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是一門非常艱深的藝術。自己寫了那么多年的字,總感到越寫越難,過去寫不好,但感覺很好,現在那種感覺似乎越來越難以捕捉。
有人說,書法創作是靠靈感而不是憑技法,這我相信。還有人說,書法首先是文化的,其次才是藝術的,這我還相信。宏觀地說,任何一門藝術的技法,都只能是基礎,是切入點。書法也不例外,問題是如果尚不具備這個基礎,尚沒有找到這個切入點,便奢談靈感,追求“書初無意于佳乃佳耳”,怕是異想天開了。不可否認,要達到書法藝術的高境界,的確不是僅靠技法能夠奏效的。因為這首先要獲得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滋養,還必須有深刻的人性的內涵。但這離開了純熟的技法同樣也是難以奏效的。所以重視技法的錘煉,絕不意味著低級,相反,如果連駕馭毛筆的基本能力都不具備,縱然有美妙的想法也是徒然的。所謂若不經意,揮灑自如,那是一種技巧極為熟練以后的放松,看似不經意,但一筆一畫都恰到好處。大凡在書法史上的不朽之作,無一不具備超人的技法和完善的審美內涵,兩者不可缺一。沒有高難度的技法作為支撐,什么藝術風格的追求,感情的表達以及意境的營造,都將是一句空話。
目前有句很時尚的提法,叫作書法家要學者化。對此我曾思考了很久,但至今仍然似懂非懂。如果將此理解為書法家在重視技術層面的同時,要加強自身的文化修養,則不僅是應該的,而且是必需的。因為,一個書法家成就的高低,最終取決于其文化素養的高低。這是由書法藝術的文化品位,或文化意義大于其他藝術門類決定的。一個胸無點墨的人是斷然寫不出具有“書卷味”的作品來的。如果說書法家要學者化是要求書法家向學者靠攏,或者是去做學者,那就勉為其難了。書法家平時所進行的書法創作是一種藝術行為,講究的是放松和隨意,而學者所從事的學術研究,要求的是縝密嚴謹。二者在一定程度上是互相制約、互相抵消的。它們的思維方式不同,很難把兩者共存一體。因此,作為一個書法家,其創作水平的高低,絕不會與其學術水平的高低成正比。歷史如此,將來也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