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發展歷程與發展趨勢研究

摘 要 跨境電信詐騙犯罪自產生以來，就對海峽兩岸居民財產危害甚深。雖兩岸警方不斷深化合作，加大了對這類犯罪案件的打擊，但臺灣籍犯罪頭目依然大量招募犯罪成員遙居臺灣地區與第三地對大陸居民實施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大陸居民財產受損依然嚴重，致使此類犯罪案件依然高發，本文通過梳理該類犯罪的發展歷程，結合目前形勢，預測該類犯罪的發展趨勢。

關鍵詞 跨境 電信詐騙 犯罪 歷程 趨勢

作者簡介：楊加宇，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助教。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1.222

一、 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概念界定

電信詐騙犯罪①的發源地為我國臺灣地區，2003年以后始傳入我國大陸地區。我國政法機關在打擊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發現大量的電信詐騙犯罪的組織者為臺灣籍犯罪嫌疑人，他們通過利用我國大陸地區與臺灣地區政治分治的現實，以及其他國家之間法律之間的差異，妄圖逃避偵查打擊，先期將詐騙窩點設置在大陸地區，隔岸對臺灣居民實施詐騙；后期將詐騙窩點設立在我國臺灣地區與第三地（第三國），跨境騙取大陸地區居民的財產。“跨境”成為此類犯罪的人員、行為等方面的重要特征，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也從而成為了大陸司法實踐與理論研究的一個專有名詞。雖然在媒體的報道上以及司法實踐中，“跨境電信詐騙犯罪”都被大量使用，但是在學術研究中，卻鮮有學者對它下定義。當前，在知網上能搜索到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作學術研究的文章中，大多數學者都是將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作為電信詐騙犯罪的一種特殊類型，通過釋義它的特殊之處后，進而展開研究，并未對其做出概念界定。在我國大陸學者中，僅有吳照美先生對其作了概念界定，他認為：“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是指犯罪嫌疑人利用電信、網絡或其他現代傳播媒介以及金融通兌服務等手段而實施的跨越不同國境、邊境或地區的詐騙犯罪行為。”從這種界定可以看出，吳照美先生對“跨境”的理解強調的犯罪嫌疑人實施的犯罪行為具有“跨境”的特點。筆者認為這種界定具有一定局限性。比如，犯罪嫌疑人通過在大陸組織、培訓人員，并藏于臺灣地區進行幕后指揮的犯罪現象就不能概括進吳照美先生界定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概念中。而且吳照美先生界定概念的視角是站立在全球治理的角度進行界定，導致外延過于寬廣，并沒有站在我國大陸地區打擊與治理犯罪的角度進行界定。因此，筆者認為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中“跨境”的釋義有兩個核心點：其一，“跨境”的標準問題。就是說犯罪嫌疑人在實施電信詐騙犯罪過程中，哪些因素具備了“跨境”的特點就能稱之為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例如，犯罪主體的因素、也或犯罪行為等方面的因素。其二，定義“跨境”的視角問題。我國大陸地區學者作理論研究，應當針對于我國大陸地區發生的犯罪現象作研究才能提出解決問題的對策。筆者認為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本身也是我國大陸地區面臨的一類跨境犯罪問題。因此，有必要借鑒我國學者對跨境犯罪所做的定義，進而準確的去界定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我國學者對跨境犯罪有不同的理解，持“狹義”理解角度的學者認為，跨境犯罪僅僅是指跨越我國邊境犯罪問題，而將跨越我國國境的犯罪問題，稱之為跨國犯罪。持“廣義”角度理解的學者認為跨境犯罪既包括跨越我國國境、也包括跨越我國邊境犯罪問題。筆者認為針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概念界定應當取“廣義”的角度，這是基于這類犯罪自身的發展特點所決定的。因為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已經從單純的海峽兩岸跨境犯罪問題，演變為既跨國境又跨邊境的犯罪問題，比如犯罪嫌疑人將詐騙窩點既設置在臺灣地區，又設置在其它國家，犯罪行為既跨越國境也跨越邊境。如果取“狹義”的角度，這類電信詐騙犯罪就應當稱之為跨國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使得概念界分過于細致，不利于把握住該類犯罪的實質，研究打擊該類犯罪的需要。另外，我國學者從“追訴行為”與“犯罪行為”的視角將跨境犯罪分為“實質的跨境犯罪”與“形式的跨境犯罪”。所謂“形式的跨境犯罪”就是指犯罪行為本身不具有跨境性，與境內犯罪并無差別，犯罪行為的主體與犯罪事實并沒有帶跨境因素，例如，犯罪主體、犯罪客體、犯罪行為、犯罪結果等均沒有跨境的因素，只是犯罪嫌疑人在一國法域實施犯罪后，逃往另一法域，在追訴程序上表現為區際司法合作或者國際司法合作的特征。“實質的跨境犯罪”是指犯罪的主體與事實具有跨境因素，即犯罪主體、犯罪客體、犯罪行為、犯罪結果具有跨境因素，其中有一項跨越了我國區際邊境或國境就構成跨境犯罪。筆者認為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概念界定應該取“實質跨境犯罪”的角度。因而，綜合來看，筆者認為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就是電信詐騙犯罪的犯罪主體與犯罪行為事實等帶有跨境因素，既在犯罪的主體、犯罪的客體、犯罪的行為、犯罪的結果中，只要有一項跨越我國國境或邊境的就構成跨境電信詐騙犯罪。

二、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發展歷程與發展趨勢

（一）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發展歷程

電信詐騙犯罪發源于我國臺灣地區，1996年是臺灣地區詐騙犯罪的分水嶺，在此之前，詐騙犯罪都是以單打獨斗或少量人聚集在一起進行詐騙，且犯罪嫌疑人必須要與受害人接觸才能達到詐騙的目的。犯罪類型主要是以“巫術詐騙”，“虛設商標詐騙”等為主，犯罪嫌疑人人力有限，受害人數規模也不大，且大多發生在臺灣地區。自1997年起，因臺灣經濟快速發展，電話通訊業也相應快速發展，從而出現以“刮刮樂”、“求職”等新型非接觸性詐騙，也就是電信詐騙犯罪。到了2000年，臺灣移動電話公司出于改善金門等外島的通訊目的，繼而在金門搭建了很多基地臺，使得臺灣地區和廈門等福建沿海城市居民可以直接通過手機進行聯系，且不用產生漫游費。但令人意外的是，來自臺灣地區的詐騙團伙搶先利用了這一通訊便利，躲在廈門用手機指揮島內成員作案。同時，臺灣籍犯罪嫌疑人還通過招聘在閩南地區懂臺語的大陸籍人員，大陸籍人員經過培訓后，與臺灣籍犯罪嫌疑人共同跨境詐騙臺灣居民的財產，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由此而產生。這一時期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主要表現為臺灣籍犯罪嫌疑人躲藏在大陸，招募大陸人員，隔岸向臺灣地區的居民騙取財產。到了2003年，由于大陸經濟快速發展，且媒體傳播不力，臺灣籍犯罪嫌疑人發現了更大的犯罪市場，既而又將詐騙總部遷回臺灣地區，在臺灣地區設置詐騙窩點并跨境對大陸居民實施詐騙。從此跨境電信詐騙犯罪開始在大陸盛行，而又由于兩岸警方依據《金門協議》進行警務協作存在大量問題，這就使得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成為兩岸警方執法的一大難題。直到2009年，海峽兩岸簽署了《海峽兩岸共同打擊犯罪及司法互助協議》（因其南京簽訂，下文統稱《南京協議》），開啟了打擊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新篇章。兩岸警方依據該協議，改善了警務合作方式與內容，從而聯合偵辦了大量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隨后，迫于兩岸警方高壓打擊的態勢，詐騙團伙又將詐騙窩點遷往第三地（第三國），從而使得海峽兩岸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問題發展為“兩岸三地”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問題。endprint

（二）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發展趨勢

1.詐騙窩點向全球化蔓延

自2009年海峽兩岸簽署了《南京協議》之后，兩岸警方依據該協議密切合作打擊之下，犯罪嫌疑人為逃避偵查打擊，不得不將詐騙窩點轉移到其它國家。從當前已破獲的案件看來，現在的犯罪窩點主要是集中在東南亞國家，比如泰國、緬甸、馬來西亞、越南、印度尼西亞等國家。犯罪嫌疑人選擇將詐騙窩點設置在這些國家，主要是考慮到這些國家的入境門檻相對較低，生活成本也相對低廉，利于犯罪組織的生存。但是，隨著兩岸警方與這些國家警方的通力合作之下，針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已形成了高壓態勢，逐步壓縮了詐騙犯罪團伙在這些國家的生存空間，因而，使得犯罪嫌疑人不得不考慮將詐騙窩點做再一次轉移的問題，而這次轉移將呈現全球化蔓延的趨勢，尤其轉移到與我國警方缺乏針對這類案件有警務合作經驗的地區。從已偵破的案件就能發現這一趨勢。例如，在“11·29”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除將詐騙窩點設置在馬來西亞、泰國、印度尼西亞、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之外，犯罪嫌疑人還將窩點設置在了斯里蘭卡和斐濟等南亞以及南太平洋國家。另外，從溫州警方破獲的一起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甚至已經將窩點設置在肯尼亞了。

2.詐騙對象更加精確化

在早期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大多采用“大撒網的方式”向不特定詐騙對象實施詐騙，隨著我國大陸地區發案增多，以及隨著近年來媒體大量對這類案件的報道，同時，在社會各界力量采用多種防范措施防范此類犯罪的背景下，人民群眾對這類犯罪的防范意識已經有了顯著提高。相應的，犯罪嫌疑人針對不特定人實施詐騙能夠成功的機率越來越小。因而犯罪嫌疑人會趨向于通過各種渠道收集詐騙對象的資料，從而為詐騙對象“量身訂做”專門的騙局，從而提高詐騙的成功率。犯罪嫌疑人會將騙局設置的更加精妙體現在：一是詐騙內容將更加豐富。犯罪嫌疑人會根據詐騙對象的資料而專門設計詐騙情節，其核心就是騙取到詐騙對象信任。二是為達到取信詐騙對象的目的，會使用更加多的犯罪工具。例如，近年來曝光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除利用冒充“公檢法”工作人員的劇本進行詐騙外，還會為詐騙對象制定專門的詐騙網站，虛構最高檢對詐騙對象發布了逮捕令的網頁，加深了詐騙對象對犯罪嫌疑人的信任。另外，詐騙對象更加精確化導致的結果極有可能是單筆詐騙金額將趨向增大。例如，“華為工程師”被詐騙案就是犯罪嫌疑人提前知曉了被害人的身份，從而一步步誘導被害人將個人高達1000多萬的存款匯往所謂的“安全賬務”，從而使的該案中單筆詐騙金額達到了1000萬級。

3.尋求境外黑惡勢力保護

犯罪嫌疑人為進一步逃避我國警方的偵查打擊， 在“跨境”的同時，尋求地方黑惡勢力保護現象將更加嚴重。“6.30”案件偵破過程中，此類現象已初見苗頭。我國警方在緬甸抓捕犯罪嫌疑人歸案過程中，屢屢受到地方黑惡勢力干擾，阻擾辦案人員將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這是因為當前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組織者大多為我國臺灣籍人員，他們在其它國家設置詐騙窩點的過程中，如果尋求到地方黑惡勢力庇護，會獲取到很多便利。這是因為當地黑惡勢力了解地方情況，利于犯罪活動的開展，以及反偵查情報的收集，從而減少犯罪嫌疑人被抓捕的風險。因而，犯罪嫌疑人在未來會進一步趨向尋求地方黑惡勢力保護，以降低犯罪風險。

4.犯罪組織中人員構成有所變化

從已偵破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來看，偵查機關發現大陸籍犯罪嫌疑人在詐騙團伙中人員構成比重較大。例如“9.28”案件共抓捕到犯罪嫌疑人828人，大陸籍532人，臺灣籍284人，其它國家12人。“11·29”案件中，共抓捕犯罪嫌疑人482名，大陸籍177人，臺灣籍286人，其它國家19人。從這些案件中可以看出大陸籍犯罪嫌疑人在詐騙團伙中占到了很大的比重。但是到了“12.03”案件，被抓捕的犯罪嫌疑人規模有505人，大陸籍僅有66人，臺灣籍有436人，其它國家有3人。因而，從當前偵破的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案件中，辦案人員發現詐騙犯罪團伙中大陸籍犯罪嫌疑人的構成比重有顯著下降的趨勢。這主要是基于我國大陸地區警方加大了對該類犯罪的打擊力度，使的犯罪嫌疑人違法成本大大加重，大陸籍犯罪嫌疑人從而不敢輕易外出作案，所以臺灣籍犯罪頭目不得不從幕后轉向前臺，親自組織臺灣籍詐騙成員作案。這使得臺灣籍犯罪嫌疑人詐騙團伙中人數構成比重顯著增加。因此，在未來，大陸籍犯罪嫌疑人在詐騙團伙中構成比重將呈逐漸下降的趨勢，而臺灣籍犯罪嫌疑人在詐騙團伙中的構成比重將呈逐漸增加的趨勢。5.發案規模將有所下降

大陸地區總體發案規模將逐步下降，主要是受到以下幾個方面的影響：一是隨著我國大陸警方與臺灣警方以及其他國家警方之間偵查協作的不斷深入與常態化，從以前不會打擊處理的狀態，到了現在能熟練的應對該類犯罪案件的偵辦。另外，隨著兩岸三地警方警務合作越加深入，無疑會增加犯罪嫌疑人的違法風險，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犯罪猖獗。二是潛在的受害目標人群減少。從2003年以來，在大陸地區該類案件一直高發不斷，從東部沿海到西部內陸都經歷過案件高發期。經歷過前期的犯罪高峰，潛在受害人群將越來越少；同時，我國社會各界都加大了對該類犯罪的防范宣傳，人民群眾的防范意識也相應增強，潛在受害人員也會相應減少。三是犯罪得以實施的基礎條件受到影響。我國大陸地區加大了對該類犯罪實施所必備的基礎條件的控制與防范。例如，2014年12月銀行聯合5部門展開了打擊非法買賣銀行卡；又比如，2015年12月證監會下發了《關于銀行業打擊治理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有關事項的通知》，規定指出：“從2016年1月1日起，客戶從一機構開立的銀行卡不能超過四張。”無疑，這些規定都將有力控制該類犯罪的發案規模。

注釋：

①電信詐騙犯罪就是指犯罪嫌疑人以非法占有財物為目的，借助于電話、手機短信、網絡等電信載體，發布、傳播虛假信息，使被害人陷入錯誤認識，并騙取大量公私財物的行為。endprint

參考文獻：

[1] 王世卿、楊富云. 論大陸打擊跨境經濟犯罪合作機制的完善——以電信詐騙和銀行卡犯罪為視角.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3）.

[2]吳照美、許昆. 兩岸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的演變規律與打擊機制的完善.青海社會科學.2014（4）.

[3]楊方泉.論內地與港澳臺跨境犯罪二分法及其意義.政法學刊.1997（4）.

[4]趙秉志，等.跨國跨地區犯罪的懲治與防范.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1996.

[5]馬進保.跨境犯罪概念質疑//中國犯罪學研究會第十三屆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國犯罪學學會.2004.

[6]康均心、王文波. 現狀·趨勢·對策——談經濟全球化與我國的跨境犯罪.貴州警官職業學院學報.2003（4）.

[7]陳宇恒.兩岸共同打擊電信欺詐犯罪之研究.臺灣：國立政治大學.2011.

[8]李蕤.比較視野下的電信詐騙犯罪防范與偵查合作.湖北警官學院學報.2012（5）.

[9]鄭東陽.“臺灣式詐騙”西進揭底.http：//news.ifeng.com/opinion/meiti/ph/detail_2 009_ 05/18/1295510_0.shtml，2015-05-27.

[10]徐光.溫州一富婆被肯尼亞詐騙集團騙了665萬.http：//biz.zjol.com.cn/system/20 15/04/30/020630370.shtml， 2015-10-04.

[11]周偉龍.一個來電，華為工程師被騙千萬.http：//news.ifeng.com/a/20150603/438930 82_0.shtml，2015-10-04.

[12]曉重. 跨界出擊——中國警方成功摧毀多個跨國電信詐騙團伙紀實.啄木鳥.2012（7）.

[13]孫立云. 成功摧毀兩個特大跨國電信詐騙犯罪集團.http：//www.chinacourt.org/articl e/detail.shtml.2015-10-09.

[14]史競男.抓獲犯罪嫌疑人482名.http：//news.163.com/12/0525 /05/82B1GAD70001 4AED.html.，2015-10-09.

[15]史競男.兩岸警方聯手摧毀“12.03”特大跨國跨兩岸電信詐騙犯罪集團.http：//ne ws. xinhuanet.com/tw/2013-01/17/c_114409099.htm.2015-10-09.

[16]銀監會發文打擊電信網絡新型犯罪.http：//finance.ifeng.com/a/20151228/1413973 4_0.shtml，2016-01-0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