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雪茜 (曲阜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273100)
尤金·奧尼爾(1888-1953)是一位偉大的美國劇作家,享有“美國戲劇之父”的盛譽,四次獲得普利策獎,并于193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奧尼爾采用創新的藝術寫作手法創作了一部部優秀的作品,如表現主義、現實主義和象征主義手法。盡管作品的標題經常充滿詩意,但劇中的事件也常是充斥著絕望和幻滅。除了這一部喜劇《啊,荒野》,所有其他的作品都以消極或悲劇呈現。《毛猿》完成于1922年,通常被當做美國戲劇中最具表現主義作品之一。全劇共八場:四場在遠洋船上,另外四場在陸地上。尤金·奧尼爾描述了主人公揚克自我尋求的艱難斗爭,對身份、地位的追求的悲劇。本文就其表現出來的不和諧因素就行探討,揭露人與自然的矛盾,進一步揭示主人公悲劇命運的原因。
工業革命之前,人類相信大自然有著勝于自己的神秘力量和決定性的能量,因此對自然有著極大的尊敬和畏懼。但是隨著工業化進程、科技的發展,人類改變了以往對自然的態度,與此同時,自然的污染也伴隨著。
那時,自然是一個整體的體系并和人類緊密相連。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友好的關系可以回溯到派迪對他那個時代的回憶:“青年時代的那些美妙的日子……他們的皮膚干凈,眼睛明朗,還有筆直的背和豐滿的胸膛!他們都是勇敢的人,是大膽的人……無憂無慮”4。派迪時代的環境是舒適的、美好的,工人們的活動都與自然聯系著,“還有白天,和煦的太陽,照在干干凈凈的甲板上,把你的血溫暖,閃閃發光于萬里的綠色海洋上,風像烈酒一樣吸到肺里”4。水手都是在紅色的太陽、空中漂浮著白色的云朵的美麗背景下工作,并且能看到南美的巨大的山脈。只有這個時候人才屬于自然,船也屬于自然。正是這些日子,人才是船的一部分,船是海的一部分,海把這些所有的東西都結合起來了,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然而,在現代工業化時代,自然不再是整個系統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而是被看作是人類工業活動的排泄場。人與自然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嚴峻,生態危機也日益加劇。所有這些出現的情況威脅著人類的生存,同時也迫切需要人類反思其對自然環境的做出的破壞行為。在 《毛猿》中,奧尼爾作為“一位有著強烈生態意識的重要的劇作家嚴厲抨擊了人類為征服自然的赤裸裸行為”2。他認為工業化進程只是污染和掠奪的過程,并在這部作品中直觀描述了自然的悲劇。派迪充滿憤恨地譴責了工業化帶來的海洋污染,他說“煙囪里噴出的黑煙污染了海和甲板—該死的機器敲打、跳動、搖晃—一道陽光也看不見,呼吸不到一口新鮮空氣—我們的肺被煤灰塞滿—在這個地獄一般的爐膛……我們的性命隨著煤一道也送進去了”4。人類一方面讓自己探索到更多的資源,另一方面隨著更多廢物的排放也加大了自然的壓力。
此外,隨著自然資源的污染和掠奪,人類活動已經擴展到動物領域,人與動物的關系也日趨嚴峻。人類社會的發展也是調整人和動物之間關系的過程。在《毛猿》中,讀者可以窺見人類對動物的殘忍對待:“我想這里的也算不了什么—殺了可憐的、無害的動物來制皮,來保暖她互文她們的倒霉鼻子”4。動物不僅被剝皮來滿足人類的虛榮,而且鎖在籠子里任人娛樂。動物園也成了一個把成千上萬只動物囚禁在籠子里供人欣賞的地方。它們是不自由的,因為它們的本性被抑制了。它們被養在限制的空間,并日復一日地毫無意義地重復著老一套。奧尼爾通過《毛猿》中的動物園里的猩猩這一幕來呈現被束縛的動物:“猴房在燈光的照射下能看見內部。在陰影中其他的籠子,根本看不清楚,可以聽見從那里傳來的吱吱哇哇的話音”4。沒有陽光、自然家園和環境,這些動物被關在黑乎乎的籠子里,缺乏生氣和它們本該有的自由。一旦有重獲自由的機會,它們一定會表達憤怒,就像那只掰折揚克的大猩猩一樣。
奧尼爾在《毛猿》中同時展現了人類對動物的虐待以及對動物的深重的同情和對人類貪婪無情的憤慨。面對發生在自然生態中的慘劇,奧尼爾展示了他的超前的生態意識。人類的不自控行為甚至可能給人與動物關系和人與人的關系引來災難。為了有一個良好的道德品質,人類應該懷著同情心和人道主義精神對待動物。只有這樣,人類才能獲得優雅的美學興趣,減少發生在自然生態中的悲劇。
工業化帶來了社會財富的增加,但同時也導致了奴役的加強。人類逐漸成為了機器的奴隸。《毛猿》中,所有在遠洋郵船上的燒火工人都成為了機器的一部分。“人類發明機器的最初目的是用來有益于、幫助人的”3。然而人類卻不能控制自己的創造物,反而被機器操控,“奧尼爾的諷刺首先表現在對《毛猿》中的揚克的自我認知上”1。主人公揚克從小缺乏家庭的溫暖和父母的關愛,把爐膛口當做自己的家,不需要母愛及家庭的紐帶:“他們兩個全都愛打架……接著我上了船,在爐膛口里干活,當然,這個有出息”4。揚克訴求于世界產聯,卻被當做奸細,他覺得自己不被工人階級所接受。接著,警察以擾亂和平罪逮捕了他。像揚克一樣的工人都是麻木的,沒有知覺的。奧尼爾說“生活就是斗爭,并且經常是—如果并非總是—不成功的斗爭;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內含著某種使我們不能實現我們的夢想和愿望的東西”。這種東西“不是某種外在的東西,如社會制度,而是內在于我們自身”6。
在揚克遇見米爾德里德之前,他是自信的、積極的。在他看來,他是頂用的、有著決定性的作用,并且做著一件有意義、有價值的事:“我就是鋼,我就是煙,就是一切……”4。他把自己的工作看做是神圣的,通過這種勞動發現了自己的生存價值,這樣也實現了自己精神世界的平衡。但是當米爾德里德稱揚克為骯臟的畜生的時候,揚克平衡的精神世界崩塌了。米爾德里德作為邪惡人類和悲劇命運的產物,她使揚克意識到自己社會地位低下,這使他惱怒、困惑。由于米爾德里德的出現,揚克頓時降低、變形,他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相信的,因此他的精神世界完全倒塌。揚克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找到了他的身份和信念,而這個世界被摧毀了:“他失去了對機器的信念,被有形的物質世界排外,找不到他的歸屬”5。總之揚克的悲劇是全人類的悲劇。揚克最終是不會成功的,因為人們已經走出了他們的精神家園,走進了死胡同。而正是揚克自我的迷失,“人類才意識到資本主義世界和階級隔離這個難以解決的問題”7。他的死喚起了觀眾的同情,彰顯了一個現代悲劇英雄的微弱存在。
綜上所述,本文研究了《毛猿》中的不和諧主題,給研究這部經典作品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讀者可以從中獲得對構筑現代人和諧的精神世界,社會的和諧的現實啟示,進一步提升自己,消除不和諧因素。《毛猿》講述了一個燒火工追求他的社會地位的痛苦經歷,達爾文的進化論哲學能被折射出來。但實際上,揚克并沒有退化,而是奧尼爾、我們退化了。在這部作品中,奧尼爾清晰地、敏銳地向我們展示了發生在自然環境中、社會中、人類精神世界中的悲劇。我們應該尊重自然、順從自然法則、控制住自己的行為,應該和自然共同攜手去對抗彼此之間不和諧,造就和諧的共存的家園。
注釋:
1.程陵. 關于現代人處境的悲喜劇——對《毛猿》副標題的再認識[J]. 名作欣賞,2016, 26: 163.
2.陳澤新.《毛猿》悲劇主題的生態批評研究. 哈爾濱理工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22.
3.廖可兌. 論《毛猿》[J]. 外國文學研究,1986, 3: 27.
4.劉海平. 朱雪峰. 英美戲劇: 作品與評論[C]. 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207-347.
5.劉慧. 生態倫理視閾下揚克的悲劇[J]. 外國文學研究,2010, 3:138.
6.熊沐清. 孤獨、絕望的現代人——論奧尼爾《毛猿》的主題[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1, 3: 26.
7.AlTaher B. A Modern Tragic Hero in Eugene O ’Neill’s The Hairy Ape[J]. 2016: 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