐方向輻射;在合作伙伴選擇上,以沿線國家為主要對象,同時又不限于沿途國家和地區;在合作行為模式上,本著平等、共商、共建、共享、互利共贏的原則,共同制定時間表、路線圖,一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
首先,和合并非不分原則的一味茍同,而是和而不同、求同存異、放眼未來、和諧共進。中華歷史文明的思想精華是當代中國社會制度具備包容融合特征的文明淵源,而和合思想為人們提供了和諧共生的啟示。中國是世界最大的貿易國家,奉行不結盟政策,提出與作為海上霸主的美國建設新型大國關系,這種求同存異即是中國和合智慧的體現。“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理念表明:中國既不走西方列強走向海洋的擴張、沖突、殖民的老路,也不謀求與美國海洋霸權對抗,而是始終強調尊重海洋文明的差異性、多樣性,在求同存異中謀發展,尋求有效規避傳統全球化風險,協力開創多種海洋文明兼容并蓄的和諧海洋,構建人海合一、和諧共生的新型海洋文明。
其次,要促進非國家共同體的整合。與現代民族國家相關的非國家共同體主要有民族共同體、國內區域性共同體以及全球化進程中的超國家共同體。和合思想能鼓勵不同共同體間的交流和融合,縮小認識差異,以形成新的共同利益基礎上新的共同體。“一帶一路”倡議是借用古絲路歷史資源與沿線各國發展合作伙伴關系,依靠中國與有關國家既有的雙多邊機制,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最終實現共同復興。這是新的共同體,其中也包含著非國家共同體的加入。這就要求作為復興大國的中國,應由中華觀念轉向世界觀念,既從自身發展也從“一帶一路”文明復興“三個共同體”打造出發,換位思考,扮演開放、合作、紐帶和共同發展的角色。在建設中傳播和合理念,將中華文明復興的歷史使命內化到世界文明發展之中,以中國智慧促進人類和諧。
“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提供給世界共同發展的國際公共產品。沿線65個國家、44億人口大部分處于工業化和新型城鎮化時期,一方面,這些國家對于城市基礎設施建設、產能擴大、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均有內在需要;另一方面,其基礎設施和結構調整都需要資金。因此,中國發起“一帶一路”倡議符合沿線國家的共同利益,其遵循自愿原則,非強制性,以義為質,在互利互惠的基礎上拓展合作的方式,也彰顯了和合思想的價值取向。
首先,秉承以義為質,義然后取的理念,堅持義利合一的正確義利觀。受儒家思想等傳統思想的影響,中國自古以來就是追求共存共榮、共同發展的仁義之邦,重視利益合理化。孔子云:“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這啟示人們摒棄悖義而行、舍義取利的行徑,堅決捍衛國家民族大義,甚至積極追求全人類生命的根本利益,這正是儒家整體精神最具價值的內容。2014年7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首爾大學發表演講時強調:“在國際關系中踐行正確義利觀。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講求義利合一,并非一切按利害關系行事,區別于資本主義國家發展過程中掠奪式發展。在推進過程中,強調互補性,合理調整利益格局,增加親和力和融合力,以促進新的平衡發展,真正做到各美其美,乃至能樹立一個文明史上的新典范。
其次,合作中講利益原則。“一帶一路”在體現為中國的國際與地區合作理念層面的同時,強調的是以經濟為紐帶的合作。“一帶一路”推進中,要與當地已有合作架構兼容,與域外力量包容,以市場力量決定競爭關系,而非排擠俄美歐日等域外勢力。同時,講求分工合作,不包攬一切。雖然中國國內生產總值已穩居世界第二,成為擁有世界最大的外匯儲備、貿易額度、游客出國以及制造業規模的大國,但它只意味著今日中國的經濟利益與世界的利益聯系更為緊密,并不代表中國能揮霍自己的積累。此外,“一帶一路”既要給國際上提供發展平臺,也要配合中國的經濟發展和結構調整,它有利益原則,不是辦慈善,并非為了建設“一帶一路”就要送錢送物,靠錢財不能買來真正的友誼,也非和合之道,共享、互惠、互利才能長久持續合作。合作要在尊重各方權益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決定性作用,如此方能避免一些合作項目賠得血本無歸的局面再次出現。
古代海陸絲綢之路曾是中國聯通世界的“國道”,是中國、印度、希臘三種主要文化交匯的橋梁,滿載著歷史記憶。無疑,“一帶一路”在設計提出時,即有成為文明交流之路的初衷。其超乎預料地得到眾多國家的贊同呼應,也因為是站在歷史的高度與節點上,喚醒了古絲路各種文明的歷史記憶和各民族共同復興的夢想。
首先,要尊重沿線國家與地區的文化。考察人類文化發展,多源發生、多向發展、多元并存是一種常態,而以開放包容、求同存異、多元并存為主要特征的和合思想正是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的重要原因。在“一帶一路”倡議中,我們應承認文化具有“不同”的特性和存在狀態,對當地文化予以必要的尊重,并本著“和而不同”的文化宗旨,積極進行文化交往,追求相互促進,運用美美與共的方式構建和諧的文化環境。由中華民族的形成可以看出,各民族文化的整合只能建立在多樣性的基礎上,它是各民族文化的吸收和交融,而不是替代。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中華民族文化展現出強大的吸引力,但并不意味著輕視其他民族的傳統文化,相反,還應給予必要的尊重。人類社會的文化整合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當代世界,唯有承認文明的差異,尊重各民族文化和信仰的獨特性,方能減少文明的隔閡與沖突。
其次,要尊重依從綠色發展的國際準則。和合,包括人與自然的和諧。在這方面,某些中方企業存在一定缺陷,喪失了中華民族固有的美德,造成了不良的國際影響,如環境保護。作為肩負“一帶一路”建設使命走出國門的企業,是代表國家形象的重要名片,要將和合思想的精髓融入企業文化,做負責任講信義的企業。而“一帶一路”的實踐者是文明使者,要樹立一種愛國主義與和合思想相結合的精神。如此,既能維護對象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也能避免造成企業困局與道德風險。
再次,要主導實現文明新融合。作為跨國跨洲的超大型文化線路遺產,“一帶一路”沿線分布著反映不同歷史時期各種文明的人類遺跡,這是人類過去生產、貿易與生活活動的“物證”,是輝煌文明歷史的標記。“一帶一路”沿線文化遺產雖然眾多、類型多樣,但沿線國家大都屬于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均面臨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旅游經濟的現實問題。作為一個整體性的交通路網,在遺產保護方面由于具有共性的特征,需要加強不同國家關于遺產保護的合作研究,進而提出具有共性又有針對性的保護對策。在申報世界遺產時,需要倡導作為一個整體框架來考慮;可協同建立“一帶一路”遺產保護方面的信息共享平臺,實現遺產目標“預防性”修復與智能保護;建設絲路文化線路旅游與交流的網絡平臺,拓展深化沿線國家之間廣泛的國際合作,達到共建共享、共同保護的目的。所有這些都是在共同理念下的文明新融合。
當今世界已呈現朝著和合狀態發展的趨勢,但縱使形成世界和合體,也并不表示是一種太平景象,而依然充滿矛盾和斗爭。“一帶一路”倡議為沿線國家和地區帶來發展和進步的希望,其順利推進需要長期穩定的地區安全環境的保障。
首先,要以和合思想謀求政治認同。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是至高無上的國家利益。全球化雖改變了民族國家政治地域的界限,異質趨同的全球化擴張與民族國家對領土主權、公民權授予和合法性的捍衛發生了深刻的結構性對決,政治認同的現實式微已然顯現。但中國獨特的歷史文化傳統和現代獨有的政治環境,使逆時勢所趨的分裂主張難成氣候。因而,境外勢力的滲透成為重要的影響因素,也成為境外政治與中國打交道的“籌碼”。而“一帶一路”倡議作為國家方略,在昭示民族團結進步等方面具有良好的示范作用。其底蘊在于浸透著和合思想的中國,作為一個民族國家在秉承歷史文化的同時謀求全體人民的利益福祉,并具有領跑世界發展的巨大能力。和合思想可提供解決沖突、和平共處、互不干涉、共同發展的理論源泉,可提供反對霸權主義、分裂主義的價值評判依據。這是和合思想對致力于構建和諧世界的“一帶一路”實踐提供的思想武器,也是為“一帶一路”倡議創造良好國際政治環境的理論先導。
其次,要以和合思想昭示,和平共處聯合發展才能共贏。歐亞地區安全形勢復雜而嚴峻,一些沿線國家的民族矛盾、族群矛盾較為激化,特別是民主轉型國家,時常處于時局動蕩、政黨交替的復雜情況,前屆政府在執政期間確定的建設項目不被繼任政府承認。這些都對“一帶一路”倡議造成了不利影響;另一方面,隨著中國崛起,某些國家對中國戒備和牽制的趨勢也日益加強,反華勢力暗流涌動。或以關切本國利益為由,極其短視地阻止“一帶一路”建設;或相互拉攏,抗衡“一帶一路”的發展倡議和戰略。東西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明體態,西亞與東亞也有不同的文化淵源。一百年來,中國幾乎遭受了同時期世界民族中最為慘痛的欺辱與磨難,人民在沉淪的谷底。如今,大國崛起,經濟騰飛,具有強大的抗干擾能力和堅強的政治定力。中國需要通過“一帶一路”的穩健推進,向相關國家友善昭示,與中國為敵沒有出路,和平共處聯合發展才能共贏,妄圖相互拉攏以遏制中國只能失去歷史性的發展契機。同時,中方應主動尋找與各國多層面地對接,尋找彼此利益的契合點。
再次,發揮和合思想在人文領域的溝通引導功能。“一帶一路”倡議,在實踐中需要主動釋疑解惑,增進理解與支持。“在俄羅斯、中亞,一些人常常擔憂成為中國的‘原材料附庸’,隨著‘一帶一路’的推出,類似的言論再度泛起。眾所周知,俄羅斯一直是歐盟國家最大的天然氣供應國,但卻沒有類似‘原材料附庸’之說。美歐國家最早進入了中亞的油氣領域,但也未聞關于美歐掠奪中亞資源之說。”[7]可見國際上對中國崛起的憂慮。當然,這與一些西方言論刻意炒作、用心不良不無關系。因此更加需要加強人文領域的溝通。2017年11月21日在北京召開的《首屆絲綢之路沿線民間組織合作網絡論壇》即表達了“民心相通”作為“一帶一路”的一項重要內容,也是和合思想的實踐,通過不斷擴大各國之間的人員交往和商貿往來,促進了解,增進信任,以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
和平而非戰爭,合作而非對抗,共贏而非零和,應成為人類社會的永恒主題。中華民族寬厚、包容、和睦、友善的精神舉世無多,“一帶一路”作為符合現代文明趨勢和時代要求的倡議,秉承開放合作、互利共贏的精神,成為傳播中華民族和合思想的巨大載體。而和合思想是中華民族代際相承的基本精神,具有強大的統攝力,它既與民族成員的根本利益一致,對當代世界也具有強大的感召力與親和力。它既是歷史功能持續厚發的產物,也需要當代中國弘揚和踐行,建設性地發揮其作用,使之成為推動“一帶一路”倡議的不竭思想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