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戲圖，是現實之作、是精神之作

吳紅星

（景德鎮陶瓷大學 ，景德鎮市 ，333000）

嬰戲圖，以表現童真為主要目的，描繪兒童游戲的畫作。可分為以描繪兒童自己玩耍之情景的“嬰戲”和以描繪成人逗引兒童嬉戲之場景的“戲嬰”兩大類。嬰戲圖，始于唐，盛于宋，既是對兒童日常生活的記載，也承載了人類對未來生活的祈福之意，更表達了作者的精神追求。

我研習和在瓷上創作嬰戲圖已許多年了，我認為嬰戲圖的表現形式有二：一是具有現實主義色彩的記錄現實生活的現實之作；一是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表達人們對未來生活祈禱的精神之作。這樣的劃分有根據嗎？有。

首先，我想借對宋代畫家蘇漢臣的《秋庭嬰戲圖》和《雜技戲孩圖》兩幅作品的賞析來闡述我的觀點。

《秋庭嬰戲圖》描繪的內容是這樣的：庭園中，一柱太湖石旁，兩姊弟圍著小圓凳聚精會神地玩推棗磨的游戲。圓凳上、草地上散置著團轉盤、小佛塔、鐃鈸等精致玩具。園內芙蓉、雛菊搖曳生姿。這幅畫逼真地記載了宋代富足人家孩子的現實生活。畫中孩子的裝束、服飾、游戲的道具和游戲方式，以及園林的景致都與史料相符。畫中恬靜、安詳、快樂的生活場景，讓我們看到了宋代富足人家的生活是多少優越。

《雜技戲孩圖》記錄的是世俗百姓的市井生活。畫家以獨特的眼光，捕捉到了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幕。街邊，一雜耍藝人一邊唱詞，一邊擊節敲鼓，正在施展技藝。兩個孩童被藝人吸引，一個癡迷地仰望著賣藝之人，聽得入神；一個對藝人身上的道具產生了興趣，踮起腳，似乎想一探究竟。這幅畫與史書上記載的宋代藝人街邊賣藝以求謀生的情節是相符的。畫中，無論是人物的裝束，還是人物身掛的器具，都于史料相符。它讓我們看到了有樂可尋的宋代平常百姓的現實生活。

我們都知道，宋代畫家“尚真”。他們的畫作或記錄宮廷皇家貴族的現實生活，或記錄普通百姓的現實生活。不僅讓我們獲得了藝術享受，更為我們了解宋代社會生活，尤其是兒童的真實面貌提供了寶貴的圖像史料。

其次，我想通過分析明代嬰戲圖的變化折射了當時的社會狀況來證明我的觀點。

明代嬰戲圖，宣德以前，多為“庭園嬰戲”，描繪的是孩子們在庭園內玩樂的場景。畫中人物寫實，繪畫工整。宣德后，多為“郊外嬰戲”，描繪的是孩子們在戶外玩耍的場景。人物畫得比較抽象，近乎簡筆畫風格。畫中孩童形象的變化很大，永樂、宣德時期，畫中孩童的形象十分可愛：矮胖，頭大（前腦尤大），圓臉，額上留幾根流海。折射出社會的安定。嘉靖、萬歷時期，畫中孩單的形象有樣怪異：長袍大褂，頭特大，后腦凸出，顯得頭重腳輕。明朝社會政治經濟的衰落已經初見端倪。天啟、崇禎兩朝因為社會動蕩，戰爭不斷，國力衰竭，這些社會現實折射在嬰戲圖中，孩童們的形象就變得十分奇怪：瘦骨嶙峋，腳奇長，后腦特大。

“藝術品的創造總能夠映現那個時代的特征”，明代嬰戲圖折射了那個時代的社會狀況，既是藝術品，又是史料。

再則，我想通過對瓷上的嬰戲圖的詮釋來說明我的觀點

據考證，“嬰戲圖最早出現在唐代長沙窯瓷器上。到了宋代，定窯、磁州窯、耀州窯、介休窯、景德鎮窯、容縣窯等都曾用嬰戲圖作裝飾，當時的制瓷匠師，通過刻花、印花、繪畫等工藝技法，將嬰戲花、嬰戲球、嬰戲海水、蕩船、釣魚、放爆竹、蹴鞠、玩鳥、趕鴨、抽陀螺等兒童嬉戲玩耍的生活畫面表現出來，特別是磁州窯釉下彩繪嬰戲圖最富表現力”。宋代嬰戲圖的大量出現，在于當時的社會穩定人口增殖，和當時的社會狀況密切相關。

我們是以農耕為主的國家，農業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所以祈求多子多福的思想根深蒂固。明清時期，嬰戲圖從簡單的一倆個幼童形象發展到百多個幼童，反映的就是我國自古就有的祈求多子多福的民俗情結。因此，寓意“連生貴子”、“五子登科”、“百子千孫”的圖案成為瓷上常見的裝飾紋飾。

《連生貴子》的紋飾以蓮花和孩童組成，其圖案呈載了人們希望家族興旺發達的愿望。

《五子登科》寄托的是人們希望自家的孩子都能像竇禹鈞的五個孩子一樣，長大能獲得科考成功，有美好前景的愿望。“五子登科”源于民間故事，說得是五代后周時期，燕山府有個叫竇禹鈞的人，他的五個兒子都品學兼優，先后登科及第，故稱“五子登科”。《三字經》也以“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的句子稱頌竇禹鈞教育子女有方。

“百子”典故，出于《詩經·大雅·思齊》，曰：“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其意為：太姒繼承周文王之母太任及祖母太姜的美德，必能生兒子達“百”。其“百”即“多”意。后來人們引申其意，描繪出《百子迎福圖》、《百子鬧春圖》、《百子迎春圖》等，這些寓意“百子千孫”的嬰戲圖都是借“百子”之典故來祝福人們子孫滿堂，家族興旺。

瓷上，這些賦予了美好寓意的嬰戲圖，都承載了人類對未來生活的精神追求，是人們祈禱未來的精神之作。

其實，瓷畫大多是移植了國畫，但瓷畫卻沒有照搬國畫，因為瓷畫與國畫的載體不同，一個是平面的紙絹，一個是千變萬化的立體器，因此，瓷畫只是將國畫的內涵移到了瓷上，而其構圖方式和藝術表現形式是不同的。亦因此，這些寓意“連生貴子”、“五子登科”、“百子千孫”的瓷上嬰戲圖也是引用了國畫的內涵。我之所以分別引用國畫和瓷畫來闡述我的觀點，并不是因為它們的內涵是分離的，而是因為它們的內涵太豐富，我只能分別取其中一粟分而述之，然后綜合說明我的觀點。膚淺之見，不知正確與否，敬請先輩和同仁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