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角下徐坤《女媧》的解讀

陳 葉

(哈爾濱師范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一、女媧的原型闡釋

在遠古神話中女媧是眾人之母，一提及女媧人們腦海中便會浮現出女媧作為摶土造人、煉五色石補天的傳說。除了煉石補天之說，民間還流傳著很多其他關于女媧的故事，較為人知的是葫蘆妹妹的故事。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則對此進行過考證，認為伏羲女媧的本意都是葫蘆。而葫蘆內部多籽則被人們賦予多子多孫之意，同時葫蘆與“護祿”諧音等。很多神話人物都被引入文學創作當中，而女媧形象的引入，當然與她造人這一傳說是脫離不了關系的，也就自然而然的與生殖崇拜聯系到了一起?？v觀中國文學歷史不難發現文學中的母親這一形象，都或多或少的帶有女媧的影子，正如諾伊曼所指出的，“這一原型的影響貫穿著全部歷史，因為我們能夠證明它在原始人的儀式、神話和象征中，以及在我們現代健康人和病患者的夢境、幻想和創造活動中所起的作用?！盵1]徐坤以《女媧》命名，講述了以李玉兒和于黃氏為主的母親們的人生經歷。徐坤之所以寫這篇文章其實是對劉恒《伏羲，伏羲》的回應，劉恒的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是一個完全沒有自主意識的人物形象，她的一生同樣和李玉兒一樣艱難，但是不同的卻是，李玉兒敢于反抗，而《伏羲，伏羲》中的女主人公卻一直被動地接受著命運的安排，為了換取土地，父親把她嫁給了一個老頭，她驀然接受；在與侄子產生微妙的愛情之后，想要和他私奔，但是侄子膽小懦弱，最后此事也不及而終；等到丈夫病逝后，兒子又開始操控起了她的生活。伏羲和女媧對應的是男權與女權，這篇小說更深層地是在彰顯母權模式中女性主體性的，這是一個富有強烈女性意識的作家內心深處為女性的搖旗吶喊。

二、母權模式下的文化復制

《女媧》這篇小說主要講述的是李玉兒從被賣到于家做童養媳一直到古稀之年的這六十年間的故事。李玉兒生在一個窮苦人家之中，迫于生計母親最后把她賣給了富戶于家做童養媳。和同時期的同樣描寫家族故事不同之處在于母權貫穿在這篇小說的始終。于家一共三口人父親于祖賢，母親于黃式，還有一個年少不知事的獨子于繼業，外帶一個撿來的長工于長順。這看似陽生陰衰的一家，其實女人于黃氏才是一家之主，于祖賢家里什么事都不管，一天到晚就捧著幾本圣賢書，而兒子于繼業也是少不更事，八歲大還要吊在母親的乳房上，那個撿來的長工也是只知道干活。如此一來，于黃氏便順理成章的成了家里的長者。小說中李玉兒從童養媳一直到后來成為婆婆，這中間她一直遭受于黃式的壓迫，這個過程對于李玉兒來說是一輩子的傷痛，以致于最后她步了于黃氏的后塵。在這樣強勢的母權壓迫之下，家里其他的男性即使憐憫李玉兒也不能去與于黃氏為敵，所以她在青春懵懂的時候被自己的公公引誘失去貞潔，在被發現懷孕之后于祖賢卻怯懦地躲起來，拒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長工在看到年幼的李玉兒被打之后很是同情，卻也只能嘆口氣說村里哪個媳婦不被婆婆打呢，而丈夫于繼業則是與自己為敵，更談不上疼惜了。在于黃氏的淫威之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而長期處于這種環境中，李玉兒則從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女孩變成一個像婆婆一樣的人，控制著身邊所有人，干涉兒女的生活，這其實就是一種文化復制，自己之前從于黃氏那里所承受的痛苦，她要加倍的施加到親近的人身上。這和張愛玲的小說《金鎖記》中的曹七巧一樣，都是封建社會的犧牲品。

三、生殖崇拜

創世女神女媧化生萬物，所以女媧被在人們眼中是散發著母性光輝的形象，再加上前面所提到的有史書記載女媧是葫蘆的傳說，葫蘆的外形就被看作是女媧的身體，她腹部突出，也是女性子宮的象征，再加上葫蘆多籽，所以女媧被看作是生殖能力強的代表。

小說中從多個方面展現出生殖崇拜。首先是小說中多次出現的意象，煙袋和腳。在弗洛伊德學說看來，煙袋其實代表的是男性的陽具，同時也是男權的一種象征。小說中多次提到李玉兒見到婆婆這個煙袋時的恐懼。第一次看到時，“黃銅鑄成的煙袋鍋在清凜的雪光中泛著金屬冰冷的光澤，寒光閃爍，晃得李玉兒的身子又猛一哆嗦，兩只胖頭魚腳也像被猛斷了筋似的抽搐抖動著。”[2]同時婆婆還多次用這堅硬的煙袋敲打年幼的李玉兒，所以她是恐懼這個煙袋的。在文學創作中“腳”也是一種生殖能力的象征，“這樣兩個大腳片子，落地穩，步子扎得牢靠，靠著它，于家這棵大樹生根開花枝繁葉茂該是有念想了吧？”[2]這體現出一種生殖崇拜。事實證明李玉兒的一雙大腳的確如于黃氏期待的那番，她一生中生了12個孩子，而李玉兒每經歷一次生殖都會發生大事。在身體剛開始發育時，李玉兒被發現懷孕，婆婆是難以接受的，但是想到她自己生育能力弱，為了延續香火，她只能默然接受。而公公引誘李玉兒則是為了試探一下自己是否還具備生殖能力。李玉兒身上的生殖崇拜是一種無意識的，是她的一種本能的體現。公公、婆婆卻是有意識的，他們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對生殖與生命延續的狂熱崇拜。

參考文獻：

[1][德]諾伊曼，著，李以洪，譯.大母神：原型分析[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6.

[2]徐坤.女媧[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