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蕾
1 傳播與傳播思想之界定
據考證,在我國,“傳播”一詞最早見于《北史·突厥傳》一書:“宜傳播天下,咸使知聞。”其含義為長久而廣泛地宣布、播揚,與今天使用的傳播概念相近。但在中國古代,“傳播”并不是一個固定詞組,大多數情況下“傳”和“播”單獨使用,除此以外,還有其他與傳播相近的單音節詞,如“宣”、“布”、“流”、“揚”、“化”等。[1]中國古代關于傳播的詞匯,一般是指關于言論政令的傳遞,這與西方的傳播概念不完全一致。
而當代傳播學中,傳播的定義一直有爭議,這其中有共享說、影響說、反映說、互動說、過程說等。而現在較為公認的觀點是“傳播是人與人(包括人際與自身)之間信息流動過程以及社會信息系統的運行。”[2]
傳播思想指的是人類對各種傳播現象進行分析、選擇、綜合后得到的某種看法或見解。[3]而孔子的傳播思想就是他在傳播實踐中得出的對傳播現象的看法及總結。
孔子的傳播理念是“和而不同”,這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達到一種和諧狀態,而“和而不同”的具體表現形式是“仁”與“禮”的統一。
2 傳者及其修養
在孔子看來,傳者的傳播權利與范圍是和與其社會等級排位有關的。自天子至庶人,都應該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并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越位。故傳者和傳播受眾的關系是有嚴格限制的,君主處于信息以及傳播金字塔的頂端,控制了傳播內容和渠道。《論語》中相關記載有: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泰伯》)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季氏》)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季氏》)
但是我們也可以在后兩條中窺見,君主的這種傳播上位權并不是毫無約束的,有一個大前提是“天下有道”,那么當天下無道,天子不作的時候,傳播權就會下放到諸侯以及君子。而孔子作為一個“志于道”的君子,也明確了作為一個傳者應有的修養。
首先,傳播者要先反思內省,修行品德。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只有讓自己的思想境界不斷趨于“賢”和“仁”,才能讓傳播獲得好的效果。而在《子路》篇中,孔子談論到:“其身正,不令而行,身不正,雖令不從。”即傳者其身越正,傳播的內容可信度越高,效果越好。這是對傳者的要求,也是參與傳播活動的起點。
其次,傳播者必須有“仁”的內核。傳者口才再好,不懷仁,不承德,其傳播也只會是“巧言”。《論語》中記載的孔子對于“巧言”的評價共有四處――《學而》篇說“巧言令色,鮮矣仁”;《陽貨》篇同;《公冶長》篇說“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衛靈公》篇說“巧言亂德”。
再次,傳播者應該做信息的把關人。在傳播活動中,傳播者無一例外發揮著信息過濾作用,把關人對信息的處理,包括選擇、過濾和放大,其核心是選擇。范文瀾總結出孔子整理六經的三個準繩:一曰“述而不作”;二曰“不語怪力亂神”,刪去蕪雜荒誕的篇章。種種鬼神故事在各國《春秋》中比比皆是,唯孔子編過的《春秋》無此事類;三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排斥一切反中庸之道的議論。[4]這種在傳播過程中的選擇和優化,能夠起到對受傳者教化、引導、規范和制約的目的。
最后,傳播者要根據受眾的不同選擇恰當的傳播方式。孔子曾說:“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雍也》)這就是對于不同層次的受眾傳播不同內容的闡述,而在實踐中,孔子也是這樣做的。如弟子們向孔子請教什么是“仁”,孔子對顏淵說的是“克己復禮”,對司馬牛說的是“仁者其言也讱”,對樊遲說的是“仁者愛人”。以此可以看出針對不同水平的弟子,孔子對同一事物的闡述也有區別。
3 傳播目的論
3.1 “正名”以建立理想的社會秩序
在《論語·子路》篇中記載: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
孔子的這番關于正名的對話其實是將傳播思想賦予一定的道德和政治因素。龔文庠在《說服學》中說:
孔子提出的“正名”,最接近亞里士多德的“伊索思”,即說服中的道德、信譽因素。孔子的正名,不是名家的綜微覆實、正名析詞,也不是墨家邏輯學中的察聲端名和控名責實而是側重倫理、政治的正名。[5]
孔子所處的時代,已經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了,傳播的符號所代表的事物和實際生活中的事物已經脫節,所以,孔子要正名,使符號和其代表的事物一致,達成一致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根據社會的變化對傳播符號,比如語言、禮儀進行調整;另一種是按照傳播符號的定義和規定來讓社會現實與之相符。孔子選擇了后一種路徑,所以的他“正名”實際上就是“復禮”。
孔子傳播的目的是要形成一個“禮治”社會,信息傳播就是禮治秩序得以生產、維系和修正的符號過程。因此,孔子在對傳播活動中對傳播內容有著嚴格的規定,有著強烈的控制欲望,希望通過限定的傳播內容“達到以禮控制天下所有人的視聽言動的目的。”[6]
3.2 教化民眾
孔子十分注重傳播的教化目的,在論述傳播的功能時,說道:“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陽貨》)” 朱熹做注為“感發志意,考見得失,和而不流,怨而不怒。”孔子認為《詩》的學習對傳播對象的影響是顯著的,可以影響讓你的見識、心性。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陽貨》)
這段孔子與子游的對話,也側面體現出孔子的教化思想。孔子認為,傳播禮樂,做官的學習了,就會有仁愛之心,老百姓學習了,就容易聽指揮。
無論是創辦私學,還是刪訂《六經》,孔子的教化都不單單是針對學生的知識技能的傳授,更多的是針對一般世人和社會的道德實踐的教化 “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學而》)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3.3 剔除負面輿論的危害
孔子看到了傳播中不良言論的負面效應,如:“一言可以喪邦。”(《子路》)“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陽貨》)
孔子認為要能夠分辨傳播內容,并作出自己的獨立判斷。在《顏淵》篇中,孔子說:“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即不為讒言邪說蒙蔽,才能夠保持視聽中正,保證決斷理智。
而想要剔除負面輿論的危害,受眾需要將輿論與觀察判斷結合起來,得出盡量接近事實的結論,減少錯誤。而作為傳者來說,應對自己的言論謹慎對待,不可隨心所欲或可以惡言為之。
參考文獻
[1]黃金貴:《古代傳播詞辨析》,河北大學學報,1996年第二期
[2]郭慶光:《傳播學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
[3]同2
[4]陳燕,張文彥.孔子的傳播活動與傳播思想探析[J].齊魯學刊,2003(06):110-113.
[5]龔文庠.說服學—攻心的學問[M].東方出版社,1994.
[6]蔡尚思.孔子思想體系[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