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細思極恐”說開去

□王 琨

由于網絡發展日新月異，很多流行的網絡用語即便對于老網蟲來說都很陌生，“細思極恐”“不明覺厲”“男默女淚”“喜大普奔”……這些見所未見、仿佛來自外星語言一般貌似“成語”的四字詞組，讓很多人無奈地感慨自己跟不上“網絡時代進步的洪流”。

“細思極恐”是什么意思？

細思極恐就是細思恐極，網上又稱為“西斯空寂”，是“仔細想想，覺得恐怖到了極點”的縮略形式。其用法主要是營造一種更為深沉的惡寒又恐怖的氣氛，多用于形容人的恐懼心情。例如：“衰老、愛情、老來無人相伴，都那么的細思恐極！”

“細思極恐”出處在哪？2013年6月16日，一位上海網友kelvin發微博總結了一篇不明覺厲、細思極恐的掃盲科普帖，帖子被整理匯總成一篇通俗易懂的“詞語表”，作者還分別為這些“詞語”加上了釋義、語源、舉例引申，同時貼上鏈接。這樣的科普帖引發了近10萬網友的關注，使得這些詞開始走紅網絡。

語言文字學專家認為，成語所攜帶的，不僅僅是組成成語的那幾個漢字，更是博大精深的漢語言文化?！耙粋€‘門可羅雀’，蕭瑟凄涼之情油然而生；書寫‘自強不息’，中華民族的精神呼之欲出。而這些‘網絡新詞’只是網友在網絡上胡亂拼湊起來的，或是對于某一句子的字面縮寫，或揀選出幾個字組成一詞，沒有任何文學加工，談不上美感和文學性。如果不借助他人的解釋很難理解，受眾較少，普通人看不懂，所以應該予以糾正，不能出現在日常的文章中。

其實我們沒必要對“網絡成語”心懷偏見，更無須如臨大敵。語言文字，本來就源于生活服務于生活，并在生活中砥礪沉淀，最終成為大眾公認、流傳久遠的精華。隨著智慧表達的空間越來越多，每個時代都會有新的表達方式出現。

一百年前，吟誦是讀書的常態，現在再要大家搖頭晃腦拖音拉調，恐怕很難實行。如今社會上許多現象，比如向母豬肉添加胭脂紅、卡拉膠后假冒牛肉推向市場，比如用含有堿性橙和羅丹明染色劑染紅玉米皮摻入辣椒面，再比如香煙涉鉛，香水涉毒，乃至幾年前出現的“三聚氰胺”事件，真可謂“細思恐極”。這就比“駭人聽聞”“擔驚受怕”來得更加生動、更加傳神。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能寬容接納，反而要拒之千里？

至于沒有文學性和審美價值，也不用過于擔心。因為不具有流傳價值的詞匯，遲早會被淘汰掉?，F在許多古語例如“黔首”“爾等”“賤體”已經被棄用，就是生動的證明。語詞是溝通交流的工具，只要能表達情感傳遞心聲也就夠了。加之新詞語生動有趣，帶有時代特色；說的人清楚，聽的人神會，何不讓其自生自滅呢。

“細思極恐”是通過簡縮的方式構成的新詞，明顯運用了西方縮略語的方法，法語、英語有很多類似的簡寫或縮寫，這反映了今天年輕一代所處的文化融合大環境以及他們對此的適應和反應。由于不同文化的交流和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需要引入外來手段表現漢語母語中沒有相應表達方式的詞匯。這是一種進步，是文化融合的必然產物。遠者如“拖拉機”，近者如“U盤”。所謂規范詞語也是老祖宗“自創”的，古人可以，今人有什么不可以？古代的成語也大都是由當時社會上的掌故發展而來，經過多年使用，流傳至今。比如“洛陽紙貴”，是當時洛陽發生的一件事：文學家左思寫了一篇《三都賦》，因為寫得太好了，引發洛陽權貴之家爭相傳抄，一時使得紙價上揚。時代發展，社會變遷，語言的表達方式跟著變化，也很正常，這正是語言的生命活力所在。

語言文字不是靜止不變的，文字只有不斷創新，我們的表達才能更加飽滿精確。譬如魯迅，是文學大師，也是“造詞大師”，如“拿來主義”“神經過鈍”“他信力”等都是他在文中的獨創，這些詞語我們至今還在廣泛使用，且都能理解。人類文明在不斷進化，語言的變化與發展也需要這樣的不斷創新。我們應該合理地去接受這種變化，才能使社會發展，促進人類文明的進步。實際上，近年來詞典編撰也在“與時俱進”，網絡熱詞“給力”不但進入《人民日報》頭版，還被收錄進中華大字典，成為常用語?！罢小薄罢薄胺颗币脖弧冬F代漢語詞典》收錄，成為通用文字。

網絡詞語可以用，但也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看情況，看語境，做到謹慎適度，要注意語言規范和運用場合。政府公文講究的是嚴肅性、規范化，必須帶頭規范，做全社會的表率；廣播電視部門作為大眾傳媒，擔負著引領和示范的職責，也不能隨意；高考作文如果放寬尺度，允許在作文中使用網絡詞語，同學們不但在平時寫作中會廣泛運用網絡詞語，而且在課堂教學中甚至在課外活動中，開口閉口“神馬”“有木有”“鬧太套”“真相帝”……這不但會干擾正常的教學秩序，而且會破壞漢語的純潔性，割裂漢語幾千年來形成的發展演變傳統。

同學們面臨著文化交融及其帶來的困惑，我們何不學習電視上正熱播的“漢字聽寫”節目那樣，從掌握成語開始，深入理解傳統文化的深層次結構和運行邏輯，這樣從中收獲的將不止幾個成語，更有對民族傳統的熟悉、認同、繼承和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