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技術在博物館陳列展覽設計中的應用
——丹麥摩斯蓋得博物館的啟發

2015年頒布的《博物館條例》規定，博物館是指以教育、研究和欣賞為目的，收藏、保護并向公眾展示人類活動和自然環境的見證物，經登記管理機關依法登記的非營利組織。博物館的三大功能由“以研究、教育、欣賞為目的”調整為以教育、研究和欣賞為目的”，把博物館教育功能提到了首位。那么，什么是博物館教育呢？博物館教育屬于廣義的教育，它是“以實物為基礎，通過對藏品進行科學研究，舉辦各種陳列展覽，讓人們在站立和行走的交替運動中，圍繞著‘物’這個中心，依賴視覺、并輔助聽覺、觸覺等其它感官共同作用，通過觀察、閱讀、聽講或者觸碰及操作等活動接受、加工和記憶信息的認識過程”[1]。

從該定義中我們不難看出，作為博物館靈魂的藏品，或者說將藏品科學完美地組合并向公眾展示的陳列是開展一切博物館教育活動的基礎。陳列展覽是博物館工作人員與博物館觀眾之間進行交流的方法和途徑。在博物館陳列展示中體現為：依據展覽主題，經過科學研究與提煉，通過實物、圖表、照片及輔助藝術品等表現形式，將展示信息傳達給觀眾的一種藝術表現手段[2]。由此可見，陳列展覽的最終目的是為公眾服務，公眾是評判展覽優劣的主要裁判，也就是說了解公眾的需要是設計優秀的陳列展覽的前提條件。那么公眾的需要又是什么呢，有什么特點呢？當今社會信息高度發達，手機、互聯網、3D成像等先進科技已經成了人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人們對高科技的依賴和癡迷越來越嚴重。如何將虛擬現實技術、數字交互藝術、多媒體等數字技術應用在博物陳列展覽中，彌補傳統陳列手段的不足，吸引更多的公眾走進博物館已成為博物館亟待解決的課題之一。本文以丹麥摩斯蓋得博物館為例，系統闡述該館是如何做到數字技術與文物的完美融合的。

一、數字技術在摩斯蓋得博物館陳列展覽中的應用

摩斯蓋得博物館位于丹麥奧胡斯市，是2014年10月建成并對公眾開放的多功能博物館。博物館的常設展覽分為歷史和人類學兩大展廳，歷史展廳分為銅器時代（前1700-前300年）、鐵器時代（前300-800年）和維京時代（800-1100年）三個單元。本文主要對歷史展廳進行介紹，在該展覽中大量使用了包括靜態、動態平面和立體數字技術在內的數字化陳列展示手段，使陳列在展柜的文物活了起來，達到了不言而喻的教育效果。

1.靜態平面技術的應用

靜態平面技術是針對博物館展品中的實物利用攝影技術進行平面的拍照或數字二維成像，換句話說就是文物的高清照片，主要用于易損壞，實物無法或無法全面展示的情況，該項技術早在20世紀中期就在各大博物館廣泛使用[3]。摩斯蓋得博物館大量使用了考古發掘、古人生活和戰爭場景重現，結合高清立體噴繪背景墻，使游客走入考古學家或古人的世界，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在文物展示圖片方面，對于一些體積較小，可視度不佳的文物，利用高清放大照片彌補不足，達到了較好的展示效果。

2.靜態立體技術的應用

靜態立體數字技術包括三維建模、測繪建模、三維掃描等技術。從摩斯蓋得博物館綜合大廳前往歷史展廳參觀，必須經過“通往過去的臺階”，臺階中間有七個不同種族的人類祖先的硅膠像，游客可以零距離觀賞和觸摸他們，從中感悟人類起源和演變的神秘。青銅時代單元一處典型的靜態立體數字技術的運用便是古墓葬的復原，就是Borum Esh?j古墳的立體復原，游客可登上古墳觀看2D電影，走下樓梯便是一家三口橡樹棺槨和生活場景的三維建模復原對比陳列，游客可以在此感悟生與死的真諦。另外一處值得一提的靜態立體數字技術的應用便是青銅時代單元向鐵器時代單元過渡的銜接部分，此處有三維建膜的雨線、雷電和沼澤的藝術設計。游客可以腳踏松軟沼澤，耳聽雷電轟鳴，感受大自然的變化無常，感悟氣候變化對環境的影響。鐵器時代單元有幾處體驗區設計非常新穎，游客頭戴采用三維建模技術制作的該時代不同樣式的頭盔型耳機與士兵們對話，了解他們的生活和參與的戰爭。維京時代單元對該技術的應用更是淋漓盡致，游客參觀展廳之前可以在入口處選擇一件三維建膜的器物，主要是維京時代最有代表性的物件，包括梳子、骨片、十字架、匕首、三角形木板、船，選擇跟隨托娃女王、武士、小女孩、水手等維京時代的典型代表人物參觀陳列，聽他或她講訴自己的故事，通過他們的視覺了解維京時代的奧胡斯。

3.動態平面數字技術的應用

動態平面數字技術包括數字二維動畫、數字平面交互技術、數字影視媒體技術。該項技術在摩斯蓋得博物館廣泛使用，本文只列舉部分獨特的陳列設計。在銅器時代單元的首飾展柜中陳列著公元前1700到公元前500年北歐先民佩戴的各類首飾，為了逼真地描述其佩戴部位，展柜的背板處投影出該時期女子的白光電子素描圖，首飾則用首飾自身顏色的光譜投影在相應的佩戴位置，構思新穎，讓人一目了然。剛才提到，在青銅時代單元中有一處高大的古墳，登上古墳可以觀看2D電影。這部電影便是應用動態平面技術的典型案例，影片重點介紹公元前1700年到前500年人們對太陽神的崇拜和敬仰，通過二維動畫揭示3000多年前北歐先民的信仰和祭祀活動。另外，在Borum Esh?j一家側面的墻壁上安裝著四個多媒體顯示屏，系統介紹了科學家如何從人骨構造復原出Borum Esh?j一家面部形象的全過程，既普及了人類學基礎知識，又使游客對當時北歐先民的面部特點有了較深入的理解。用小型投影墻代替展板也是動態平面數字技術應用的又一典型案例，該館60%以上展品的右上角都有一個10平方分米左右的投影墻，用光譜簡筆畫或簡短而生動的小故事揭示文物背后的信息，表達效果新穎獨特，叫人過目難忘。比如在鐵器時代單元的一個單體柜中陳列著一縷紅色頭發，其右上方的小屏幕則播放了一個凄美的平凡女子的故事，一個女子在勞作過程中不小心流產，于是她來到河邊，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投入河中，同時也投入了一些珍貴首飾，祈求河神讓她再次懷孕。簡單的故事向游客展示了鐵器時代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宗教信仰的美麗畫面。雖然有些屏幕墻相隔不到1米，但是采取了定向攏音的效果，互相沒有影響。除屏幕墻外，在展廳內零散布置了多處電腦互動區，其中一處比較特別的便是游客與丹麥考古學家的互動問答，游客提出問題，考古學家從專業的角度，用通俗的語言為游客答疑解惑，拉近了考古與公眾的距離。另外一處墓葬遺址結合了墓葬復原，墓葬發掘現場環境背景圖和考古學家影像講解的特殊展示形式，更是普及考古知識的絕佳方式。

4.動態空間數字技術的應用

動態空間數字技術包括虛擬現實技術、三維動畫技術等。該館對于重要戰役的展示手段大量使用了該項數字技術。在鐵器時代單元的展廳中有一處兵器展覽空間，游客可以坐在長條臺階上觀看對面屏幕上播放的戰爭和戰爭祭祀場景的3D動漫電影，同時天花板上垂下的繩索上懸掛著各類兵器，部分兵器殘破，部分被折彎，體現了人們兵銷革偃，破斧缺斨，祈求摒除戰爭的美好意愿。另有一處獨立的展示空間對公元205年的一場重要戰役進行了獨特展示，展廳是一個狹長的過道，兩邊是大屏幕，屏幕兩邊是采用3D技術播放的對壘士兵，游客站在對壘雙方的中間觀看整個戰斗過程，體驗鐵器時代戰爭場景，而屏幕和狹長通道的連接處是斜坡型展柜，展示了一些兵器。另有一處采用虛擬現實技術設計的多媒體戰爭互動游戲桌，有三維建膜的一個指揮官和兩名士兵，游客選擇指揮官并將其放在特定的位置，便可選擇使用的軍陣形狀，電腦隨機選取敵方的軍陣形狀，然后雙方開始廝殺，游戲桌兩端上方的方形屏幕不斷變換兩方所剩士兵的人數，直到一方完全勝利。在維京時代單元中央有一個大的北半球地球儀，游客可以擔任舵手，駕駛自己的海盜船遨游在北冰洋和大西洋，體會維京海盜的生活。

數字化陳列展覽手段在摩斯蓋得博物館的廣泛應用使陳列在展柜中的文物自己開口說話，對觀眾的感官視覺、聽覺、觸覺進行信息刺激，從而達到展示的教育功能。策展人哈蒂表示，該展覽設計遵循的宗旨是要讓從爺爺到孫子全家人能夠看懂，能夠理解展覽。據開館3年來游客的反饋意見顯示，公眾對該館的展示方式給予高度的評價，符合陳列展覽設計的宗旨，成為老少皆宜，專家贊許的成功案例。

二、中國博物館使用數字化展覽技術存在的問題和今后努力的方向

對比中國各大博物館的數字化陳列展覽，當然不乏完美結合數字技術和文物展品的現代博物館，比如廣東省博物館、上海電影博物館、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等。然而，中國大部分博物館的陳列展覽要么科技手段只是零星的點綴，要么是過分突出高科技手段掩蓋了文物藏品本身的價值,要么是數字技術與展覽各唱各的調，互不相容，要么是過分夸大數字技術手段的作用，忽略展示內容信息的作用以及數字技術手段應用對展示帶來的深刻影響，簡單地堆砌數字化元素形成本末倒置的數字技術秀[4]。

1.數字展覽技術應用不足

忽略數字手段對傳統展示理念的影響，僅將數字化元素作為傳統展示手段的局部點綴，主要體現在館藏文物豐富、文物精品較多的一些國家一級博物館，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由于精品文物多，展館面積有限，文物陳列多為大通柜式的簡單陳列，僅使用展板、圖片、少量的三維建膜和電腦觸摸屏來向游客介紹文物背后的故事，這種類型的陳列沒有博物館講解員或講解導覽設備，普通游客根本看不懂、無法理解，而未成年人則需要配合相關的主題教育活動，才能真正理解文物背后的信息，這種展覽的吸引力很小，僅憑借幾件國寶級的精美文物得到部分公眾和一些專業人士的青睞。二是博物館資金有限，數字技術設備和軟件開發資金投入過大，超過了博物館，尤其是一些自收自支博物館的承受價格。三是相關技術人才缺乏，博物館受事業編制的限制，招收的人員往往限于歷史、考古、文物保護等文博領域，很少有博物館招收軟件開發相關專業人才，加之這類人才的薪金標準遠遠高出事業單位的工資標準，精尖人才不愿留在博物館。

2.數字技術和展覽內容各唱各的調

數字技術與展覽各唱各的調，互不相容，這種情況在中國各大博物館均有體現，比如說在博物館的序廳安裝大尺寸LED顯示屏播放博物館的總體介紹、機構人員介紹、博物館的發展史等內容，與整個展覽關系不大，與觀眾聯系不緊密，不容易引起觀眾的共鳴，造成了資源的極大浪費。而展廳內僅在幾個昏暗的角落，零星擺放著幾個電腦觸摸屏系統，介紹博物館基本陳列、博物館發展史、重點文物介紹，與臨近的展覽單元聯系不緊密，可以說放在展廳的任何位置都很適宜，更可悲的是這些顯示屏大多已損壞無法正常使用。另有一些博物館不惜在展品旁邊安裝專門系統，循環播放展示對象的三維（3D）視頻，但由于系統并無任何多感手段、互動功能和進一步的文字說明，公眾觀看系統數字展播的效果還不如直接觀看展品，此時的系統充其量只能起到烘托氣氛的作用[5]。

3.數字技術秀式的展覽

過分突出高科技，忽略展品本身價值，忽略他們中間內在的聯系，簡單地堆砌數字技術形成本末倒置的數字技術秀。這類陳列展覽主要體現在一些資金雄厚，但藏品相對較少的私人博物館。為了彌補展品缺失、復制品較多的缺陷，加之有雄厚的資金支持，這類博物館大規模采用聲、光、電技術和數字展示技術，這種展覽給人的感覺是沒有文化底蘊、教育意義不明顯，給人帶來的主要是感官和視覺的沖擊，脫離了博物館的本質，與博物館的第一要務相去甚遠。

4.今后努力的方向

隨著數字技術日新月異，越來越多的博物館

人認識到現代技術與展品的完美結合才是未來博物館展覽設計的發展趨勢，換句話說，就是將數字展示空間應用到博物館實體展示空間中,利用虛擬現實技術提供展品的全面信息，加強觀眾在展品欣賞過程中的感受，突破博物館的展示空間，達到最佳的教育目的。這樣的陳列展覽利用成人對高科技的依賴，未成年人對數字技術的癡迷，吸引他們走進博物館，達到潛移默化的教育目的，關于這一點丹麥摩斯蓋得博物館值得我們借鑒的方面很多。

三、結 語

為了促進博物館陳列展覽事業的繁榮和發展，向社會提供更好的服務，更好地履行博物館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的模范帶頭作用，由國家文物局指導，中國文物報社、中國博物館協會主辦的“全國博物館十大陳列展覽精品”評選活動于1997年正式啟動，并配套舉辦博物館陳列展覽研討會、宣傳推廣等活動，這些活動統稱為“陳列精品工程”。到目前為止，精品陳列評選和研討會已成功舉辦了十八屆，其中在第五屆到第九屆評選期間，增設了單項獎，最佳新技術、新材料應用便是其中的一項。雖然自第十屆起不再評選單項獎，但是合理應用新材料新技術的內容已融入十大精品陳列評選的基本要求之中，這些充分體現了國家文物局對陳列展覽中應用新技術新材料的重視，相信隨著“全國博物館十大陳列展覽精品”評選活動的持續開展，我國陳列展覽的主題內容、表現形式、科技含量和藝術感染力將會不斷提高，成為文化戰線上的知名品牌。

[1]范思梅《淺析博物館的教育功能》，《亞太教育》，2015年7月，第263頁。

[2]劉新陽《數字技術解讀歷史陳列——新媒體技術在博物館陳列展示中的應用》，《設計藝術研究》2012年第2期，第38頁。

[3][4]陳剛《博物館數字化與數字博物館展示特征分析》，《數字博物館研究與實踐2009》，第128～1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