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戡佚詩(上)

陳尚君

李戡(783—837)，一名天授，一名飛，字定臣，李唐宗室，久居常州，少孤好學。憲宗元和七年(812)舉進士，恥爲吏唱名而入場屋，未試而返江東，遂隱陽羨。文宗大和九年在洛陽，與杜牧有過往。開成元年，爲平盧節度巡官。二年，府罷歸洛陽，以疾卒，年五十五。曾著文數百篇，又集唐初以來古詩若干首，編爲《唐詩》三卷，均不傳。杜牧爲其撰《唐故平盧軍節度巡官隴西李府君墓誌銘》，述其論詩強調風教，尤惡元稹、白居易之豔詩：“嘗痛自元和已來，有元白詩者，纖艶不逞，非莊士雅人，多爲其所破壞，流於民間，疏于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語，冬寒夏熱，入人肌骨，不可除去。”此節議論，出李戡所言，由杜牧揭出，遂成唐詩史上之重要話題，而李戡本人詩，《全唐詩》無存，是所遺憾。

十多年前，讀《荊溪外紀》卷六，見其有署李戡之《陪侍叔相公游善權》一詩：“洞中龍氣寒侵骨，石上僧談露入心。十里亂山留俗客，自嗟無計駐禪林。”《荊溪外紀》爲明人沈敕編宜興一邑之詩文，李戡雖長居其地，但地方總集，文本來源終不能不存疑。近年方讀《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118冊收明住山方策纂次《善權寺古今文錄》卷六，有署西臺御史李飛《陪侍叔相公遊因成短闋》一詩，文字同前引，知《荊溪外紀》所引詩題略有改動。《善權寺古今文錄》卷六有附記：“此詩舊題石壁，莫知所在。但自大中年間偉禪師紀留山中，及皇祐初住山復老重書入石，至今二百餘年矣。雖斷碑殘碣，點畫不全，而句健意深，騰今耀古，因思爲三生香火主，得非餘俸買南山之願力也。合在鐫珉，永彰不朽。時咸淳丙寅陽月，住山德珍書，都寺僧德道立石。”是其詩石雖非原刻，但仍淵源有自，應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