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宇寬
(河南大學文獻信息研究所)
“互聯網+數字內容提供”正改變著公眾閱讀方式,公眾在線閱讀、手機閱讀、電子閱讀器閱讀、i-Pad閱讀和光盤閱讀等數字閱讀的比例日漸提高;娛樂化、碎片化與多樣性、交互性成為公眾的閱讀習慣。[1]公眾的數字閱讀行為和習慣動搖了傳統紙質閱讀的核心地位,數字閱讀成為未來閱讀的主流方向?;诜展姅底珠喿x的需要,圖書館通過直接向數字出版商采購數字作品以及數字化館藏紙質作品,供公眾利用。圖書館之所以數字化館藏紙質作品,是因為許多傳統的紙質作品并沒有被數字出版商進行數字化再版,圖書館要想依靠網絡傳播館藏紙質作品,就必須借助現代數字技術進行數字化復制以后,才能夠讓公眾接觸與閱讀。因此,近年來國內外的圖書館紛紛開始了數字化館藏作品的實踐。2008年,西班牙國家圖書館與西班牙電信公司簽訂合同,計劃實現館藏紙質作品數字化,截至2014年已有超過15萬部約2,500萬頁的館藏紙質作品被數字化并上傳至西班牙語數字圖書館,網站每天訪問量約為2,000次,共有1,600萬份左右的文檔被下載;[2]美國國會圖書館則優先將美國1774年至1955年間各類歷史、文化、史料性文獻數字化,并通過互聯網向全世界講述美國的歷史、戰爭與文化發展;日本近年來主要將本國的人文科學、自然科學、工程科學等學術刊物優先數字化,并通過互聯網展示本國的文化、科學與技術水平。[3]我國的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主要集中在處于著作權公有領域的紙質作品方面,如,2002年財政部和文化部主持,由國家圖書館具體承辦的“中華再造善本工程”,在實施過程中將中華再造善本進行紙質再版的同時,還將其數字化,并將數字化復制件置于網絡平臺,為我國歷史文化典籍的保護和利用提供了重要的仿制實物。[4]
圖書館直接向數字出版商采購數字作品及服務,屬于著作權自愿協議許可范疇,一般不存在著作權侵權問題,而圖書館將本館收藏的作品(本文專指處于著作權保護期內的作品)數字化,并且免費提供給公眾讀者,由此引發了較為廣泛的著作權侵權的爭議。因此,調整或重新設計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的著作權法規則,提升著作權法以保障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及服務公眾數字閱讀的有效性,是各國著作權立法或修訂過程中亟須解決的新課題。
盡管各國立法的價值取向不同、關于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以及向公眾提供的司法態度各不一至,但是對我國《著作權法》的數字化館藏作品支撐規則的調整與設計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以下分析德國和美國立法及司法的合理性,作為我國立法借鑒。
關于圖書館將本館收藏作品數字化應享有的著作權利益問題,德國立法機構通過廣泛的調查和聽證,2007年修訂了德國《著作權法》,最終賦予了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可以將本館收藏的作品進行數字化,以供公眾讀者使用,不需要征得著作權人同意。此項規定旨在支持圖書館等機構能夠更好地履行公共教育職能,以增強公眾讀者的多媒體運用能力。具體到著作權行使上,德國《著作權法》第19(a)條所賦予著作人信息網絡傳播權得到限制,[5]而圖書館、博物館或者檔案館的公眾使用者則能在本館提供的電子閱覽終端上通過與模擬方式相同的方式使用本館所收藏的資源。此項規定的出臺過程復雜而充滿爭議。2004年的第一個草案規定,享有這項合理使用的主體只限于公共圖書館;要求圖書館只能對本館所收藏作品進行數字化,并且數字化作品的版本數量不能超過這部作品在本館所收藏的紙本數量。但是,關于數字化作品的數量控制原則以及合理使用主體的規定,在2006年的第二次草案中則被摒棄了,即主體擴大至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數量上不再受限制,可將館藏作品制作成多份數字化作品,提供給公眾讀者也不受任何數量限制。基于能夠充分保證公眾運用多媒體能力的提高、為科學研究創造有利條件、不損害出版商利益的考量,德國聯邦政府贊成了這一草案。但是,德國聯邦參議院肯定了擴大主體范圍的規定,而仍然堅持數量控制原則,且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夠以法律的形式明確保證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的使用者通過與模擬方式完全相同的方式使用數字化作品。同時,聯邦參議院建議將適用本規定的主體擴大到非營利性教育機構,以此促進非營利性教育機構能夠更好地行使教育職能,增強公眾多運用媒體的能力。最終,德國聯邦議會立法委員會采取折中辦法,修改了政府草案,限制了數字化作品的版本數量,但是加上“一般”兩字;將適用主體擴大到博物館和檔案館,非營利性的教育機構不在主體之列。因此,這條規定最終被確定為德國《著作權法》第52(b)條,即“圖書館、博物館或者檔案館,不直接或間接謀取經濟利益,不需經過權利人的許可,可將并只能在本館館舍內的數字閱覽終端上向出于研究或個人學習目的公眾讀者提供館藏作品的數字化版本,一般情況下,上述機構提供的數字化作品的數量不能超過這部作品館藏的紙質本數量。權利人應當獲得相應的報酬,而報酬求償權只能通過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行使”。[5]但是,關于公眾讀者利用閱讀終端是否可將館藏數字化作品部分或全部打印在紙張上,或者保存在存儲器上,是否可以將打印件或者存儲器帶出館外等這些后續使用問題,該條文沒有涉及。
德國司法機構適用其《著作權法》第52(b)條,對“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數字化及服務侵權案”作出的判決,能夠充分體現德國《著作權法》的合理性。2009年,德國奧爾根烏默出版社出版了《現代歷史導論》,隨后又出版了電子版。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未經奧爾根烏默出版社許可,將其本館收藏的《現代歷史導論》紙質版進行數字化加工,并通過設在其館舍內的電子閱讀終端向讀者提供。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要求公眾讀者閱讀到的教科書電子版的數量不多于本圖書館收藏的教科書的復本數,并默許讀者利用閱讀終端可將涉案教科書全部或者部分打印在紙張上,或者保存在存儲器上帶出館外。奧爾根烏默出版社通過出版協議,已經獲取了作者的著作權財產權,因此,認為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未經許可,將《現代歷史導論》數字化并向讀者提供,侵犯了其著作權,遂將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起訴到地區法院,后又上訴至聯邦法院。德國聯邦法院在審理過程中征詢了歐盟法院的意見。[6]歐盟法院認為,依據歐盟《2001年5月22日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關于協調信息社會中版權和相關權若干方面的第2001/29/EC號指令》(Directive 2001/29/EC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of 22 May 2001 on the harmonisation of certain aspects of copyright and related rights in the information society,以下簡稱《版權指令》)5(3)(n)條款的規定,[7]如果不允許圖書館對其本館收藏的作品進行數字化復制,那么《版權指令》5(3)(n)條款規定的版權例外或者限制就沒有實際意義。這是因為不經過對館藏作品數字化就不可能通過設在館舍內的專用閱讀終端向公眾讀者提供,況且《版權指令》 5(2)(c)條款明確規定,[7]“圖書館可以從事某種特定的復制行為,只要沒有直接或者間接獲得經濟或者商業利益即可”。因此,圖書館通過設在館舍內的專用終端向公眾讀者提供其本館收藏的作品而進行數字化是《版權指令》5(3)(n)條款所允許的。德國聯邦法院參考歐盟法院的建議,依據本國《著作權法》第52(b)條款作出終裁: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對涉案教科書《現代歷史導論》進行數字化,既是符合服務公眾讀者的公益性目的,也是歐洲《版權指令》5(3)(n)條款所允許的,同時也符合德國《著作權法》第52(b)條款的要求,沒有侵犯奧爾根烏默出版社的著作權。[8]但是,對于將館藏作品數字化之后全部或者部分打印在紙張上或者儲存在存儲器上帶出館外的后續使用問題,因歐盟《版權指令》5(3)(n)條款允許的行為僅限于通過設在館舍內的專用終端向讀者提供本館收藏的作品,所以歐盟法院認為不在《版權指令》5(3)(n)條款調節的范圍內,而德國聯邦法院則認為是讀者個人行為,應由讀者個人承擔相應責任。
美國《著作權法》通過合理使用條款對作者專有的復制權進行限制,其第108條規定了圖書館享有的復制權例外情形,其中b款規定,“為了保存、保護或者為了同類型的另一家圖書館收藏供研究使用的目的,圖書館可就未發表館藏作品制作三份復制件,但不能夠向圖書館館舍外的公眾提供,并且該作品屬于圖書館合法收藏的未發表的作品”。在c款中規定,“為了替換已損壞、變質、丟失、失竊或者儲存格式已過時的館藏版本,在圖書館經過努力仍不能以合理價格獲得替代品情況下,圖書館可對已發表的作品制作三份復制件,但復制件不能向館舍以外的公眾提供。[9]為了保障作者、傳播者和使用者的著作權利益向網絡延伸,并保持三者利益平衡,1995年9月,美國發表了《知識產權與國家信息基礎設施》白皮書,允許圖書館以數字方式制作三份復制件,圖書館只能使用一份復制件,其余的兩份作為備份。[10]1998年10月,美國《數字千年版權權法》(Digital Millennium CopyrightAct,簡稱DMCA)出臺。為了適應數字技術和作品保存的要求,DMCA中第404條對其《著作權法》108條有關非營利性圖書館和檔案館的免責規定做了認同,即“允許圖書館將館藏作品數字化且復制件為三份,但不得向圖書館館舍以外的公眾傳播;如果數字作品原格式已被淘汰,圖書館將用新格式數字化復制件來替代”。[11]
美國司法機構對“美國作家及作家協會訴Hathitrust成員大學和成員圖書館著作權侵權案”的判決,較為準確地反映了美國立法的價值趨向。2004年,美國密歇根大學等13所大學,在允許谷歌公司數字化館藏作品的基礎上,聯合創立了HathiTrust組織,該組織設立了一個數字圖書館(HathiTrust Digital Library,簡稱 HDL)。HathiTrust擁有 80家成員館,HDL收藏了千萬部作品的數字版本,HathiTrust依靠其HDL開展三種服務:① 只提供檢索服務而不提供作品文本;② 向有印刷品閱讀障礙的讀者提供HDL中的作品內容;③ 成員館擁有一件作品的正本,但是正本遺失、損壞或者被盜,以及在市場上不能以合理的價格獲得一件替換復制品時,HDL準許該圖書館從HDL獲取替換復制品。2011年9月,美國作家協會對Hathitrust成員大學以及其成員圖書館發起著作權侵權訴訟。美國地區法院和上訴法院均依據美國《著作權法》第107條規定的合理使用四要素原則對案件作出裁定。法院認為:第一,全文本檢索服務屬于創建全文本檢索數據庫,是典型的轉換性使用,作者創作的作品本身不具備檢索的目的,而圖書館提供的全文本檢索服務則增加了作品新的使用方式,但是,全文本檢索服務對于作品本身沒有實質使用,更沒有占享有著作權作品主要部分和重要程度。因此,為了發揮作品全文本檢索的功能,圖書館將本館收藏的作品進行數字化處理是必要的,不僅不會對作品的潛在市場價值產生影響,反而有利于傳播作品外部信息、擴張作品的銷售量。第二,圖書館向印刷品閱讀障礙讀者提供數字專用復制件,只是將作品的受眾群體“適當”擴大了,并沒有給享有著作權作品帶來實質損害。根據美國《著作權法》121(a)款的規定,“如果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屬于盲人或者其他殘障人士專用格式,則不屬于著作權侵權行為”。[9]由于面向殘障人士提供作品復制件屬于小眾范疇,不會對作品的原作市場造成太大影響。因此,圖書館向印刷品閱讀障礙讀者提供數字復制件、讓其接觸享有著作權作品屬于合理使用的范疇。第三,針對圖書館保存版本需要跨館獲取數字復制件的行為,由于上訴法院認為原告沒有主張權利的資格,發回地區法院重審。[12]2015年1月,雙方在法院主持下達成和解,也就是說,雙方以協商的形式解決了圖書館為了保存需要可獲取其它成員館的作品復制件的問題。
從現行歐美和我國的相關立法來看,“保存”和“替換”是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享有合理使用權的最主要的目的,“滿足公眾的數字閱讀需求”的目的僅放置于次要地位。如,美國《著作權法》將圖書館數字化館藏目的規定為“復制未發表的作品是為了保存,復制已經發表的作品是為了替換需要”;[9]我國的《著作權法》[13]和《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14]將館藏作品數字化復制的目的限定為陳列或保存版本需要。只有歐盟《版權指令》將圖書館館藏作品數字化目的限定為研究或者個人學習需要,[7]并沒有把目的明確規定為“滿足公眾的數字閱讀需求”。從全球的數字閱讀趨勢來看,圖書館“滿足公眾的數字閱讀需求”與“保存”、“替換”一樣重要,應處于同等地位。因此,筆者建議,圖書館館藏作品數字化的目的應更改為“滿足公眾的數字閱讀、保存和替換作品的需要”。具體到我國《著作權法》的修訂,可以調整第22條第8款合理使用的表述,“為了滿足公眾的數字閱讀或者保存和替換作品的需要,圖書館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無需支付費用,可以對本館收藏的作品數字化”。
為了保障圖書館館藏作品數字化而不合理地損害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應對本條合理使用規則進行適當的限制。首先,將主體限制在公益性圖書館范圍內。歐盟《版權指令》將有資格進行館藏作品數字化的主體限定為服務于向公眾的、不獲取經濟利益的圖書館;我國的《著作權法》第22條第8款規定有資格數字化本館收藏作品的主體是圖書館、檔案館、紀念館、博物館、美術館等;[13]美國《著作權法》出于保存和替換目的,對有權數字化館藏作品的“圖書館”表述較為模糊,但是以“數字化的行為是否符合合理使用四要素”進行嚴格地限制。從各國的立法和司法實踐判斷,享有數字化館藏作品合理使用權的圖書館應具備服務于社會公眾、不追求利潤的特性。從我國現實國情來看,應包括學校圖書館、公共圖書館、科研院所和情報系統圖書館,在此可以把上述四類圖書館籠統地表述為“公益性圖書館”,以追求利潤為目的而設立的圖書館應排除在外。其次,將數字化復制件的數量限制為三份。關于館藏作品可以制作的數字化復制件份數的問題,德國《著作權法》第52(b)條的規定,圖書館提供的數字化作品的數量不能超過本館收藏的紙質本數量;歐盟《版權指令》為了鼓勵公眾讀者利用現代多媒體技術進行學習和研究,沒有明確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的數量;我國的《著作權法》和《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對圖書館數字化館藏的數量沒有任何限制;美國《著作權法》則明確要求,不管是未發表作品,還是已發表作品,圖書館可以制作的數字化復制件的份數最多為三份。參考美國立法,筆者認為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三份較為恰當。對于三份數字化復制件的功用設置是:一件用于本館保存;一件用于異地備份;一件在館舍內向讀者提供。由于網絡中同一件數字作品可以在同一時間供多位讀者閱覽,因此,一件作品的數字化復制件就可以滿足圖書館所有讀者的閱覽需求。最后,圖書館向公眾提供數字化館藏作品限制在館舍范圍內?,F行的歐盟《版權指令》、德國、美國和我國的《著作權法》及我國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關于圖書館向公眾提供數字化館藏作品范圍的限制性規定基本一致,即向圖書館館舍內的公眾提供。關于這一點,我國《著作權法》及相關法應繼續堅持。借鑒美國《著作權法》的經驗,建議我國《著作權法》允許圖書館能夠向社會公眾開展全文本檢索服務;能夠向盲人和視障群體提供專用格式數字化館藏作品;為保存版本需要跨館獲取數字化復制件可以突破館舍空間的限制。
關于圖書館的公眾讀者利用閱讀終端是否可將館藏數字化作品全部或者部分打印在紙張上或者保存在存儲器上并帶出館外等后續使用問題,以及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的問題,各國立法和司法態度都不明朗,致使“讀者后續使用”和“數字化的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飽受爭議。在“奧爾根烏默出版社訴達姆施塔特工業大學圖書館侵權案”中,關于公眾讀者的后續使用侵權責任承擔的問題,歐盟法院認為不在《版權指令》5(3)(n)條款允許的范圍內,而德國聯邦法院認為是公眾個人行為,應由公眾個人承擔。公眾讀者依據德國《著作權法》第53條關于私人復制的例外進行了抗辯。德國《著作權法》第53條規定,“自然人可以出于個人使用的目的,自己或他人可以將一部作品復制成幾份無須經過權利人同意,只要這部作品不是明顯違法生產或非法在信息網絡上傳播的作品,并且公眾讀者不是為了直接或間接謀取經濟利益即可”。[5]由于第52(b)條沒有對公眾讀者后續使用作明確的規定,第53條對于公眾讀者后續使用給予了一定的支持。但是,第52(b)條并沒有直接或間接提及讓第53條對于讀者后續使用進行補充或解釋,因此,關于讀者“后續使用”和“數字化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問題,德國《著作權法》沒有直接且明確的規定。
為了減少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給著作權人帶來利益損失,德國、北歐國家以及部分南美洲國家以補償金形式對著作權人進行補貼,使圖書館復制行為保持在合理使用范圍之內。[15]按照著作權補償金制度的責任規則,圖書館等使用者可以不經權利人的允許就可享有使用權利,但要承擔一定的義務,即以補償金形式支付合理使用的報酬,補償金是由著作權權利管理組織負責向圖書館(由政府撥付)收取和向權利人分配。依照這條思路,德國以及部分歐洲國家以“公共借閱權+補償金”來解決“數字化的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及“后續使用”問題。1946年,丹麥提出了“公共借閱權”概念,旨在以“補償金”彌補由于圖書館大量出借館藏作品而減少的著作權人的利益。1992年的《歐共體租借權指令》[16]認可了這一制度?,F在,德國等10多個歐盟國家建立了借閱權體系。德國等國彌補著作權人因為“數字化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及“后續使用”而受到的損失,是建立在“著作權補償金制度”和“公共借閱權”之上的,如果我國《著作權法》簡單地引進外國的“著作權補償金制度”和“公共借閱權”,由于缺乏適當的立法環境而不太現實,但是,著作權法定許可制度價值最接近“著作權補償金制度+公共借閱權”的功能價值,可以補償著作權人損失的利益。因此,我國《著作權法》可以設置法定許可規則來解決“數字化館藏作品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及“后續使用”問題,即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以后,讀者利用閱讀終端可以將館藏數字化作品全部或者部分打印在紙張上或者儲存在USB存儲器上帶出館外,圖書館可以向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但是,必需向著作權人支付使用費。設置法度許可與合理使用相銜接,就能夠形成一套完整的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及服務的著作權法支撐規則。這樣,圖書館可以以合理使用規則實施數字化館藏作品,還可依據法定許可向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讀者依據合理使用規則在館舍內閱讀數字化作品復制件,還可以以法定許可規則將館藏數字化作品帶出館外。但必須補充的是,為了保證著作權人的利益得到真正的補償,我國《著作權法》還必須設置嚴格的法定許可程序性條款。美國早在1909年的《著作權法》中就有了法定許可程序性條款。2012年,我國《著作權法》修訂過程中,曾經設置程序性條款,由于遭到部分人的質疑,則又被取消了。[17]因此,建議我國《著作權法》修訂過程中,設置與法定許可規則相配套的程序性條款,來保障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有程序可依。依照程序條款,我國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對于讀者將館藏數字化作品部分或全部帶出館外、向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館藏數字化作品的使用行為,應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版權局申請備案,并報送使用作品的作品名稱、作者姓名和作品出處等相關信息;在作品被后續使用、館舍以外提供或者向非注冊公眾提供以后,須在一個月內按照國家版權局制定的標準,通過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向著作權人支付使用費,同時向國家版權局提交年度和月度作品使用清單。另外,我國國家版權局可以設立專門的機構到圖書館數字化館藏作品的全過程,當圖書館與著作權人產生分歧時,由專門機構及時做出裁決,避免矛盾激化、降低圖書館館藏作品數字化和服務公眾數字化閱讀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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