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昕暉
(山西師范大學文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桃夭》是張者“校園三部曲”(《桃李》《桃花》《桃夭》)的最終章。書中講述了一群八十年代知識分子面對中年危機的突圍與掙扎。小說以主人公鄧冰離婚為契機,以一個發黃的小紙條為線索開始了尋夢之旅。鄧冰一直在回望,在追尋,想要通過同學會來完成情感回歸,而事實上,兜兜轉轉三十年,所謂的夢,所謂的美好純潔,是與這個渾濁的世界并存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勇敢向前。
因為一張關于1985年11月10日落款字條的回憶,讓故事輕而易舉地回到了三十年前,這是張者高超的敘事能力的體現。字條的重新出現卻讓現在的鄧冰看到了希望,他需要從過去尋找溫情,以此獲得慰藉,哪怕可能那并不是他的真正所愛。
昔日同窗無意揭露的關于這張紙條的真相,卻與鄧冰原本的期待和想象背道而馳,也讓這個正處于困頓期的中年人突然清醒了。白漣漪的死,班上的每個人都有責任,鄧冰的粗心與幼稚行為,同學們的無情嘲諷,盡管都是無心之舉,卻都是導致白漣漪死亡的劊子手。三十年后真相大白,鄧冰滿懷歉意地到白漣漪的墓前鄭重祭奠,這是對過去傷害的擔當,對生命的尊重。他們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心靈的震撼和靈魂的洗禮。生命的真正救贖在于自我內心的深刻反省,在于對過錯的勇敢擔當。白漣漪再也回不來了,作者通過鄧冰的懺悔,向上一個純真美好的時代告別,并深深悼念。
當鄧冰緊緊摟著白漣漪從模擬法庭散場,在白漣漪耳邊說,我被解放了,我們好好過日子的時候,意味著鄧冰的情感之旅結束。
人死不能復生,對于過去塵封了三十年的真相,除了懺悔,什么都做不了。生活還在繼續,在經歷了一系列的風波之后,鄧冰又重新找到了未來可以一起走下去的人,正如喻言所說:“最重要的是,師弟通過一張舊紙條可以進行一次情感回歸,這對師弟無疑是一次吸氧,一個喘息,這能讓師弟緩解內心的壓力。”①盡管我們并不能夠從作品中看出這份感情是不是主人公鄧冰所期待的愛情,但回望過后,重新開始,一切都在路上,未知的旅途總是充滿希望的。
香樟樹,張者把它敘述成了青年大學生追求性愛的場所,將人動物化,變成像小鳥一樣的存在,勇敢指出了過去那種清純羞澀的情感模式。作者將三十年前的上樹描繪成一幅少男少女懵懂純愛的童話,但烏托邦式的臆想只存在于回憶當中,因此只能借助回望的力量帶給心靈一絲慰藉,并以此體現知識分子的無奈與內心的掙扎。
鄧冰等人重回學校,面對得卻是師妹舞廳的紙醉金迷。“象牙塔”血肉模糊,成了被欲望沾染了的都市性存在。對于師妹們來說“上樹”成了約定俗成的黑話,是隱晦的追逐利益的代名詞,是欲望的集合體,是道德淪喪的開始。
道德缺失是時代造就的,艷舞女說:“身邊淫蕩的人太多,我們既然無法守護肉體的清白,就呵護好心靈吧;如果心靈也崩潰了,就做一個光明正大的妓女。”②進入二十一世紀,在市場經濟與消費的背景下,金錢至上的原則開始大行其道,很多人紛紛扎進了欲望的泥淖之中難以自拔,殘酷的現實將這群曾經的理想主義者的心性棱角漸漸磨平。
時代變遷,校園愛情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精神讓位于物質和實用。有趣的是,他們的導師梁石秋先生雖已人到中年,卻開始注重精神,追求愛情自由。他逃了,逃離大學和家庭。
在梁石秋看來,應該向西方國家學習,將妓女合法化。欲望是需要得到發泄和滿足的,否則會引起更大的社會問題。事實上,作者在這里運用了反諷的手法,對欲望這一道德問題進行了解讀,對這一謬論進行了論證。道德觀促使自身對欲望進行合理控制,這是作為社會人無可推卸的責任,社會也有義務用制度去合理規范人的行為。只一味要求欲望的發泄,與動物沒有什么區別。
張者在表現中年知識分子的掙扎與困境的過程中,意識到純真的年代已經悄然遠去,因此作品中時刻流露出淺淺的無奈之情與濃濃的擔憂。追尋情感之旅,無奈的是純愛已逝,開心的是得到了一份重新開始的愛情。追尋道德之旅,擔憂的是社會的物欲橫流,慶幸的是背負在眾人身上的責任并不能被輕易丟棄。在這一場關于情感與道德的逐夢之旅,他們是80年代的碎片,盡管無法修復成完整的原貌,但碎片要有碎片的樣子,就算面臨困境孤立無援,也要努力去改變自己。借助回望過去,尋找精神支柱,才能重新出發。
注 釋:
①張者.桃夭.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37.
②張者.桃夭.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