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尾巴的人

1

小區旁邊有一個夜市，每到傍晚，各種貨攤就在道路兩側排開了。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天晚上，多苓吃完冰鎮西瓜，忽然想出去逛一逛。她捏著錢包，一個人下樓來到夜市里。

時間已經不早了，喧鬧的夜市一派燈火闌珊的景象。有些小販開始收攤了，有些小販還站在貨攤后面，望著來往的行人，期待有生意上門。

多苓的目光在街道兩邊的貨攤上徘徊。

“賣尾巴，仿真尾巴掛件！兩元錢一條，好玩不貴……”忽然，一陣叫賣聲傳來。多苓循聲望去，看見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貨攤，貨攤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尾巴。買一個這樣的尾巴掛在書包上，應該很好看！

多苓跑了過去，俯身一看，許多毛茸茸的尾巴整整齊齊地擺在貨攤上，看起來就像真的尾巴一樣。用手一摸，感覺比溫熱的空氣還要柔軟。

“這是什么尾巴？”多苓拿起一條細長的黃色尾巴，問站在貨攤后的那個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人穿得像個藝術家，還戴著一副只有鏡框的眼鏡。

“貓尾巴。”中年男人和藹地微笑。

如此逼真的貓尾巴只賣兩元錢，太便宜了！可是，他的生意似乎不太好。看著周圍穿著夾腳拖鞋的行人，多苓明白了。

“你如果冬天來賣尾巴，生意肯定會好很多。現在天氣太熱了，人家都不想摸這些毛茸茸的東西。”多苓直言相告。

“無所謂，不管掙不掙錢，我就是圖個開心！”中年男人笑瞇瞇地說，“夜市的人間煙火不是在哪兒都能看到的。”

多苓微笑著，現在的社會有如此閑情逸致的人真不多。就算是為了支持他的態度，多苓也應該把貓尾巴買下。

多苓掏出錢付了款。

2

回到家，多苓和爸爸媽媽道晚安后，就洗澡、洗頭，準備睡覺。臨睡前，她拿出剛買的貓尾巴把玩著，越玩越喜歡。

“把它掛在書包上嗎？不，大熱天把這個東西掛在書包上，別人會嘲笑我的。它應該有更好的用途，比如掛在我的屁股上！”想著，多苓把貓尾巴掛在了自己的睡褲后面。

忽然，多苓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把貓尾巴掛在屁股上的瞬間，房間里的東西一下子變高了：床鋪變高了，電腦桌變高了，椅子也變高了……一眨眼的工夫，多苓變成了一只貓！

多苓控制著自己沒喊出聲來。忽然變成一只貓，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多苓為什么沒有感覺到害怕呢？她反而覺得很興奮，那是一種很新鮮的興奮感。

“現在，我變成貓了，我是不是應該體驗一下當貓的感覺呢？”多苓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多苓小心翼翼地跳上窗臺，輕輕地打開紗窗，又輕輕地跳了下去。三樓，她落地很穩，一點兒傷也沒有。

雖然現在是晚上，但多苓看到的一切都很清晰。不用眼鏡，不用探照燈，花花草草一覽無余，蝙蝠掠過遠處的天空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喵！”多苓發出一聲貓的歡叫聲，然后興致勃勃地開始了夜間城市探險之旅。

多苓逛了很多地方：小公園、菜市場、圖書館、摩天樓的天臺……作為一只動作敏捷的貓，多苓覺得登天都不成問題。

一直逛到天快亮，多苓才戀戀不舍地回家了。多苓打開自己房間的紗窗，輕輕地跳進房間里。

“結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開始。”多苓取下身后的貓尾巴，瞬間又變成了女孩。

雖然一夜沒睡，但是多苓一點兒也不困。她開始很納悶，后來想明白了：貓是在夜間活動，人類則屬于白天，兩種身份互不影響。雖然多苓沒有困意，但是那條貓尾巴已經在替她呼呼大睡了。

多么可愛的貓尾巴啊！多苓真想能一下子來到晚上。

百般期待，夜幕降臨，多苓馬上拿著貓尾巴跑到夜市。

賣尾巴的那個中年男人還在，他還是那副優哉游哉的模樣。當然，他的貨攤前依然門可羅雀。

多苓歡天喜地地跑過去。那個中年男人微笑著看著多苓，他的眼神告訴她，他什么都明白。

“你還有其他尾巴嗎？”多苓急不可耐地問。

“我這兒什么尾巴都有。看，野豬的、兔子的、猴子的……不過……”中年男人話鋒一轉，“我每次只能賣給你一條尾巴，而且你還得把之前我賣給你的尾巴退給我，我才能賣給你新的尾巴。”

“為什么？”多苓非常不解。

“因為我還要賣給其他顧客啊。”中年男人認真地看著多苓，“就像在圖書館借書，每次借出的書的數量都有限制。”

多苓可沒看見貨攤前還有其他顧客，許多人只是看了看、摸了摸就走了，有些人連摸都不肯摸。這是一項“霸王條款”，多苓如果想“續約”，就必須遵守。

“好吧，你贏了！”多苓很不舍地交出貓尾巴，然后挑了一條猴子尾巴。

回到家，洗完澡，多苓迫不及待地拿出猴子尾巴掛在自己的睡褲上。

多苓變成了一只猴子，猴子比貓還要敏捷。她從窗口跳下去的時候，感覺身體比氣泡還要輕盈……

多苓去了很多地方：她在天臺上攀爬，在植物園的喬木叢中跳來跳去，還去爬學校的旗桿……她過了一回當孫悟空的癮！

天快亮的時候，多苓依依不舍地跑回家。取下猴子尾巴，多苓變成了女孩。

啊，晚上趕緊到來吧！今天晚上，多苓想變成一只兔子。

夜幕降臨的時候，多苓帶著猴子尾巴跑到夜市。賣尾巴的中年男人還在，他的貨攤前依舊冷冷清清。

“快給我兔子尾巴吧！”多苓交出猴子尾巴的時候說。

“喜歡嗎？”中年男人一邊給多苓找兔子尾巴，一邊問。

“喜歡，我會買下所有尾巴！”多苓毫不猶豫地回答。

“嗯，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的顧客，這也是我做這個生意的樂趣之一。”中年男人找出兔子尾巴交給多苓。多苓把兔子尾巴往包里一塞，立刻跑回了家。

那天夜里，多苓變成了一只兔子。她依然從窗口往下跳，把自己摔了一個屁股蹲兒，幸好是草叢，她并不痛，也沒有受傷。

春天小區的草坪草兒特別鮮嫩，尤其是早晨，草兒鮮鮮的、綠綠的，看著就饞。當人類的時候，多苓不能吃草兒，現在她可以放開肚子大吃特吃了！

多苓吃起了鮮嫩的草兒，味道清香，口感爽脆，非常好吃！

不僅吃草兒，多苓還吃了許多花朵，都是那些從前她愛極了的太陽花、康乃馨、繡球花、玫瑰花……玫瑰花身上的嫩刺居然一點兒也不扎她的三瓣嘴！

天快亮的時候，多苓得回家了，但是她那兔子身體一點兒也不輕盈，她無法再像前幾天那樣，從窗口跳進房間，一切神不知鬼不覺……事實上，多苓想了很多辦法回家，但一個也用不上。兔子就是兔子，不管她有多著急，她都跳不上窗臺。

最后，多苓是在爸爸開門去買早點的時候溜進家的。她取下兔子尾巴，吐了吐舌頭，說：“以后得謹慎些，不是所有尾巴都適合我。”

接下來的日子，多苓買了狐貍尾巴、松鼠尾巴、水貂尾巴、浣熊尾巴……每一條尾巴都給她帶來了無盡的樂趣。

有一天晚上，當多苓把用過的尾巴交給賣尾巴的中年男人時，那個中年男人并沒有遞給她新的尾巴。

“我要去開拓市場了。”中年男人嚴肅地說，“也許在一些地方，有一些人已經等我好久了。”

多苓沒辦法反對，她也要給其他人體驗變成動物的機會，不是嗎？

“謝謝你！”分別的時候，多苓很難過。

“不用謝我，也不必難過。我們兩個人都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快樂了，不是嗎？”中年男人沖多苓眨眼一笑，他的眼神就像孩子一樣頑皮。

中年男人背著一包尾巴走了，多苓目送他離開。在她眼里，賣尾巴的中年男人消失的地方，燈海比花海更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