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姆斯語境理論看影視字幕翻譯文化因素處理
——以《傲慢與偏見》為例

（寧波大學 科學技術學院 315000）

一、引言

“語境是話語理解的前提，對語言的理解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陳寧，2009：18）“語言是一種社會現象，社會上的一切都可能成為語境。語言是人類本身所特有的交際和思維的工具，那么，人類本身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語言的環境。”（彭志平，2012：133）所以，語境和語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任何時候都不能將兩者割裂開來。

語言是文化交流的媒介，而翻譯就是一種跨文化交流的形式，翻譯的準確性是文化交流的基本前提，這就要求語言與語境應合理結合。影視作品的引入擴展了人們對外界的認知，但不同階層不同年齡不同地域的人群對文化有著不同的理解。文化的差異性，導致了語言使用的特殊性，所以影視作品的翻譯是否需要切身考慮受眾人群，針對語境選擇通俗易懂的文字處理方式，顯得尤為重要。

美國語言學家海姆斯提出了較系統的語境理論，他認為語境因素有話語的話題和交際形式、參與者和聽話者、目的、交際渠道以及語碼（即使用的語言類型）、風格和相互作用的規范等，他從多方面多渠道對語境進行了研究，更完備地豐富了語境理論。而與其不同，“喬姆斯基將語言理論分為語言能力和語言運用兩部分，但只關注人的內部世界的語言能力，而將語言運用置于其理論研究的邊緣地位。”（狄雅，2012：136）海姆斯于20世紀70年代針對此缺陷首次提出交際能力這一概念，用海姆斯自己的話說，交際能力是“何時說，何時不說，以及關于何時、何地、以何方式與何人談何內容”（Hymes，1972：277）。語境與語言的有機結合是語言正確運用的必要保障，交際能力是語言運用的必要途徑，“旨在揭示言語中實際存在的而非理論中的抽象的‘語言-文化’關系。”（Hymes，1970：266）

影視作品通過生動形象的熒幕表演傳播文化，影視作品的翻譯需要考慮目的語觀眾的文化習慣，針對語境選擇通俗易懂的文字處理方式。現階段各種各樣的影視翻譯成品大量涌入市場，質量良莠不齊，不利于文化的傳播與交流。尤其是影視作品中的文化因素，在翻譯過程中常常得不到恰當的處理，導致觀眾對影視作品的誤讀。因此，要使引進的影視作品達到正確的文化交際的效果，就需要提高影視作品翻譯的水平，尤其是作品中文化因素的翻譯處理水平。

本文選取的電影《傲慢與偏見》以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保守和閉塞環境下的英國鄉鎮生活為背景，講述鄉紳之女伊麗莎白·班納特五姐妹的愛情與擇偶故事。本文擬以海姆斯語境理論為指導，結合影片的時代背景，探討該片字幕翻譯中的文化因素處理，尋找英語影視字幕文化因素漢譯處理的合適途徑，發現影視字幕翻譯的規律，提高觀眾的觀影感，也為影視制作者、影視研究者、翻譯研究者提供借鑒。

二、字幕翻譯和文化因素

1.字幕翻譯的特點與限制

“字幕翻譯也稱語際字幕，是在保留影視原聲的情況下將源語譯為目的語，疊印在屏幕下方的文字。”（桂子寒，楊東英，熊秩彬，2018）“近年來隨著媒體信息技術的發展，影視作品的種類越來越多，翻譯帶來了新的觀念、新的文類、新的文學樣式。”（查明建，2016：99）字幕翻譯作為偏娛樂性文化交流的一種形式具有影視文化的特點：（1）瞬時性：它要求字幕與畫面以及人物語言的匹配。由于時間有限，字幕停留在畫面上的時間受到了嚴格限制。這在一定程度上考驗了譯員語言運用的能力，要求他在有限的時間內做出最好的詮釋。（2）通俗性：切忌晦澀的表達，基于影視作品是畫面與字幕的結合，要考慮受眾人群多信息的捕獲，過多地把時間花費在對字幕的理解上會嚴重影響觀感，這要求翻譯要適應譯語的文化，最大程度地向目的語觀眾傳達準確有效的影視信息，但又需忠實原文，要準確傳達作者意圖。（3）簡潔性：字幕翻譯不僅要考慮觀眾是否理解，更要考慮每一幀上的字數限制，所以這要求字幕翻譯要簡潔明了。

2.文化因素對字幕翻譯的影響

文化是最為廣泛并具有人文特色的概念，是相對于政治、經濟而言人類全部精神活動的產物，所以不同的文化背景決定著文化差異的存在，影視作品的傳播在增強人們對世界的認知同時也要求字幕翻譯要順應受眾人群，在一定程度上也要求譯員具有較高的文化水平以及熟練運用語言的能力。字幕翻譯對文化因素部分的處理常用方法主要有以下幾種：（1）注釋法：就是給詞匯作一定的解釋，使意思表達更充沛。（2）直譯法：作為翻譯實踐中最常見的方法之一，直譯法更好地遵從原文，傳達作者意思，但它的缺點在于，對于目的語觀眾而言，理解上存在一定的偏差。（3）俗語應用法：對于中國文化而言，俗語能讓目的語觀眾更快速地理解并掌握精髓，使得翻譯更形象。“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應竭力理解作者的意圖，并將其再現為另一種文化中的語言。”（楊華，2018：338）

三、海姆斯語境理論在《傲慢與偏見》字幕翻譯文化因素處理中的應用

1.話語的話題和交際形式

交流的形式多種多樣，而不論哪種形式都由一個話題為主線去延伸，電影《傲慢與偏見》以鄉紳之女伊麗莎白·班納特五姐妹的婚戀觀為話題展開了一系列的對話。

例1.As you wish to tell me，my dear，I doubt I have any choice in the matter.

既然你這么想告訴我，我的好太太，我只能洗耳恭聽了。

電影以新鄰居即將到來而引發的揣測為開頭，以上是班納特老爺對其夫人喋喋不休的回應。影片中班納特夫人是一個愛打聽又嘮叨的膚淺女人，她生活的全部意義就是為五個女兒找尋名門望族，過上“好”日子。其中“choice”本意為選擇，原文直譯過來是“別無選擇”的意思，譯員巧妙地將其轉化為“洗耳恭聽”，而洗耳恭聽本意為專心地聽人講話，這里用一種詼諧幽默的表達在逗樂觀眾的同時也將班納特老爺的無奈表現得淋漓盡致。

例2.You mistake me，my dear.I have the highest respect for them.

你錯怪我了，我的好太太。我非常尊重你的神經。

They’ve been my constant companions these twenty years.

他們是我20多年的老朋友了。

班納特夫婦三觀的差異造成了每日雙方語言上的博弈，班納特夫人鄙陋膚淺的性格讓她一生都為五個女兒的婚姻操勞，班納特老爺將“神經”形容為“多年老友”，以諷刺的口吻來表達他內心的不耐煩，看似幽默的表達折射出他“忍氣吞聲”的狀態，好比現實生活中夫妻的相處方式，兩者在文化層面相通，觀眾也能迅速地理解。

例3.Good grief，woman，your skills in the art of matchmaking are positively occult.

天吶，老婆子，你做媒的技巧簡直出神入化。

影片中此句背景是班納特夫人不惜讓女兒冒雨去尼日斐，不難看出她嫁女心切。句中將“occult”譯為“出神入化”，也是帶有諷刺意味的表達，不難看出班納特老爺人物性格有著直言不諱的特點，他的措辭也體現了鄉紳的文化素養。

上述例子均圍繞“婚姻”這個話題展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注重文字本地化的轉化，同時根據語境中人物的交際形式恰到好處地表現了人物的性格特點，也讓觀眾得以瞬時捕捉信息。同時讓人們能夠在不同語境下依據不同的交際形式做出合理的語言運用，讓語言使用更得體。

2.參與者和聽話者

“參與者是語境要素中非常活躍、也比較具有變化性的一個要素。”（王文捷，2014：25）參與者與聽話者因自身文化觀念的差異，導致相同語言在不同個體中產生不同解讀、不同態度。如影片中柯林斯向伊麗莎白求婚被拒后的反應：

例4.I must conclude that you simply seek to increase my love by suspense，according to the usual practice of elegant females.

我就不得不認為你這樣是欲擒故縱，想要更加博得我的喜愛，仿效一般高貴的女性的通例。

柯林斯話中的“suspense”是“懸念”、“含糊不定”的意思，字幕翻譯為“欲擒故縱”。電影中柯林斯在求婚時列舉了一系列他與伊麗莎白結合的好處，在長篇大論的表述中他自負地認為婚姻就是利益的結合，更自負地堅信旁人與他是觀點一致不謀而合的，所以他并沒有料到他所認為的水到渠成的求婚就此失敗。反觀態度堅決的伊麗莎白，她崇尚獨立自主，做事有自己的主見，不愿為世俗擺布。

例5.Miss Elizabeth，I have struggled in vain and can bear it no longer.These past months have been a torment.I came to Rosings only to see you.I have fought against judgement，my family’s expectation，the inferiority of your birth，my rank.I will put them aside and ask you to end my agony.

伊麗莎白小姐，我實在沒有辦法撐下去了，這幾個月對于我來說是一種折磨。我來羅新斯為了見你，理智的想法和家族的期望阻撓著我，你卑微的出身和我爵位的懸殊也令我遲疑不決，但我要把這一切統統拋開，請你終結我的痛苦。

由于字幕的時間與空間限制，譯者將第一句中“in vain...no longer”意譯為“沒有辦法撐下去了”，更直白地表達了男主人公心中的迫切，這是達西先生第一次對伊麗莎白的示愛，而后“fought against judgement...rank”部分采用了直譯與意譯相結合的方法，不失偏頗地將其內心矛盾展現了出來。這一大段的表達讓伊麗莎白誤以為達西先生是要羞辱他，這也是影片中傲慢與偏見沖突的表現。達西從小家境優渥，作為參與者，優越的自身條件讓他對自身的傲慢渾然不覺，也掩蓋了他善良的本性，而伊麗莎白要強的個性更不允許感情上的不平等，從而使二人的關系久久不得緩和。不難看出18世紀末英國的大時代背景下仍是封建保守主義為主流，門當戶對的等級觀念流傳已久。

例6.Do you think anything might tempt me to accept the man who has ruined，the happiness of a most beloved sister? Do you deny that you separated a young couple who loved each other，exposing your friend to censure for caprice and my sister to derision for disappointed hopes，involving them both in acute misery.

一個毀了我最親愛的姐姐幸福的人，怎么會打動我的心去愛他呢？你能否認你拆散了一對相愛的戀人，讓你的朋友被大家指責為朝三暮四，讓我的姐姐被大家嘲笑為奢望空想，讓他們雙方都受盡了痛苦。

文中“tempt”和“caprice”分別翻譯成“打動”和“朝三暮四”，伊麗莎白因達西的傲慢對他產生了偏見，認為他是無理之人，作為參與者的伊麗莎白在對話的措辭中更是咄咄逼人，將影片的沖突推向高潮。影片中伊麗莎白展示了她的膽識與遠見，沖破傳統觀念的束縛，追求男女平等，幾次拒絕求婚者的場景不難窺見她有主見，不刻意迎合的人物特點。例5和例6也向觀眾展示了人物間認知的沖擊，兩種婚姻觀的摩擦在18世紀末的大時代背景下無疑預示著文化的發展社會的進步。

3.語用規約

文化底蘊的不同導致人與人之間存在不同的性格，也因此造就了大不相同的為人處世的風格，在傲慢與偏見一來一往的相互作用下推動了故事的進程。

例7.Not all of us can afford to be romantic.I’ve been offered a comfortable home and protection.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浪漫，他能給我一個安全舒適的家。

“I’ve been...”之所以譯為“他能......”，是因為這里如果直譯，語意可能不通，根據上下文的順序，原文第二句為被動句，譯文改為主動句，點出了能為夏洛特提供穩定生活的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做了主語替換，遵循了漢語的表達方式，便于目的語觀眾理解。此句為夏洛特告知伊麗莎白她已經答應柯林斯的求婚并用安穩的婚姻觀駁斥了浪漫愛情學說，該片的婚姻離不開對金錢的討論，而夏洛特和柯林斯二人的結合正是典型的例子，無愛只求穩定的婚姻是夏洛特對現實的妥協，“她將婚姻看成自己的“儲藏室”，她的物質生活建立在婚姻的基礎上。”（鄧玉梅，2018：76）人物的價值觀鑄就了人物的性格特點，并與其說話辦事的風格相互作用，作為中下層普通女性的代表，夏洛特這個角色更貼合時代，接近現實，她的言行亦從側面閃現了她的聰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為之努力。譯文也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

例8.What，all five out at once? That’s very odd.

什么，五個姐妹同時出來社交？真奇怪。

此句翻譯對原文中省略的“social contact”做了漢譯的補充。這是伊麗莎白作客凱瑟琳夫人家，凱瑟琳夫人對伊麗莎白一番盛氣凌人、尖酸刻薄的詢問，試圖用她三從四德的那套理論澆滅伊麗莎白的自信，這與先前柯林斯逢人就炫耀的那個高貴典雅的婦人形象大相徑庭，這些對白也毫不掩飾地表達了上流社會對鄉村中產階級的鄙視，而伊麗莎白鎮定自若的反應也彰顯了作者對凱瑟琳夫人的諷刺。

例7與例8中人物都受制于社會意識形態，夏洛特和凱瑟琳夫人都是18世紀末大時代背景下婦人形象的典型代表，她們思想拘泥于家庭和階級，金錢和地位就是尊嚴的象征，沒有個體意識的人物風格和時代背景相互作用促使了等級觀念的形成。翻譯也必須考慮到這些社會情況，人物語言必須遵循各自的社會規約。

四、結語

影視字幕翻譯在文化交流熱潮中起著不可小覷的作用，影視作品的翻譯質量是否過關也是不容忽視的問題，翻譯已從最基礎的語言轉化變成文化的輸出，這對譯者自身的文化要求也有了進一步的提升。運用海姆斯語境理論中交際形式這一語境因素使得字幕翻譯在遵從語言的語法性的同時，也從語言系統本身甄別實用的正確性，真正做到語境與語言的有機結合；其次字幕翻譯也要考慮翻譯的可行性，考察了譯員對目的語文化特征的了解，語言運用要表達得當；最后，針對字幕翻譯的限制，要考慮語言運用的現實性，通俗易懂的簡潔翻譯也是對譯者自身素質的考驗。綜上，譯者需要最大限度地彌合兩國的文化差異（劉依聰，賈欣嵐，2018：142），在提供優質的影視字幕翻譯作品的同時，為影視制作者、影視研究者、翻譯研究者提供借鑒。