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還是種菜

○葉科霞

我是個特別愛花的人，擁有一個帶花園的房子一直是我的夢想。但居住在城市逼仄樓房里的我們，想要擁有一個花園簡直是一種奢望。在一個小小的室內陽臺，種上幾盆花草，點綴一下密封得盒子似的房子，已經很愜意了。

老家征地拆遷了，老媽舍不得她的菜園，難過了很久。分安置房時，我和老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頂樓，因為我們都很喜歡樓頂客廳外那個超大的平臺。我想用它來種花，老媽卻想用它種菜。沒有選到頂樓的鄉親們很羨慕老媽，說還可以自己栽蔥種菜吃，真好。

我開始按我的想法遐想了。想想，擁有一個足有六十平米的大花園，是多么激動人心的事啊！朋友們都很羨慕我，讓我打造得有情調點，以后聚會地點就從咖啡廳轉移到我家花園了。

我興致勃勃地規劃起花園的藍圖來。上網查詢了花園的布局設計，各種花開的季節，甚至花園里擺放的桌椅秋千的樣式。我躍躍欲試，準備運用我所有的美學細胞，精心打造出一個最獨特最漂亮最舒適的花園。在美麗的花園里，喝茶聊天，看書發呆，該是多么享受的時光！

滿懷憧憬地，我向老媽描述起花園的美，誰知，老媽一盆冷水給我澆來：“花栽多了有啥子用呢？隨便栽兩棵就夠了！要多栽點香蔥、韭菜，還有薄荷、空心菜，隨時方便摘來吃。過段時間，再種上幾棵豇豆、絲瓜、南瓜。自己種的吃著才放心。”

我苦口婆心地開導老媽，企圖提高她的思想意識：“花就是裝扮環境，美化生活的。難道只有吃的才有用啊？好不容易有那么大個花園，不種花，都種菜了，多可惜啊！”

“種菜沒有用？不靠種菜我拿什么養大你們的？花中看不中用，土地不種出糧食蔬菜才是最大的浪費呢！”見老媽生氣了，我趕緊笑嘻嘻地說：“您老種菜都辛苦大半輩子了，現在沒有土地了，正該好好歇歇呀，不要再想著種菜了。”

我滿以為說動老媽了。房子裝修好了，花園砌好了，我開始訂購各種各樣的花苗和桌椅、秋千。誰知，老媽竟然打電話叫鄉下的姑姑給她帶二十斤蔥來栽。我吃驚地立馬反對：“您要栽蔥可以，最多栽二十棵吧？二十斤！您專門栽蔥算了！您那思想怎么還不轉變，難道還像以前在農村栽來賣啊？！”

幾天后，當我抱著買來的一大箱各種花苗去花園時，發現老媽的蔥已經栽滿了整個花園。一行一行，栽得整整齊齊的蔥像獲勝的將軍，神氣活現。

“那我的花還栽不栽啊？”我生氣地把箱子扔在了地上。“你買太多了，誰叫你買這么多花啊！蔥栽得稀疏，花就栽在中間吧！”老媽一邊埋怨，一邊到處栽花。我嘟著嘴，一把拿過小鋤頭，小心翼翼地把花栽在先前設想的位置，稍不留意，就會挖到那些討厭的蔥。

后來，老媽又陸續栽了薄荷、空心菜，還有紅薯、豆角，甚至撒了一些白菜種。這分明變成菜園了，哪里還是花園？我懶心無腸，打造花園的熱情被撲滅了。可老媽卻熱情高漲，成天往花園跑，精神百倍地去管理她的菜，征地拆遷以后就一直不斷的頭疼、腰疼、郁郁寡歡，似乎一下子全都好了。

看著老媽臉上由衷的笑容和額頭晶亮的汗珠，我陷入了沉思：也許，花園栽菜遠沒有栽花美麗，但只要這樣能讓老媽在鋼筋水泥的城市里生活變得充實快樂，能撫慰她那濃濃的土地情結，何樂而不為呢？

現在，在老媽和我的精心管理下，花園里的各種疏菜和花苗都長得蔥蔥綠綠，早已分不清這是菜園，還是花園了。紫薯藤摘了又冒出來。朝天椒長出了細長的尖角。白菜摘來煮湯，清香的味道的確比超市里買的好。我坐在花園搖擺的秋千上，想象著下一個季節，陽光灑滿花園，一行行青翠的蔥襯托著一團團紅色繡球花，寒菜的暗紅葉子與潔白的梔子花相映成趣。粉色薔薇和青青豆角依偎在欄桿上竊竊私語。紫藤花串和長長的絲瓜肩并肩，相親相愛地躺在陽光棚上。我栽的翠竹正好成了豇豆藤的爬桿。凌霄花纏繞著老媽栽的玉米桿攀援而上，像頑皮的孩子在屋檐上吹起黃色的喇叭……

同一片土地上，花與菜，相親相愛，和睦共生，誰說這不是最美的風景呢？原來，種花和種菜，城市和鄉村，是可以和諧交融的。假如能讓菜在城市的花園里長得更旺盛，讓花在鄉村的菜園里開得更艷麗，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