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當代藝術內涵的變遷——從慷慨激揚至晦澀難懂的主要原因

李子通

?

淺談中國當代藝術內涵的變遷——從慷慨激揚至晦澀難懂的主要原因

李子通

（西安美術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中國現今的當代藝術作品已經很難用“85美術運動”中時常提及的“啟蒙”和“批判”這兩個詞來詮釋作品了。正如這兩個詞匯所直觀傳遞的內涵一樣，“85美術運動”即是中國20世紀最為重要的一場藝術思潮運動，又是一次中西文化的交流和思想碰撞。然而近四十年的中國現當代藝術發展卻逐漸使當代藝術作品變得晦澀難懂，似乎我們的當代藝術走入了一個漸漸封閉的怪圈。本文以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為線索，運用書籍、網站、期刊等手段，從觀者與作者兩個方面去剖析原因，解釋當代藝術變得晦澀難懂的六個主要原因，最后闡述爭奪中國當代藝術話語權的必要性結論。

當代藝術；傳統文化；中國文化身份

一、 中國當代藝術的“出口轉內銷”之路

當代藝術的發展是伴隨著“文革”結束和政治“主體中心”的淡化、瓦解一步步走入歷史舞臺。伴隨著八十年代初期西方多元化的藝術理念涌入，個人意志和個人藝術行為被西方現代藝術激進、張揚的內涵與形式所點燃，在盲目崇拜與自我藝術否定和拋棄中開始大規模的藝術西化。九十年代初當代藝術變的輕聲細語，與前期的外放吶喊不同開始變得婉約，連藝術家個人諷刺與自嘲都變得隱晦，雖受國內社會各種因素影響當代藝術仍迸發前進，藝術所帶來的成功使原本處于灰色地帶的當代藝術家群體逐漸獲得了“合法化”的身份，藝術家全球視野的建立也使他們不再滿足本土藝術的認可，開始追逐世界當代藝術的潮流。新世紀以來中國當代藝術家早已在世界當代藝術界中嶄露頭角，他們所扮演的先鋒角色、擁有的中國身份以及強大的藝術影響力和號召力都使中國政府不得不再次審視本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態度也從默許變成了肯定并積極扶持，當代藝術則被“詔安”似的與中國文化當局“握手”，至此中國當代藝術家群體通過自身發展用了三十年時間博得了一個官方的身份和組織，一場“出口轉內銷”似的藝術博弈也畫上了句號。

二、 當代藝術“內銷之路”中產生的幾個問題

近十年當代藝術在官方的支持下蓬勃發展，卻也產生了一些問題，例如：本土當代藝術的發展主要以各類展覽、研討會和學術交流等形式為主，首先，很少有政府、學校、藝術機構和藝術家關注當代藝術基礎教育方面，中國當代藝術缺乏對觀眾系統的藝術思想啟蒙，使大批觀眾只能淪為展覽的過客，無法從作品中汲取作者的感受和意圖；其次，本土當代藝術體系的不完備，也使展覽多數情況下都以內部交流討論為主，批評人、策展人、藝術家經常互換身份，礙于面子經常一團和氣，很難有句句珠璣、針鋒相對的意見發聲；再次，藝術產業化與市場化迅猛發展，當代藝術家在國內外金錢與資本的快速涌入中很難保證不被沖昏頭腦，部分藝術作品有批量生產和投其所好之嫌；最后也是本文主要討論的問題，當下的中國當代藝術似乎走入了一個漸漸封閉的怪圈，一方是如火如荼的個展、雙年展、三年展和聲名鵲起的藝術家群體的高談闊論，另一方是龐大的社會民眾對待當代藝術的漠然與偏見甚至是歧視，雙方的關系為什么會處于這種割裂的狀態，為什么我們的觀眾看不懂當代藝術了。對于前三個問題暫且不探究其原因，筆者僅針對第四點即為什么觀眾看不懂當代藝術這個問題進行探究。

三、 當代藝術的看不懂源自何處

（一） 觀眾缺少當代藝術教育基礎

當代藝術這一藝術門類雖然早已在世界聲名鵲起，但在我國長期游離于本土官方主流文化。[1]中國本土因為缺乏當代藝術思潮的奠基，中國觀眾的當代藝術思想啟蒙是缺乏的。再加上中國的當代藝術呈現出一副信仰與共識性部分被權威的個體性解讀、誤讀取代,現代與當代思維暖昧,壞趣味的媚俗與高雅經典的訴求一同出現的混亂面。使普通觀眾很難從日常渠道中獲得當代藝術審美體驗，筆者就經常在當代藝術展覽中遇見滿臉狐疑不發一聲的觀眾，他們或許因為無法從自身的藝術審美感受上去接納這些作品或者只是單純的不解。對這些作品的無法理解使大量的觀眾在對待當代藝術時總會自發的帶上各種標簽符號去揣測作品意圖甚至是陰謀論般的篤信流言蜚語，久而久之便造成了當代藝術看不懂的現實。

（二） 中國藝術教育沿襲守舊

相比歐洲十九世紀末開始發軔的現代藝術和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崛起的當代藝術思潮，我們的本土當代藝術發展時間和發展規模都無法企及，當代藝術理論教育方面更是不可比擬。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中國藝術界還基本上沿襲的蘇聯學院派的教育體系和中國傳統繪畫脈絡，藝術基礎教育仍然是循規蹈矩的老一套。人文思想則沿襲的傳統藝術理念也大多植根于儒、道、禪家美學，大膽前衛的現當代藝術很難被推廣普及，甚至可以說七十年代的中國暫且還沒有當代藝術合適的生存土壤。因此在七十年代末藝術啟蒙運動早期，眾多非科班出生的個人或群體不受傳統藝術思維定式的束縛，搶先一步投身現代藝術創作中去，成為中國早期變革傳統美學文化的先鋒代表。

（三） 觀眾片面化理解當代藝術

受當時政治文化解禁影響，大量國外圖書與思想理論被翻譯成冊進入中國，大量刊物系統地介紹了西方現代藝術的理論和流派，各類專著的漸次翻譯出版，使中國藝術家極大地拓寬了視野，使新生藝術群體在對官方現實主義傳統的競爭中獲得了強力反駁武器。但是這一時期眾多藝術家模仿的標準都是他們密切關注的自我認知和反傳統觀念問題，忽略了藝術內涵。在風格和語言上照搬了大量的外來藝術形式，雖然藝術作品有較強的藝術表現力，但缺乏對外來文化的消化和推演，僅僅是熱衷于用藝術的外表隱喻政治與反對舊有文化。八十年代雖然也有過多次萬人空巷般的本土或歐美現代藝術展覽，但多數觀者都是報以宣泄個人情感、痛訴不公境遇等批判的獵奇心態觀看，忽略了藝術本身的存在價值，特別是廣大觀眾對這個“舶來品”缺乏最基本的認知，在喧鬧過后不能融入自身固有的文化藝術認知，使當代藝術熱情無法延續便草草了事。

（四） 民眾美學觀念僵化保守

西方當代藝術審美的變革伴隨著未來主義、達達主義、波普主義這些先鋒的理論思潮，在西方社會與西方藝術的共同發展與相互關聯中有規律的推進。反觀我們的藝術理念則是大幅度、跨越式的一蹴而就。從五四運動至85美術運動的半個多世紀，國人沿襲的美學觀念在一次次的變革中推倒重來。由于社會政治文化的巨大變革使美育教育文化理念匱乏，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里西方當代藝術都不被國人接受，而我們自身雜亂又保守的審美觀念也只能停留在表達物象之美的寫實藝術，很難看懂西方追求藝術美的抽象表現主義、波普藝術等藝術門類，審美的斷層使我們無法用古典美學理論去解讀現當代藝術作品。究其原因，或許因為我們沒有完整的美學理論演，進而單單靠革命式的藝術革新運動，無法推動全社會藝術審美水平的發展，這與中國近代缺乏當代藝術思潮啟蒙也不無關系。

（五） 部分藝術家缺乏建立中國當代藝術文化身份的認識

時至今日世界當代藝術的發展，民族性問題早已成為一道藝術家們不可回避的課題。眾多當代藝術家的藝術創作都在經歷著由形式語言的探索轉向對自己國家的歷史、人文和國人當下生存狀態的審視，以此來獲得當代藝術經驗。然而這樣的認知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甚至說藝術家這樣的認知體驗是在多年的藝術挫折中逐漸形成的。[2]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由于中國本土缺乏對于中國當代藝術的結構性支持力量（比如政府贊助、政府對企業贊助文化的稅收優惠等），早期當代藝術家群體普遍還在為生計問題考慮，中國當代藝術的創作在某種程度上也逐漸為那些帶有金錢和文化偏見的海外收藏家、策劃人、文化學者和畫廊經紀人所支配。[3]國內藝術市場還未成熟，大量的當代藝術家只能將重心投入海外，在日常的藝術實踐過程中經常以西方藝術價值觀作為批判藝術好壞的衡量標準，甚至可以說在某些藝術創作方面有迎合西方藝術評論之嫌，樂于將自我矮化，運用政體和意識形態等武器表達自身批判的立場，從而融入西方主流藝術中，久而久之本國當代藝術喪失了民族性，成為了西方價值觀及文化的附庸，這些行為無疑都是對自身藝術文化身份的輕視和不尊重。

（六） 淺嘗輒止的中國元素

近十年中國傳統文化陸續得到復興，中國越來越多的當代藝術家也樂于在創作中表達傳統文化。然而彎曲、誤解、抹黑、斷章取義傳統文化時有發生，部分藝術家在國內外資本市場中更樂于將中國元素變成個人標簽或者符號，僅僅是把中國元素當成一種“噱頭”，以此彰顯“中國身份”，這樣的藝術往往忽略了文化內涵而將其扁平化、庸俗化、臉譜化。究其原因便是青年藝術家自身缺乏對傳統文化的深刻認識和修養，在藝術創作中采用拿來主義，膚淺的表達傳統文化。

四、 結語

以上六個方面基本說明了觀眾與當代藝術作品之間晦澀難懂的主要原因，然而拋開上述結論，捫心自問我們真的需要當代藝術作品被所有觀眾看懂嗎？藝術修養與文化知識的層次差別注定無法改變，觀眾對于同一件作品的理解也注定存在不同，甚至當代藝術作品所表達的西方文化內涵對于中國觀眾來說更是完全陌生。[4]我們是否應該繼續維持這樣的藝術水平差別，還是應該努力去消解西方藝術觀念之間的文化斷層。不管是觀眾還是藝術家都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因為當下的藝術文化已經不大可能出現類似于“85美術運動”那樣有著集體記憶與情感共鳴的作品，藝術家們也已經很難用今天多樣的藝術手法去創作一件老少皆宜的作品，藝術也早已不是說教的工具，更不是人們發泄情緒的武器，或許種種的看不懂都變成了人們逐漸老去的標志。

我黨在十九大后堅決提出“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其中特別提出文化自信要求，要求我國文藝創作者要堅持文化自主，用本民族文化的精髓去弘揚本國文化藝術內涵。在當代藝術方面我們更應該努力提高發聲水平，建立起強大的中國當代藝術文化基因，運用本國悠久的文化理論去指導當下我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在中國文化理念的身份下才能誕生出本國人民喜聞樂見的當代藝術。那樣我們現在所謂看不懂的西方主流藝術及審美藝術或許變得真沒有什么意義了。

[1] 蔣昫.當代藝術在中國——觀眾解讀困難到底從何而來[J].美與時代,2015.

[2] 呂澎.中國當代藝術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 高名潞.85美術運動[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4] 邵亦楊.西方美術史:從17世紀到當代[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責任編輯：艾涓]

2018-05-25

李子通，男，西安美術學院公共藝術系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裝飾藝術設計研究。

J0

A

1672-8122（2018）06-018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