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的心事

李冬梅

核桃是有心事的，一層一層，包裹在厚厚的果皮里。

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核桃叫青核桃，與平日在超市買的樣子相比，外邊有一層山竹那么厚的綠色果皮，她似乎很怕受傷，唯有躲藏在果皮中才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成熟以后，脫去青皮，仍然有著堅硬的外殼，除非具備足夠的手勁，一般需要借助工具的力量，才能撬開她緊閉的內心。

如此審慎的性格，跟她傲人的身世嚴重不符。新疆是最早種植核桃的地區之一，據《博物志》等古籍記載，新疆栽培核桃的歷史已有兩千多年；巴楚縣脫庫孜沙來北朝時期古址和吐魯番縣阿斯塔那唐朝古墓中，都發掘出核桃等物，再度佐證新疆早在1300～1500年前就有了核桃栽培歷史。

盡管有著一顆脆弱的“玻璃心”，但絲毫不妨礙核桃同時擁有家族擴張的“野心”。新疆核桃的栽培地域十分廣泛，從南疆的于田到北疆的博樂，自西端的塔什庫爾干到東部的哈密，由海拔-154米的吐魯番至海拔2300米的皮山縣桑珠鄉，都有核桃家族的身影。

核桃的品種之多令人咋舌。新疆的核桃，品種多，質量好。從果型上分，有小果型、大果型、圓果型、尖果型、橢圓型、薄殼型等十多種，每個品種又有不同的特點。自1963年至今，新疆已向全國各地提供優良核桃種子近4000噸。

俗話說“桃三杏四梨五年，要吃核桃得九年”，核桃樹從栽種到結果需要經歷漫長的時間，但如今新疆的核桃通過技術改良后，在下種后的隔年，就能收獲又大又香的特色核桃。一般核桃每公斤為五六十個，產于和田的大核桃則每公斤僅為33個。

吃核桃是個技術活，特別是吃青核桃，是個很麻煩的事。工廠可以大批量脫皮，但是不及時食用，脫掉皮的核桃就慢慢脫水干燥，失去了應有的口感。因此更多的時候，人們愿意吃一顆剝一顆，核桃青皮里的汁液很豐沛，一開始會把手指、手心染成紫色，剝的多了，就慢慢變黑，洗也洗不掉，不免令人擔心是不是中了核桃的魔咒：誰讓你來打擾我！

如果沒人打擾，核桃一直都不肯主動鉆出青皮，直到收獲。在這些成長的日子里，每隔幾天，核桃都有不同的味道，吃一枚核桃，就能吃出季節的味道。

青核桃的味道很是特別，過了端午節就可以解饞。一開始是黏糊發甜的濃汁，過了端午節就是潔白的果肉了，到了7月下旬開始有油脂生成；進入8月以后，果仁變得富有彈性，偶有淡淡的甜味；直到秋天結果了，農夫們用木桿敲打青色的果實，她們才紛紛墜地。

此時，她們飽滿而青春，但依然比較澀，大抵由于她們是堅果而不是水果，她們要在太陽下持續曝曬，在咸的、甜的、五香的、奶油的……水中泡過、浸過，再在滾燙的砂中翻炒，在悶熱的烤箱中炙烤，要到起霜了、開裂了、萬般滋味都在心里了，才會有味，核桃才成其為核桃。

一枚安靜的核桃，只有在破裂之時，才一錘定音，盡顯“小身段大功效”的魔力。新疆核桃的營養價值很高，含有豐富的脂肪、蛋白質等成分，有的核桃出油率高達67%，果仁脆香可口，既為滋補美食，又是加工糖果、糕點的上乘原料；另外，還可入藥，有補氣、養血、潤燥化痰、溫肺潤腸等作用。

自信而飽滿的新疆核桃，早已揮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時代。她風風火火地跑出新疆，再跑出國門，足跡遍布德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除了鮮食外，還有了糖果、飲料等深加工孿生姐妹產品，延長了產業鏈，提升了附加值，給當地人帶來豐厚的效益。核桃改變著人們的生活，也改變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

一棵核桃，其實是不懼外力的，只是內斂的秉性，拒絕膚淺的張揚。她知道，如果不經歷成長的磨礪和加工的鍛造，她的品質、她的芳香將不被人們所領略，縱然有圓滿的一生，又怎么稱得上完美？她的芳香淳厚，她的五味俱全，在一無遮攔呈現的瞬間，被世界閱讀、欣賞、品嘗、贊嘆，被完整地包容，細細地咀嚼，然后，溫存地化入心田。

用核桃的味道，來代表新疆的味道，那是再確切不過了！

其實，核桃的心事，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